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二舅母一听忙冲上前去捂儿子的嘴,却被杨书启一把推开。
“妈,这个秘密我不想再瞒着了,我要说出来,我现在就要说出来,我早就知道我不可能带到坟墓里,我不可能那么做。我受不了,我早就受不了了!”
杨书启红着眼看向老太太,“阿嬷,那晚小姑会出事儿,都是因为我。我白天骂朵宝是野孩子,还把她推进了水池里,害她差点儿被淹死。是我的错,我不是好孩子。小姑看到了,为此事跟我母亲吵架。我吓到了,我……我就躲了起来。”
“当晚下大雨,我跑出去后一直躲在石桥墩下。我怕朵宝醒不来,我怕她恨我,我怕她向大人告状,事情闹到阿嬷你跟前,我会被罚跪,会被打手板,也许还要去祠堂跪一整晚,要被所有人嘲笑,我不想为了一个小野种受这么多苦,我不甘心。”
“后来小姑和我妈都出来找我,那天大人们都去上游忙着抗洪了。我妈不想事情闹到阿嬷面前,也没叫更多人,后来是小姑先找到我的。她没有骂我,也没有骗我,她劝我跟朵宝道歉,她教我和妹妹相亲相爱,好好相处。小姑……小姑没有错!”
“错的是我。我还在气头上,不听小姑的话就乱跑,结果掉进洪流里,是小姑跳下去救我的。当时我听到妈妈的呼救声了,可是雨太大,天太黑,根本没人听到。后来是小姑救了我,小姑太累了,没能抓住石壁头,被冲了下去,冲了下去……事后小姑没了,阿嬷您那么伤心,我妈开始骗我说要是让您知道这事因我们家而起,一定会把我们一家三口都赶走,到时候也许她只有去以死谢罪,爸爸也会失去家园,离开我们,我就成了同唐朵一样没爹没妈的孩子。我太害怕,我不敢说,我不敢说……”
打那晚之后,他也病了,发高烧,做噩梦,每次都梦到小姑。而梦到最多的是从小姑屋子的方向,传来小妹妹的哭声,一声声地都在叫“妈妈,妈妈,妈妈……”,他不敢说话,不敢哭,他害怕,他恐惧,他觉得小姑的魂好像就站在他床头对他说着什么,要他去看看小妹妹,要他去照顾她,要他去实现做哥哥的承诺。
他一直躲在大人身后,看着小姑一天后才被找到,人已经被水泡得面目全非。他听到大人开始乱传小姑被淹死的死因是因为偷偷跟外男私会,家里有人说“死了干净”。开始他也有过这种卑劣的想法哄骗自己没错,只想逃避。
当他看到下葬那天,小妹妹哭得声嘶力歇,愤怒诅咒,疯魔了般,他吓坏了,那时候他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他承受不起那么浓烈的爱恨,他逃掉了。此后多年,不管他逃到哪里,逃到遥远的北方,也依然能看到化成鬼的小姑来找他诉冤,叫他回去看看朵宝,跟朵宝道歉。
||小启,你去跟朵朵道个歉,她一定会原谅你,跟你分好吃的。
杨书启声泪俱下,二舅母不断阻止,二舅舅最初震惊到后来无力跌跪在地。大舅大舅母两人似乎并没那么震惊。相较之下,大姑最惊讶,扯着二舅母问当年的细节,嘶声指责二舅母丧心病狂,自私自利,丢尽祖宗脸面,没资格再进家族祠堂,还要二舅舅休妻。
地上跪倒了一片,咒骂的,互撕的,痛哭流涕的,一发不可收拾。
老太太到最初震惊,愤怒,到一脸怆然,满目垂泪。
只有唐朵攥着韩景砚,站在一群哭哭嚎嚎的人中,表情空寂,失焦的眸子睁得老大。
韩景砚没想到情况会如此急转而下,他感觉怀里的人浑身微颤着慢慢僵硬无声,那双眼睛撑得像要裂开,却不见一滴泪水。
泪水可以缓解人的情绪,哭不出来又意谓着什么,他很清楚其中滋味。
“朵,我们离开这儿。”他抚了抚她发凉的脸颊,轻声说。
韩景砚向老太太请示了一句,抱着唐朵离开了这间病房。杨家人需要一个空间消化这段陈年旧怨带来的冲击,但唐朵不需要陪着他们在愧疚、忏悔。她已经失去妈妈十五年了,在此的每一个日夜里她已经吃够了没有妈妈的苦。
他们刚出来,丁羽夫妻和杨三爷就到了。
丁羽是怕自己的辈份身份不够,压不住场子,特地去请了杨三爷。杨三爷本不愿意帮一个外人解围,但老太太年纪已高,又是大哥临走时托孤,现在几个兄弟也走得差不多了,只有他还能理理事儿,自然也不能看着老太太一个人被一群不孝子孙给气坏了。
杨三爷神色肃然,问,“怎么出来了?朵丫头没事儿吧?”
唐朵垂着头,“我没事儿。里面的其他人大概有点儿,您去看看吧!”
杨三爷朝半开的门里望了一眼,就看到跪了一地哭丧脸,眉头一皱,抖着手指了指唐朵,也只是一叹,进门时还给跟来的一个青年使了个眼色。
青年没进门,挡住了韩景砚,“我妹还是由我来,景砚你自己也在住院,就不劳烦你了。”
韩景砚看着青年人那与杨家人如出一辙的方正脸,一副正义凛然,没有松手。周旭和陈桔都上前护着,询问对方身份。
青年叹气,“朵宝,你应该认得出二哥的声音吧?”
正是杨宗宇,让杨书启妒嫉了好多年的、被唐朵叫二哥的男人。
唐朵皱了皱眉,“二哥,你不是还有一年才回国,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杨宗宇笑着揉了揉姑娘的头,“这不是知道我家小妹谈恋爱了,所以得回来帮你把把关啊!这小子在外名声可不好,你先跟二哥聊聊。来!”
一,二,三。
唐朵没反应,但陈桔看到她抓着韩景砚胸口的五指收紧了。
“二哥,我想……”
韩景砚直道,“这会儿饭后有个检测记录,我先带她去做了检测,回头你们再聊。”
这算是给出师未捷的杨宗宇留个台阶。
杨宗宇也不想折腾两个病人,看着两人朝护士站走去,回头就问周旭情况。周旭一脸冷沉,表示案情保密,不管是做为朋友还是警察,都不方便透露。两人就怼上了。
这边在护士站按规定,测眼压,血压,吃药,热敷等。热敷眼袋是自热型的,帖在眼睛上半小时左右。
病房给一群探病的人占了,韩景砚抱着唐朵坐在外面的长椅上,起身时,她揪紧他的衣服,闷哼了一声,声音是韩景砚很熟悉的撒娇耍赖不想“动”的娇柔可怜。
韩景砚低声道,“眼睛不舒服,我给你揉揉?”
“唔~~~”不情不愿地闷声,但很诚实地把脑袋靠人胸口,就是撒娇了。
韩景砚轻笑,揉手给姑娘控制眼周穴,捏耳朵,揉手指穴。
两人什么都没说,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小护士离开时,笑着看两人一眼才走远。
不远处的杨宗宇看到两人亲亲我我的样子,长叹一声,“女大不中留啊!我才出国两年。”
周旭,“两年,黄花菜都凉了。”
杨宗宇,“去你的!”
正说着,杨书启一脸惨淡地出来,躬着背,脸上有红痕,那痕迹看着不是手打的,是直杠杠的一道,是被戒尺打的。杨宗宇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伸手去拍杨书启时,对方抽着气缩了缩肩头,显然身上还有挨的。
杨书启不像以往逮着他就怼,目光迅速搜索周围一圈儿,锁定不远处坐在护士站外的两人就往前奔,被陈桔挡住了。陈桔不让杨书启打扰唐朵的安宁,一句话说得杨书启个大老爷们儿差点儿又落下泪来。
“你们杨家人是来探病的,还是来兴师问罪的?!能不能消停点儿,让唐工好好休息喘口气?!说什么为你好,我看你们除了自己的脸面,就只会强迫别人。哎,周队,你拉我干嘛,我说错了嘛,刚才在屋里你都听到了?!”
杨宗宇忙将杨书启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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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不远,唐朵把陈桔为自己打报不平的话都听得一字不漏。
这些话,说出来爽的只是旁观者。
就如她幼时痛哭流啼、声嘶力歇地控诉整个家族的人,对她和母亲的隐形暴力一样,伤害已经铸成,此恨绵绵无绝期。
她心里压着难受劲儿,大拇指不停地抠着食指,拳头紧了松松了紧,脖子一直是僵硬紧绷的状态,靠在男人怀里时不自觉地拱动,像个钻头似地往他胸口蹭啊钻,像要把那些沉甸甸的怨恨钻出一个洞。
她的整个身体都蜷缩成球,是潜意识里的安全状态,球球更能反弹来自四面八方所有的攻击或伤害。
韩景砚知道怀里的人情绪不对,这样是明显的驱体化反应。
他抚上她的背轻轻地拍,柔声宽慰,“没事儿,一切都过去了。也许我说这些有些旁观者的清高,他们老一辈人的确信奉黄金条子出好人,大概因为那个时候的环境太过于严峻,不得不动戒尺。”
“我姨父给我说过,哦,虽然他现在在省厅里工作,但他当初做过历史老师,当过我的班主任。为了追求我小姨,他还专门研究过我外祖家的历史,说是军阀,不过就是个山大王。乱世出枭雄也是一种好听的说辞,其实就是土匪。除了爷爷自己在落草前,出生大户,有私塾先生教过读书识礼,上山之后管的一帮子兄弟狗仔子全是文盲,管这些人,条子是不够的,必须在血线上动刀子。那些说教,那些为你好的话,那些规矩礼法,说破嘴皮子,也比不上一颗子弹,半个耳朵,两根手指头的威胁力大。”
“时代在变,他们老了,但不服老。一些习惯的育人之法过时了,他们身居高位也没人敢多提醒。像我爷爷那种,重女轻男的都实属当时异类。我小姨有时候也觉得不妥,外公太疼孩子,有些溺爱,把我妈养得不识人间疾苦,心性太过于懦弱……”
这是韩景砚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起母亲。
少年时期,不管外人如何提起,他都觉得刺心挠肺,难以承受,很容易总动跟人干架,张奕鸣就在那时候常常挑刺儿,两人结了怨。事隔多年再说起,似乎很多事变了,心情竟比想像的要平静许多。
唐朵小小声插一句,“我知疾苦,我不懦弱!我……我枪法10弹能打85环。”
韩景砚轻笑一声,“如果是军训有这成绩,的确不错。”
唐朵抿抿唇不答话了,这当然不是军训成绩。这是她在人大读书时,参加射击兴趣班,练了好久的成绩。在一堆整天对着书本比绿茵场多的睁眼瞎里,她算是矮子里拔高子。要不是硬件条件委实受限,她自觉应该是个小小神枪手。
她又往他胸口钻了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小小声说,“我长大了。”
这像是在自证,或者说曾经是自欺,哄着哄着,慢慢就会好起来的自我安慰。
长大了,我们或许就忘了那些失落和痛苦;长大了,就没有那些小孩子的烦恼了;长大了,可以有更多可能;长大了,就有力量保护自己,或者补偿自己。
这句话,慢慢变成了我们身上的铠甲,它其实是用成长的痛苦与血泪悔恨浇铸而成。有时候碰一碰,不是没有痛,不是没有失落,只是堆叠得厚实了,没那么敏感了,或者说麻木,或者说钝感力。
“嗯,我们都长大了。”他失笑,“都开始衰老了。”
他握着她有些凉的小手,在掌心轻轻摩挲。
她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在脸上,她抬抬下巴,眼里还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心里泛起酸疼。
“韩景砚?”
你在为我哭吗?还是在为你自己?
“唔。没事儿,都过去了。”
也许都有,你哭不出来的伤心,由我来吧!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宝宝。她心里盘缠难堪的结子,也被轻轻拍散了般,没那么憋闷难受了。
他说,“没事儿,他们很快会离开。”
隔着眼罩,他抬手抚抚她鬓边,捋过一缕发丝勾到她耳后,她抓住他的手,问,“他们走了,你会走吗?”
不知道他记不记得,从那次因为李伊辰吵架后,他们就没见过面了。除了微信上的联系,连一通问候的电话都没有,包括工作联系也没有。
他们春天认识,夏日热恋,秋季分手,冬不再见。
他们已经快100天,没有这么面对面地说过话了。时间长到有时候她给他发消息,满满整屏的都是她一个人自言自语,自导自演,唱的独角戏。
她在心里狠狠鄙视自己,怎么搞得这么卑微,不争气,没出息。但心里小猴子总是很执着地跳腾着,叫着,爱就爱到底。
那爱到底,是到什么时候呢?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这一厢情愿似的坚持,可笑可悲,是否真的有意义。
他抱着她时,那种极端的不真实,从刚才在病房里他冲到屋子里为她说话,替她负责时开始,她都觉得很陌生,直到他抱着她离开那间屋子,才慢慢有了一点点真实感。但也只是一点点,从他的话里,她只感觉到了,不安。
||你也会走吗?
这句淡淡的问话,却似一记重锤砸在韩景砚胸口,没了眼神,也没了表情,可看着这张纯白的小脸用同样没有任何情绪的语气问出的话,闷痛如大手狠狠捂住心肺,不能跳动,不能呼吸,他像被束缚在牢笼中的困兽,想要挣扎都没有一丝空间。
死亡已经如黑幕将他世界沉沉笼罩,他哪有资格许下“不走”的承诺?!
良久地沉默,成了两人难解的迷题。
唐朵悠悠地轻叹,“韩景砚,是不是只有我瞎了,你才舍得来看我一眼?”
他浑身一震,呼吸都开始颤动,却吐不出一个字。
她掌心帖在他心口,“雷欧,我好想回到那个时候,雷欧,你想吗?”
想!疯狂地想,他快想疯了她,在分开的这89天又15个小时里,她给他的那些回忆都成了他放空时最美妙的去处。
他常常惊讶,不过是短短三个多月缠绵,一个多月若即若离的拉扯,竟好似已经耗尽他一生的情愫,梦里梦外都是她的音容笑貌。她是那么蓬勃,生机,让人移不开眼。更让长年都躲在阴霾里狗延残喘的他相形见拙,自觉卑微。
现在的每一天,他最难以抑制的期待就是等她发的微信,每天最放松的时刻,就是看她曾经发给他的所有信息。他渐渐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再多跟她聊聊?后悔两人的时光如此短暂,却在相爱的时候没有好好珍惜。
那些甜蜜的片断与回忆,常常让他觉得自卑,她爱他爱得大胆又热烈,从不保留,直率得让人招架不住,又让人心疼怜惜,深深迷恋。那样的明媚昭昭,更衬得他如此阴暗不堪。
他配不上她!
她的小手顺着心口,慢慢抚过他的脖颈,感觉到侧面的大筋紧绷,指背勾上他的下侧颌,触到了些微未干的湿意,还有点刺刺的扎手。
“雷欧,你几天没刮胡子了?”
韩景砚一时真回答不上,“……”
只是任小手在下巴上来回磨蹭,估量,“至少三天,这密度,我还没见过呢!好想看看,肯定很特别……我想画下来……”
她又往上摸,摸到了他微卷的长发,“哦,头发也没理,你是自然卷吗?那不是这样儿更像超人了?!”
她忽地直起身,往他怀里挪挪,“我突然想眼睛马上好起来啊!”两只小手开始在他脸上揉揉捏捏,指间在他唇边轻轻擦过,带起一丝莫名战栗。
他深觉不该,想要把愈发胡来的小手禁锢住,又舍不得这一刻偷来的亲昵。在他纠结时,小爪子们的领域迅速扩大,一下抓住他心口,故意捏了下,他整个人都拉直了身体,呼吸一重。
“朵宝!”
只是昵称,再严厉都被沙哑的声音泄露了秘密。
唐朵把脸帖进了男人心口,隔着一层薄薄病号服,感觉到脸颊被一颗石硬的小豆子擦过的真实感,一边喃喃,“我听说久了不健身,肉肉都会糊掉。我那108的福利大馒头,是不是有点缩小呢?”
“……”
他突然想起,这丫头最是不消停的,这闹腾得什么情绪都会断片儿。
说话间,那小手已经摸到胸下、腰上了,“哎,这里的一,二,二……三,四……小馒头好像真有点儿糊了。”
他再次拉直身,鼓气,“这样呢?!”
再摸,她抿唇,“咦,你们的小馒头还能这样变来变去的?难怪网上都说,健身圈儿的骗局挺大的。”
韩景砚,“那就别再摸了,再摸下去,该变硅胶的了。”
唐朵,“哼!我偏摸,摸摸摸,反正现在不要钱,能白嫖就嫖一波儿。”
小手没章法,一下钻进扣与扣缝里,即便周下无人,韩景砚脸色愈发冷肃,耳根子早红透了。直去捉那小手,小手一躲就往更深处钻去惹出一道抽气。
“再乱来,我扔你出去了。”
他捉着她手腕,威胁的口气都透着股温柔。
“那我付费?”她又来了。
他微叹,“不卖。”
她皱起鼻子,“那是鼓励我继续白嫖了?”
“唐朵。”
“叫得不对。”
“朵宝。”他立即软下来,实是拿她没办法。
她坐直身,小脸拱进他颈侧。他忽地感觉颈间透过一抹湿凉,软软的像被什么小虫子爬过,带起一丝濡濡痒意,一路向上碰到了耳根,却在他背脊打入一根电流直透蹊底。
“雷欧,我好想你,你都不想我……嘛?”这下不仅是小手作乱,小嘴乱画,她整个人儿都帖实进他怀里,还想换姿势分腿往他腰怀里坐。
韩景砚真是一个头两个热,忙将怀里人摁住,警告,“公共场合,成何体统?”
她自揭眼罩,露出一脸涩气,“私人场合,就可以了?那今晚去我那,还是去你那,反正都是单人病房,听说VIP是很隔音的?”
韩景砚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甜蜜邀请,一时怔忡于怀中小脸跃跃欲试的热情期待。她总是有办法把他的思维打得稀乱,根本没法思考,就在她嘤嘤呜呜的撒娇里败下阵来,答应了她那些荒唐的要求。
三个月的情人协议。
一个月的售后服务。
现在……
唐朵搂上男人脖颈,小脸在他微刺的下巴上蹭了一下,一边嘤嘤地叫着刺脸,一边投下更诱人的饵,“雷欧,你抱抱我,抱抱我啊~~~你好久都没有抱抱我了。我就只要一个抱抱……”
抱紧我!
失焦的大眼茫茫一片黑寂,看在他眼里却似一片滚烫河流冲刷过心田,暖意之下是汹涌强悍生命与**的潮汐,震荡身心。他捧着这张小脸,情不自禁俯首吻上。
此时,那方的病房门开了,杨家人依序而出,老太太出来就问唐朵,旁人四下询问一看瞬间都不吱声儿了。
砰的一声响,老太太顿杖厉喝,“唐朵!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