阵道塔便是囚禁云珣罪犯恶徒之地,云珣白龙先世自废几千年修为筑此塔,而后便陨落消世。
阵道塔,便是云珣人噩魇,于云珣修道者而言,如若是被打落阵道塔,若非持白龙者下令,却永世不得出塔。
自塔中,不得修行,不得动法,犹若凡人,不出几月便只是一堆白骨了。
……
夜深,一袭黑袍的男子颦颦向阵道塔口而去,一身墨色同天色融若一体。
骤然,他站定在阵道塔口前,缓缓露出了那截白皙的胳膊,在夜与黑袍映衬下,莹莹生光。
只是他掀开了将自己眉目笼罩于阴影之下的袍帽,露出了那张绝色的脸庞,以及紧蹙的眉黛。
弥筱朝塔口的守卫招了招手,语气淡淡地道:“令本座进去。”
两个守卫相视一眼,面上难掩的为难,却还是取出白龙释塔令,令弥筱进了塔。
——弥筱曾救过守塔将军兄弟二人性命的。
弥筱大步流星,直然向塔顶而去。
阵道塔四十九重,越是往上层,越是穷凶极恶之徒,弥筱想亦不想便知,李栾安定然是知晓玄虎之力落入汀钰手中,才如此毫无征兆地下了旨。
但天子一怒,无人敢及,谁又敢自讨苦吃地去质问李栾安的抉择。
弥筱步履匆匆,一步步阶梯奔向阵道塔四十九层,一路上无视一个个囚犯的哀求,步下生风,果不其然……
一个多时辰,弥筱双腿发软,却甘之如饴——他所爱之人便在自己眼前了。
阵道塔第四十九层,孤人单衣,汀钰瞧见弥筱时显而易见地眼光一亮,第四十九层并无守卫,并无囚笼,但凡人若是落入此处,若无白龙君主亲手所制的释塔令,便插翅难飞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弥筱着实思念汀钰,思念得紧了。
弥筱飞扑向前,紧紧搂住了汀钰,汀钰无奈地浊气一吐,满眼宠溺地抚了抚他柔顺的一头绿云青丝。
汀钰柔声开口:“徒步行这四十九层阶梯,当真是苦了你,若非无可奈何,当真是不愿你遭这罪的。”
弥筱勾唇轻笑,轻轻松开了汀钰,站定于汀钰面前,将聚灵袋递于汀钰,弥筱道行不足,不得以在塔中取出炼炉。
汀钰挑了挑眉,轻而易举地将紫玉炼炉自聚灵袋取出,置于一旁。
弥筱望着眼前人,心头浸了蜜般的甜,缘来,天人之间却是如此悬殊,云珣先辈自耗几千年修为才得此塔,却不想,汀钰却有将近两万年的修为,更掌握玄虎之力,便是勾勾手,便可毁了此塔,却别提在塔中用法。
汀钰设下为紫玉炼炉设下一方结界,便不见了紫玉炼炉身影,汀钰紧紧握住了弥筱柔荑般的细手,千叮咛万嘱咐:“弥筱,切记莫要打草惊蛇,一切要等我将善灵壶炼成之后再作行动,若是遇了意外便不好了。”
弥筱笑着颔了颔首,果不其然是谨小慎微者能担大任,汀钰的修为,放眼全人界却也难有人能压制,却还是谨慎而不声张。
彻夜长谈,而然汀钰见弥筱面色上略显疲态,便以自己要炼炉为由,令弥筱回清秋宫息神了。
弥筱出塔之时又见守塔将军兄弟二人,弥筱向二人微微行礼,将白龙释塔令递还,柔声开口:“谢过二位将军了,将军能信得过弥筱,弥筱亦是不会辜负二位将军,弥筱只是前往探访,定不会令二位交不了差。”
二人闻言一愣,复而神识一转,急忙满面笑意地称:“国师大人言重了,大人救命之恩永记于心。”
望着弥筱轻快的背影渐渐远去,二人相视一眼,却怎地也难以置信,短短几个时辰,却似变了一个人般,却也不知在塔中作何。
若非阵道塔中不得用法,二人倒想,是否另一人化身弥筱而出塔了……
……
弥筱要在宫中出嫁的消息传遍云珣,更落入衍临门。
坛墨与淞泠闻此消息,大喜过望,只当是几百年来弥筱终于开窍,又不禁可惜是在宫中出嫁,属实了操之过急了。
不久之后,在仙法大会之上一举成名的大功臣要被化魂的消息又传出,却又在举国同庆的那一日行刑。
听闻是缘于引诱君后,窃取圣器,又只叹可惜英雄难过美人关。
衍临门众人闻此消息,更是大跌眼境,忿忿不平却也只是一阵唏嘘,终究是敢怒,却不敢于天子之前言。
坛墨与淞泠却只是心下咯噔一声,心中或多或少知晓,如今局势,亦或许是缘着琼瑜的天灵根。
……
出嫁前一夜,弥筱蹙紧了眉头,坐落在了铜镜之前,仍打扮的宫人摆弄,光霁站在一旁抚了抚弥筱紧蹙的眉头,叹了一口气:
“主子,明日之后您便是云珣的君后了,明日可是要驾九霄,迎遍云珣,可断不能再同此刻般苦闷着脸了。”
弥筱却闷闷不乐,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望着自己一头挽起的秀发,矜贵的凤冠,若是在平日里弥筱定然是欣喜的,只是他心中知晓,他这一身,要嫁的而非心上人。
终使是心下知晓,这一切不过逢场作戏给李栾安叔侄二人看罢了,心中却始终是不悦的。
弥筱坐落于铜镜前,望着镜中端庄中透着媚色的那张面孔,属实是美得令自己动心。
骤然间,侍弄着自己的宫人似乎缓缓散去了,弥筱却始终盯紧铜镜,无心回首,询问究竟所为何事。
直至……铜镜中缓缓地,映入了李栾安的那张英俊不凡的面孔。
弥筱这才缓缓地回过神来,回眸望进了李栾安满是期翼与幸福的眸子。
弥筱似乎……许久许久不曾见过他了,他雷厉风行地下了旨,却逃也避似地,不敢进入他的视线。
李栾安缓缓地在弥筱面前蹲落下身,手里捧着一袭艳丽的凤袍,栩栩如生的凤在袍上栩栩如生,足以瞧出一针一线的用心。
弥筱望着眼前低了自己一头的帝王,神色晦暗,却始终不见喜色。
他们谁也没有开口,却将彼此眼中的惊波骇浪瞧得一清二楚。
半晌,弥筱染了胭脂的唇瓣微启,缓缓开口:“栾安,你真的不悔于此行么?”
李栾安不语,只是他眉目中的坚定,为弥筱作答:
李栾安可以纵容弥筱,甚至可以眼睁睁地瞧着心上人同他人远走高飞,只要他一生平安喜乐便是了。
但……
云珣的君主,绝对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瞧着两个天灵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甚至窃取了前朝的遗物玄虎之力。
为了云珣的安定,他只能如此抉择。
当时光如流水般逝去之时,李栾安紧紧凝着心上人面上的不耐,缓缓开口:“筱儿,我为你穿上凤袍与霞帔。”
弥筱望着李栾安眼中的哀求,心知:亦或许,明日过后,他二人便再无相见的可能了。
弥筱缓缓颔了颔首,轻轻应了声:“好。”
弥筱身着霁红色的里衣与亵裤,将肌肤映衬得白皙透亮,李栾安轻轻地为弥筱穿上凤袍,轻声细语地开口,似乎生怕令小兽受惊:“明日之后,我日日为你更衣可好?”
弥筱鼻头一酸,轻轻“嗯”了声。
李栾安满眼是日后与期翼,他发着光的眸子一下下刺痛着弥筱的心尖。
李栾安轻轻为弥筱披上霞帔,望着自己美艳的君后,压根移不开目光。
直至,李栾安瞧见弥筱一点点红润的眼眶,李栾安心疼地取出自己置于衣襟间的绣帕,为他逝去泪光,柔声劝慰道:“莫要气恼了,日后,身侧有我便是了。”
此言一出,弥筱实实是绷不住泪了,紧紧搂住了李栾安,一滴滴清泪,湿了他的龙袍。
弥筱向来知晓,这样繁琐而端庄艳丽的凤袍与霞帔,是几百年来,李栾安一针一线亲手绣成的。
便是凤冠,亦是李栾安四下搜集珍宝所制。
这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凤冠霞帔。
只是他注定无法成为李栾安的新人……
李栾安待他这样的好,只是这颗不争气的心,始终无法为他跳动。
他终究是要离李栾安而去的。
李栾安轻轻拍了拍弥筱的脊背,抚慰着他:“莫要再落泪了,几个时辰之后,你此时可是前所未有的美艳。”
那夜,李栾安细细地为弥筱重画了妆,最后依依不舍地,被宦官请回了真龙殿梳冠更衣。
……
天蒙蒙亮起了。
随着一声:“吉时道——”
一身红妆的弥筱坐上了花轿,身着囚服的汀钰,更是衣衫褴褛地站定于阵道塔前的邢台,身上紧紧捆着锁道绳,只待化魂。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于清秋宫接走了弥筱,便向云珣皇宫外而去。
他们驾于九天之上,遍云珣地游行。
那一日的云珣,遍地无红妆,处处皆喜气,一声红袍的李栾安扬着唇向下洒落灵石,要遍云珣都沾着喜气。
弥筱却提不起精神来,只是恹恹地坐直在了花轿之上,手持红扇掩面。
路过衍临门之时,弥筱似乎瞧见了淞泠与坛墨的叹息及面上的无奈。
若是日后随汀钰去了天界,又何时能再瞧见自己两位师兄呢……
……
几个时辰之后,迎亲的队伍缓缓向下而去,弥筱只当是要回宫中了,心下却抱怨汀钰迟迟不前来劫亲。
弥筱骤然瞳孔一瞪,却见那高耸入云的阵道塔。
李栾安道,是要弥筱见汀钰最后一面,弥筱却不仅嗤笑,李栾安此举,更是给了他逃亲的好时机。
花轿缓缓落地了,在他眼前的,是庄严肃穆的刑台,是周围乌泱泱的百姓,以及跪落在地,毫无动静的汀钰。
弥筱一愣,心尖一颤,面色大惊,以为汀钰是去了。
而后又一转神识,才闻得识海之中,汀钰同他道:“弥筱,无碍,我的神识此时正在储物袋中炼壶,即将大成!”
弥筱一愣,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那好,你切莫要分心,专心炼壶便是了。”
余光一瞥,果不其然,汀钰的腰间挂着一个丑陋的储物袋。
弥筱思及汀钰屈身于狭窄的储物空间中炼炉,不禁轻笑出了声。
光霁是个眼尖儿的,瞧见弥筱嘴角的笑意,便凑到弥筱身侧,面露喜色地同弥筱耳语道:
“是了,主子。大婚之日便该笑起来,你这唇角一勾,更是美艳动人了,可切莫再苦闷着脸了。”
弥筱轻轻颔了颔首,柔柔地“嗯”了一声。
瞧见弥筱满面喜色,光霁面上的笑意更甚了,弥筱望着眼前为自己所忧愁的小犬儿,伸手抚了抚他高高束起的发冠,喃喃道:“光霁,往日里的小犬儿,如今却也成人了。”
光霁闻言一愣,笑着紧紧搂住了弥筱的胳膊,眉眼柔情地望着弥筱,少年清亮的声音骤然又低又沉:“主人,无论如何,光霁永远是忠于你一人的小犬儿。”
弥筱望着光霁坚定而俊朗的眉眼,眼底清澈,眼波间荡漾的是无尽的忠诚。
弥筱思及一年以前的金秋,清风拂面,只是清欢门的角落里却蜷缩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幼犬,在凉爽的秋季里,独有他凄神寒骨。
弥筱只一眼便移不开步子,只好无可奈何的向他踱步而去。
弥筱将那个朝他扔石子的小孩吓走,而后满面柔情地将他捧于怀中。
可惜那幼犬却还不识好歹,朝弥筱的胳膊咬了一口,至今疤痕不消。
光霁至今不知,那年弥筱生辰,他独独向清欢门的五长老讨要了他这样一只资质低劣的犬精。
弥筱却亦是不知,光霁当年咬下的那一口,便是认主的标志。
弥筱颔了颔首,骤然开口:“光霁,无论天涯海角,你愿意陪着我么?”
光霁不假思索的颔了颔首。
弥筱令光霁猝不及防地问道:“如若是我要逃亲呢?”
光霁一愣,满面懵然,半晌之后,一转神识,却又坚定地颔了颔首:“誓死不离!”
弥筱大喜过望,一抬手,便将光霁收入自己的储物耳坠中。
通身繁华,独独着了一只简陋的银葫芦耳坠,独独只有它是汀钰所赠。
恰逢此时,日晷之上显出吉时,日上三竿了,行刑官将行刑令重重掷于汀钰身上。
汀钰此时仍旧时毫无动作,众人不以为意,行刑前的罪犯,向来会自闭神识,免得多遭苦难。
但待肉身化去,化魂之刑,却始终是要遭受的。
化魂官正于汀钰身上贴集魂符咒了,弥筱心下一紧,急忙向汀钰问道:“如何了?已然开始行刑了!”
汀钰咬牙切齿之声传出:“即刻间便可大成,若是此时松懈,便是要功亏于尽了!”
弥筱一转神识,望着化魂官已然结印,正聚法要化汀钰的肉身。
化魂官的手轻轻搭于汀钰的肩上,朝汀钰体内输入相斥的化魂力。
弥筱无奈地闭上了眸子,已然想好要如何再为汀钰找一具姣好的肉身了——
骤然,化魂官将眼一瞪,通身被一股无形的法力一击,重重向刑台下摔去。
汀钰缓缓地睁开了眸子,一半天人金瞳,一半玄虎青瞳,通身是难以近人的强大气场。
众人面上皆是难掩的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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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钰:当我显示出真正的技术时,君后被我折服,要临时改嫁,全云珣都炸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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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观化魂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