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皓闻言,凑近了汀钰同弥筱之间,春风得意地同弥筱贱笑一声:“师叔不必多谢,师侄孝敬师叔,理所当然。”
弥筱微微颔了颔首,勾起唇来笑得肆意,抻手向林皓侧面轻轻一扫,柔荑微动,林皓已然跌坐在一旁,他清亮的声音响起,妖孽动听:“师侄,有心了,下山历练此事,便罢了。”
林皓扶着腰狼狈起身,笑兮兮地揉着腰,谄媚着道:“师叔英明!”
身旁的白衣剑修文质彬彬地扶着林皓往衍临门内而去,一回眸林皓便变了脸,恶狠狠地痛骂一声:“啐,毒辣至极,真是活该了这弥筱门下人丁稀少。”
那白衣剑修眉头一蹙,脚步一顿,抿了抿唇正要开口。
谁知——
眉眼多情盯住汀钰的弥筱蓦然挑了挑眉,林皓直然双膝着地,跪落在地,弥筱仍旧面向弥筱,口中却淡然地吐出轻飘飘一句:“顽固不改,那便在此跪至纯良。”
汀钰瞧着眼前人,眼前人不仅空有一副皮囊令自己得趣,这副狡黠地模样倒也引得他上心。
弥筱分明那般狠辣决断,面向汀钰却仍满脸柔情,只是眼底那抹不可忽视的凌傲却令人胆颤心惊,然汀钰却从不曾露怯。
弥筱柔声响起:“少年,你可欲入我衍临门,拜吾为师?”
汀钰心内为颤,顿了几瞬却面色不改,直然颔了颔首,拱手作礼:“幸甚至极。”
“哈哈哈哈哈哈——”
弥筱回首,落下清亮的笑声在汀钰耳蜗回响,在衍临门前余音绕梁。
“庚连,可还不迎师弟入门?”
“是,师尊。”怔愣在林皓身旁的白衣修士这方抬起头来走近汀钰,同他道:“随我来吧。”
且不多问,庚连早却习以为常,他的师尊向来不拘细节,再外不论何人,一旦瞧上眼了便问可能投其门下,不问姓名便令他将人带回门,纵使大多不过三日便无法忍受其脾性,不合而去。
汀钰瞧庚连面色平淡却满眼愁色,一试便读懂其神识。
弥筱脾性大么?他不以为意。他的父君脾性却也不小,只是这两万年却也已然过去了。
庚连领着汀钰行过万宗阁,步过冷寿山,走过菩提门,落在了菩提水榭中。
一路往来皆鸿儒,相较之下,那林皓属实满嘴,胡话,无一实言,从不曾有门内人丁稀少这一说。
水榭之中,东厢木门之前,庚连望着木门前悬着的空荡荡的小木牌,回首望着身后的汀钰:“道……师弟,何称?”
汀钰面色平静的张了张口,正欲答道,身后熟悉的清亮声音响起:“不必思虑了,正逢琼字辈,便称琼珪罢。”
二人闻言回首,只见弥筱坐于一柄剑面宽大而剑锋锐利的玉剑之上,御剑半空,剑已出鞘,却不见剑鞘。
庚连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道:“师尊,此称不妥。”
弥筱好看的眉头一蹙:“美玉无瑕,你莫不是质疑为师所考究?”
庚连忙摆手,字语哽喉不知如何开口,汀钰淡淡开口,其声清亮动听:“寓意不假,不过师尊,想来师兄也有所考虑,此称谐“穷鬼”之音,属实不妥。”
弥筱这方转过神识,紧皱的眉毛这方松开,眉飞色舞,“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哈哈哈哈——”
笑声妖孽,却分外动听。
汀钰向来不见波澜的面色倒是也温和了不少,不似方才那般冷凌,令人难以抵近。
弥筱抬起纤细的柔荑,托了托下颌,灵动的桃花眼眸扇半闭,似是思忖。
半晌之后,他骤然靠近了汀钰,那张细致动人的面孔在汀钰眼前陡然放大,盘腿于玉剑之上的弥筱微微俯首,那白嫩的玉指挑起汀钰的下颌。
汀钰微微抬起头,骨感分明的下颌线落进弥筱的眼中,白嫩的脖颈间那突兀的结喉似克制般滚动,汀钰直然望进弥筱秋波荡漾的眼眸,满眼挑衅却调侃。
不可挑剔的皮相近在咫尺间,汀钰瞧见弥筱那下眼睑微微往下的红痣,双眼下皆有,如天馈赠。
若说天生万物,皆要有些特性,想来这两颗媚意又慈悲的红痣,便是弥筱的特性了罢。
汀钰听见弥筱的柔声撩动了他的耳蜗:“那徒儿……唤作琼瑜如何?”
汀钰怔然地颔了颔首,他似乎,被一介烟火凡人摄住了心魂……
弥筱进退有度,白袍一扫,东厢门前的木牌是俨然显现出金光盈盈的“琼瑜”二字,而后回首蓦然而去,面上的多情一扫而空,心内了然暗笑,十有**又是自己的袍下臣了。
“庚连,领着你的小师弟认认面孔,熟络熟络周遭——切记备拜师茶。”
如梦如幻,霎时间弥筱却又不见踪迹,来去匆匆。
庚连叹了一声,上前拍了拍尚且怔愣在原地的汀钰,取出一个小布袋子,递给他,苦口婆心道:“这是聚灵袋,其间有被褥之类用物,有灵袍与飞剑,你且自己到厢房中摆弄一通,师兄就在门口等着你。”
汀钰瞧庚连一副真切模样,同他亦是面色温和不少,同他拱了拱手:“多谢师兄照料。”
庚连见汀钰这冰山难得的春融,心内不免多了几抹喜色,多了几分亲近,“吱呀——”一声,推开了东厢木门,直然将汀钰往里一推:“琼瑜师弟不必多礼,皆为同门兄弟。”
“吱呀——”,木门被庚连闭起,汀钰望着手中的小布袋,唇角微扬,人间一年天界方一日,想来这几月同这么些人相处倒也不赖。
汀钰将素白色布袋扯开,伸肘一甩,识海念咒,物件纷纷自归位,陈列整齐有序,汀钰身上张扬的鸦青蛟袍被装进集灵袋,身上已然换了一声同庚连一般的灵袍。
通身几近素白,胸前是以黛蓝线绣的几条蜿蜒灵蛇,黛蓝腰带处挂着那白色的聚灵袋。
灵气低下,质感粗糙,不过于汀钰而言如此小节且可不拘,汀钰掂了掂自己手上那柄剑鞘通白的铁剑,眼神一凌,拔出剑鞘,有序舞剑一通——属实是低劣至极。
“砰——”木门被重重推开,汀钰乌黑的青丝以银冠高高束起,灵袍干净利落,手上没有宽大的袍摆,灵袍紧紧贴合手腕,露出汀钰青筋毕露而骨节分明的手。
灵袍利落紧实,更突显出汀钰肩宽腰窄,背宽腿长,面孔俊美,浑身少年清新,生气勃勃,站在菩提水榭之中便如同一道靓丽的景画。
汀钰双手后背,铁剑贴腰,庚连眼眸眯了眯,将汀钰扫视一眼,面色意足:“嗯——这才似和踏踏实实的剑修,通身仙气飘渺,同真正的谪仙一般——”
庚连扫到汀钰背后的剑,顿了顿:“只是这弟子配备的剑未必差了些,却无妨,待你再修炼些火候,自己炼一把体面的剑便是了。”
汀钰颔了颔首,自己原倒是有一把剑,同自己倒是日夜相守的伙伴——那是一把修出剑灵的银剑。
汀钰一万五千多岁时便自主炼剑,以血为祭,炼出了一把有剑灵的银剑——祈瑞。
只是自己被贬落下凡时过于猝不及防,却不曾将他带下。
如今若是欲再炼一把得体的灵剑,费心费力,况且自己还欲留着气力炼善灵壶。
却只能待合适时机,试着能否隔界将祈瑞剑召回了。
……
庚连领着汀钰坐落在了菩提茶亭,细致罗茶后便细细煎起茶来,汀钰瞧庚连灵动的指尖翻动,熟稔至极,想来是茶艺高超。
汀钰细细观起眼前人三庭五眼,眼眸柔和却眼底清澈,明眸皓齿,眉清目秀,文质彬彬的一副文弱书生模样,却是一剑修。
皮相算得上出色,只是这般人在艳色绝世的弥筱身旁,却黯然无色。
骨节分明的手拎起白玉茶壶,落栗色的茶叶淌入瓷色茶盏,庚连轻轻放下茶壶,五指并拢的手掌在茶盏旁一抻,抬眸同汀钰道:“师弟,请。”
汀钰两指轻轻捏住茶盏,在唇下轻抿一口,便缓缓落下茶盏,抬起头微动笑意,同庚连道:“谢过师兄,实在好茶。”
庚连好看而纤长的手指轻轻扣着红木桌面:“师兄是恐你在门中吃了亏,便同你说道说道这门中的事理。
事要自几百年前论起,当年老掌门家中被奸人所害,家道中落,老掌门便上了山巅,自辟门道——便是如今的衍临门了。
而老掌门收了二徒,皆为可悲可悯的乞儿,老掌门将这死里逃生的二人带回衍临门,可幸至极,这二子灵根至佳,一人为珍世的火灵根,一人为不可多得的木灵根,老掌门自己起手,丰衣足食,山上斩灵兽采灵药,渐渐的,这二子成了英俊潇洒的少年。
那年云珣因变故而大战,百姓民不聊生,只是后来无人知晓当年为何动荡,只是人尽皆知那时生活困苦,想来是大能耐的修士将人们那段回忆半洗涤了去。
便是那一战,使得衍临门明扬云珣,这才热络起来,成了人尽皆知的云珣四大派别之一。
只是那年变故,老掌门为此陨落,其老友也因此献身,却先老掌门一步,老友留下一子,方婴啼落地不足七日,老掌门收其为徒,将其留给了两个徒儿照料。
那一子便是我们师尊弥筱,那火灵根之徒便是大师叔,亦是当今掌门泠淞,而木灵根之徒却是二师叔坛墨。
掌门泠淞门下弟子在万宗阁,多为剑修粗将;而坛墨师叔门下皆在冷寿山,医术精湛,妙手回春。衍临门中人丁兴旺,只是我们菩提门人丁稀少罢了。
衍临门约莫万来人,只是菩提门冷清凄凉,至多百来人,且大多是旁门弟子,不务正业,而师尊的入室弟子,直至今日,也堪堪四人。
那便是琼瑜你,师兄我与艳煜二师兄同清岚大师兄了。
艳煜师兄同清岚师兄生性好玩,早各自下山游玩了。
倒也不直汀钰你何时……唉,师尊天生便是世间最罕见的天灵根,云珣中罕见天灵根,便只有师尊与君主李栾安二者了。
师尊自幼便受两位师叔疼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师尊十指从不曾沾阳春水。性情娇纵,脾性是衍临门内至差,若他称第二,无人敢登首位。
师弟你多担待些,师尊只是脾性不佳,不过自幼悟性极佳,同揽云珣第一美与云珣才子之称,如今年芳二百八便已然元婴中期,在他门下修行亦是大有得益。
只是君主李栾安同师尊二人卧龙凤雏,时常胶着在一处,君主甚至给了师尊个国师的封号……”
汀钰向来淡静,只是微微叩指听着庚连所叙,一点点打通思络,只是闻此言叩指一顿,庚连似也注重到此,陡然止言。
汀钰直然认为弥筱而非池中之物,只是他实然勾人,却也不知是否待人人如此……况且早有林皓那一言,那人虽狗嘴中吐不出象牙,却似乎别有几分道理……
庚连自然知晓大多投入菩提门下弟子是为弥筱那惊为天人的皮囊,知晓汀钰亦或许是错认了君主同自家师尊的联系,急忙道:“而非师弟所想那般,师尊此人一心投道,并无红尘念想,况且君主与师尊自幼一同长大,不是兄弟却似手足般亲密,何况师尊又同君主的自幼定亲。”
庚连显然瞧见汀钰微微凑紧的眉头松懈下来,仍然是年幼,喜怒尚形于色,汀钰欣然抬起头:“师兄,琼瑜自然是晓得。”
“你莫多想便是最好。”
庚连瞧汀钰那异样俊俏阳英的五官,只是仍不掩青涩,于是乎问:“琼瑜,瞧你这年纪,不过三十罢?敢知人事?”
汀钰怔愣片刻,便颔了颔首:“是了,师兄果然明事理,琼瑜今朝四七。”
汀钰面色如常,心中却嗤笑不止,自己尚两万岁的年纪,如今却成了年方四七。
汀钰平息了神识,思忖起元婴中期的弥筱,如今自己修为大不如他,读他神识自然不能,不过堪堪得以守住自己神识。
汀钰正欲出声问自己那另外二位师兄如何,落下茶盏后仰首便见弥筱正一身黛蓝撑肘侧躺在一旁,衍临门在山上,时日过得极缓,自汀钰上山自此不过半个时辰,太阳且未落山——不可多时,弥筱却又换了一身锦衣。
通身银饰,矜贵而纯情,同出水芙蓉一般,三千青丝垂落,似九天银河倒挂,堪堪只以一黛蓝丝带束住,慵懒自得。
“庚连,此番我要碧螺春。”
庚连颔了颔首:“早已备好了。”
瞧汀钰满脸怔然的跪坐在地,直愣愣盯着弥筱,庚连将不争气的师弟轻轻一推:“怎的?还不快给师尊上敬拜师茶。”
汀钰一转神识,这方轻手轻脚地端起青花瓷茶盏,弓腰递给弥筱:“师尊,请用茶。”
弥筱柔荑般的手接过茶盏,轻抿一口,便一甩手,将茶盏置于茶盘之中。
汀钰双膝下地,面上毕恭毕敬地听弥筱行礼:“师尊。”
汀钰心内暗笑,拜了个小了自己几百辈的娇美人为师,自己这辈分,当眼前这位美人师尊的老祖宗都绰绰有余了罢。
弥筱颔了颔首,却落下一言余音绕梁又不见踪迹,不知到何处花丛流连去了。
“此后琼瑜便是吾的关门弟子,若是琼瑜弃师下山,吾亦不再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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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双更?!明天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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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入吾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