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矿石去哪了？”狄卡罗愕然地举目四望。
此刻，他的焦灼和不安达到了顶点——任何人在抱着某种期待，经历长久行路，但抵达目的地时却发现期待被打破，都会感到针扎般细密连绵的痛感。
“大概，是被吃掉了？”蒙代和约翰在他身后齐声回答。
伊莱缀在四人小队后方三米的位置，目光从同伴身上转向了‘王舍肉’的位置。
那里曾有一具跨越纪元的尸体躺倒在上面，但现在，它不见了。
“死掉的东西总不会自己长腿跑掉，有人来过。”
伊莱说着，打开强光，把光柱照向石厅中央。
闪烁着金属色泽的矿藏和瑰丽的宝石只在地上留下了能够折射光芒的细粉。
“不能再过去了。”伊莱关掉了灯光，过了一会儿，平静地说道，“回去吧。”
狄卡罗猛地转头，讶异地微微睁大了眼，“组长，你……”
他遗忘了伊莱说过的话，到了必要时刻，埃尔文是可以被放弃的。
伊莱苦笑，“地面上有巨型长条状生物拖拽的痕迹，应该是它们搬走了矿石和‘王舍肉’，先前异化的那批人也被带离了。但仅凭这些痕迹，我难以判断虫巢中发生了什么变动，非要去近处看绝对是个愚蠢的决定，不如直接走来得好。”
“没关系，很安全的。”蒙代干巴巴地保证道。
约翰的眼睛死死盯着石厅中央的那些碎金属，点头应和蒙代的话。
伊莱静默了几息。
到底他不是个瞎子，没法对异状视若无睹。要不要这时与他们就此分开呢？但是权衡利弊之下，竟然没有比按捺不动更好的办法了。
“好。”伊莱对他们说道，“你们去附近清扫一下有威胁的生物，我记得空间钮中有气体分离仪器，等一下我和狄卡罗研究研究怎么用。”
伊莱打定主意先把蒙代两人支出去，他要和狄卡罗聊聊。
蒙代得到了伊莱的认同，就像怕他反悔似的，连忙应下了伊莱的安排。
亮堂的探照灯将四人所在的角落照的雪白。那光亮照进蒙代的瞳孔中引不起一丝收缩变化，只打进了空洞的眼底，把里头的空茫如实映照了出来。
两人板正地转过去，背对着伊莱左右散开，踏入黑暗中去清理莫须有的‘威胁’。
等他们走远后，伊莱端详着狄卡罗，最后不知道为什么，一边笑，一边摇了几下头。
狄卡罗不解地看向他。
“因为好笑啊。”伊莱说道，“狄卡罗，我记得你是……首都星高校毕业的吧？”
“嗯，我比不上组长，当年考过帝大，考了两年没考上。”狄卡罗见话题回到自己熟悉的方面，多说了几句，“我的资助人说，我是他帮助的孩子里面资质还不错的那一批，愿意给我多一点机会，结果……还是辜负他了。”
伊莱笑了笑，冲这着他按下灯光的按钮，又立刻熄灭。
狄卡罗条件反射性地用手挡在眼前，但还是被那光刺到了眼，眼睛一红，逼出些眼泪挂在眼眶上，要掉不掉的，被他揩掉了。
“组长？！”
“你比蒙代要真。”
伊莱说道。他想，再蠢再蠢的人，在险之又险的局里跌摸滚打，晕头转向地过上好长一段时间后，都该叫自己去挖掘身边的异样，长个心眼了吧。
从被佣兵团救走后单独隔离在河边起，他就在努力地想这些破事。
伊莱似笑非笑，“我说，他们就像假人，你难道感觉不到吗？我现在发觉其实你也像假的，但比他们要更真实。”
“蒙代接受基因改造后的异化部位是眼睛，他的瞳孔就像被滴了散瞳药剂，不会随着光线而变化。有些穴居虫族退化后是会有这样的情况，按道理不奇怪。”伊莱说道。
“但是约翰呢？在打死那只飞虫前他是很典型的卫队刺头性格，改造后的异化部位在双腿，他的眼睛也和蒙代出现了相同的症状。”
人类在基因改造后产生的异化是科学可控的，二次异化却不是，这更接近另类的基因崩解，都是人类基因被吞噬、消灭，却别在于一个是死亡，一个是被替代。
怪物榨取干养分，再从人的躯体中脱壳而出，成为新的‘我’。
“所以，你是在怀疑他们有完全异化的可能？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狄卡罗说着，微收下颚，垂下眼帘，然后摸了摸自己的下眼睑。
“都这个口气和我说话了，也就不需要问我了吧。”
伊莱用木仓口对准了狄卡罗。
保险扣被食指拨开，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伊莱庆幸集团给高级研究员配备了应急的定位追踪木仓，而蒙代偷回来的空间钮中恰好有他被路德维希搜走的那一个，让他不至于手无寸铁。
“定位的，啧……真是好东西。”狄卡罗一眼认出了伊莱手上的武器，感叹了声，旋即举起双手，放在头部两侧，“我们谈谈？”
除了‘谈谈’，他的组长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那把枪固然可以杀掉狄卡罗，可杀掉他，伊莱要一个人对上蒙代和约翰吗？
伊莱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不用谈。我按下发射按钮，杀了你，等‘蒙代’回来后，我就告诉他你有异化的前兆，你猜他会不会有疑议？”
“再者说，‘蒙代’也未必是我真正的敌人。”
狄卡罗像是听到了什么癔怔的傻话，挑了挑眉，“他不是，那谁是？”
“我不知道是不是你。”伊莱没有用斩钉截铁的口吻，“可能也没有人，只有两只在相互博弈的手，我们都只是棋子而已。”
“是、是，你是对的。”
狄卡罗神情复杂地深深注视了伊莱一眼。他没想过一心于基因学上的学者，也能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到深埋的线索。
“其实你只要完成你所承诺的，把我们遭遇的事情转告给你的老师，对你来说，事情就结束了，我很感激您在学术上对我的指导，拆穿我貌似也没什么好处。”
伊莱握着枪，说道，“但前提是，你不是我的敌人。”
“组长，我没理解到底是什么给了你这种认知。会将我视作敌人。”狄卡罗说着，在地上找了块石头，拍了拍灰，坐在上面。
伊莱摇头，“狄卡罗，你是人类吗？”
他的脸失去了控制，像捕捉到敏感词汇后会给出相应反应的机器人。
“啊……你看到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看到，但我知道，你是人类的话，这个时候会与蒙代、约翰别无两样，都只会像被傀儡线吊着的人偶，没有自我意识。”
蒙代、约翰和狄卡罗，前两人异状怎么遮掩都遮不住，狄卡罗看上去则和常人无异，伊莱想不通他是如何幸免于难的。
“你不也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狄卡罗的话刚说出口，就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伊莱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虫族的特征，他和蓝星时代的原始人类在外表上没有任何不同。
“父亲给我购买的基因改造是蒂卡兰集团全系列中基础的那款，仅仅起到强健身体的作用，这弥补了我羸弱到几乎不能出生的虚弱。”这些话，伊莱对阿尔伯特说过，现在又对狄卡罗说。
“我的基因改造程度在千分之一上下，这意味着无论外界如何诱导刺激，我都不会经历二次异化，也不存在被虫族集体意识支配的可能性。”
蒂卡兰虫族社会权力金字塔构造的基石，正是令蒂卡兰文明所向披靡的集体意识。
【王】及其后裔无一不是智慧型虫族，它们的意念能穿越星河，再借助‘王舍肉’把自己的意识扩散到宇宙的每个角落去。
“你看‘蒙代’和‘约翰’，像不像被集体意识所支配的虫族？”
伊莱慢条斯理地问，“狄卡罗，你为什么没有被集体意识所支配呢？二百多号人里只有你具备了二次异化的前置条件，却没有异化。”
狄卡罗仍试图为自己辩驳，“蒙代不是也没有……”
“不要说他，说你。我揣着怀疑逆推回想，记起了你在佣兵团营地时忽高忽低的体温，细究的话，那个温度简直怪到了极点。”伊莱不想再听他的狡辩。
“而且我也不认为蒙代没有二次异化。”
意识可以反过来影响到物质。古老的实验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在蒙着眼睛的人被告知他被火焰灼烧后，他身上会有皮肉烧伤的迹象。
既然只在书本上提及过的虫族集体意识都出现了，为什么不大胆一点猜测呢？
伊莱更倾向于，在借助虫巢和集体意识对虫族刻在基因里的服从致使两批人二次异化后，背后的‘手’有了一定的经验，‘蒙代’就是更完美的试验品。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安然无恙。”
狄卡罗的答话说不定是解开伊莱心里重重疑惑的引子。
就像要解开一个毛线团，就要抓住毛线头一样。
“好吧……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狄卡罗抓了抓头发，“你的审讯手段可不到位，想从别人的嘴巴里问出点什么紧要的秘密，要么用钱财去诱惑，要么用武力，捉住他的弱点猛攻，哪有你这样的。”
伊莱的行为就像在校园里似的，在笔记本上写下自己答题思路，呼啦呼啦一大团，解答不出来时就捧着笔记本去找老师，指望老师从满满当当的笔记本中疏理出正确的答案。
“这个不算吗？”
他手里的可是能瞬时夺走他性命的武器。
伊莱轻轻摇了摇手腕，定位木仓在狄卡罗鼻子底下来回晃悠。
“你不会按下去的，组长，大部分没有杀过自己同类的人都只有在肾上腺素上头，冷静全失的时候，才会不带犹疑地挥动致命武器。”
狄卡罗双指合拢，拨开了木仓口，“能自动索敌的兵器，也不必贴到我脖子下面来。”
伊莱一时间竟有几分找不着眼前人可击破点的无奈。
“我是为了阿尔伯特来的。”他利落地说出来意，“放心，我不是敌人。”
在伊莱审视的目光下，狄卡罗索性展开了从头说起。
“i037其实提供不了帝大学生们理想的实习岗位，您上了这飞船是巧合，阿尔伯特和他的团队好巧不巧也来了，难道也是巧合？”
狄卡罗打开了话匣子。
“您的父亲有位大方真挚的追求者，我调查的时候拿到的资料是这样的。”
k4-689的确早就是他人的猎场了，但k4-689处于新生文明保护区内，无法私人化，背后的人也不能干涉蒂卡兰集团的扫荡式发掘和探索。
在i037号飞船启程之初，k4-689这个宝藏原本的独享者撒出了手里所有的筹码和饵料，在探索飞船中塞进了一大批的自己人。
捂住秘密的人里，有阿尔伯特的长者。
“你有听过某则关于飞星科技的逸闻吗？”狄卡罗没等伊莱回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的导师或者在闲聊的时候同你说过。”
广为人知的防护机甲和外骨骼设备不提，还有件秘事。
蒂卡兰集团和贝卡萨集团作为垄断生物基因改造组织对此讳莫如深。
伊莱眼神一凝，“是……【血肉苦弱】的说法。”
选择基因改造之前，人类曾有过‘机械飞升’的幻梦。
今时今日，这已然是被联盟和帝国斥之为异端邪说的思想。
人类自母星远游，最大的依仗是还未成熟的飞船空间迁跃技术。在星际林立的文明中并不起眼，甚至流浪宇宙中的数百年中屡屡战败、逃亡。
基于人类物理起家的现实，掌权者下令开始尝试机械与血肉结合，在那时修改、融合异族基因并不是人类的第一选择。
机械改造打响了人类向全宇宙潜在敌人宣扬武力的第一木仓。
直到非常之赛博朋克的经典矛盾出现，人们的平均寿命又止步于一百岁，隔壁还有动辄二百载寿命起步的盟友，【缸中之脑】这样科幻片中的恐怖情节慢慢在底层民众心中被接受了。
初代全息星网是没有防沉迷系统监护的，触觉、嗅觉、视觉、听觉等等感官无比真实，人类置身其中，就如同拥有第二人生。
那为什么不迁徙到电子空间中去，实现意识上的永生呢？
不——应该问，这和人类全体紫砂又有什么差别。
“机械改造早八百年就被基因改造淘汰了才对，不会还有人相信机械飞升的胡话吧？”伊莱不可置信看着狄卡罗。
是有谣言说过，飞星科技是在非法研究机械改造才会在短短几个月内大厦将倾的。
“没错，那不是谣言。”狄卡罗意味深长地说道，“甚至现在，在许多低等星都还有大规模的机械改造。温室里的玫瑰不会知道野外的腐土里有什么的。”
狄卡罗就出生在资源贫瘠的‘垃圾星’。
他所在的星球归属于阿尔伯特的家族，算私人财产，狄卡罗的胚胎数据很好，符合同时接受基因改造和机械改造的要求，于是，狄卡罗被选中了，他有了资助自己的人。
“我本来也会二次异化，可惜虫族的基因拿我体内的零件没辙。”
感恩吃药开刀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的过去。
狄卡罗说到这里，笑了起来，“是福不是祸，对吧？”
被寄予厚望的阿尔伯特死掉了，人不人虫不虫，算得上是半个AI的狄卡罗却还活着。
“阿尔伯特的长辈，会不会后悔啊？”
他说着说着，像被挠到了痒痒肉，捧腹大笑。
伊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他的印象里，狄卡罗和西蒙有些相似，二人都个性内敛，这样开怀的笑应该是加梅里亚和妮娜才会有的。
怎么会有人嘲弄命运的不公和戏剧性时能笑得如此毫无芥蒂。
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伊莱身上，他早就如石头般冷硬了。
“我说的没错吧？你是i037上一个巴掌数得过来的高级研究员，少了谁好处也少不了你的，你父亲的追求者对你够好了吧？”
狄卡罗的一字一句，每一个问号都像在拷问伊莱。
“就算k4-679上没有虫巢，我也会来。”
伊莱平和地回答了他的质问。
对于伊莱而言，他是为了履行很多年前的、不可撤销的承诺而来的。而且就算没有这阴差阳错的一幕，以伊莱的能力，在虫巢被曝光后，他也会跟随自己的导师前来组建实验室。
狄卡罗被他稳定的情绪感染了，逐步从激烈的情绪起伏中脱离出来。
“我……对不起，组长。”
他张了张嘴，道歉道。
伊莱叹气，“语言上的激愤我可以原谅，这不是什么大事，你说话也没有很过分。”
只能说，这是好一场瞒天过海的张良计与过墙梯。
直奔虫巢而来的背后势力，看似愚笨无能的蒂卡兰集团，被意外卷入局中的佣兵团，还有伊莱这个被好心人死死按在这八方队伍中的真傻瓜。
这整支队伍的组成和筛子有什么差？
显得为阿尔伯特、维克多和队友们身后之名操心的伊莱更傻了。
伊莱反复深想后，又问道，“我听你的叙述，你手里是没有埃尔文和虫族集体意识相关情报，对吗？队伍里还有几方立场不明的势力在。”
狄卡罗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知道的都倒了出来，“可以这样说。另外，我的主家也不是背后掌权的话事人。在进入虫巢之前，我原以为我们会收到虫巢的地图——至少是一部分地图，但是没有，我没有收到，阿尔伯特少爷也没有。”
他习惯性地用旧时代的敬称称呼阿尔伯特，没有发觉一点儿不对。
“维克多的来历很神秘，我们挖不到他的背景，他也不是我们去请来的。可是在虫巢中寻到路的却是他。”狄卡罗想了想，又说道，“当然，我不否认维克多的专业能力，但也不能排除他手里有三维立体地图的可能。”
光芒外深沉浓重的黑暗翻涌着。
伊莱看向暗处，“维克多已经死了，我们无从得知真相。”
其实伊莱心里对此清清楚楚，维克多和埃尔文八成是在给同一个组织干事。
狄卡罗瞄了眼伊莱的脸色，说道，“在石厅中遭遇的集体二次异化也在我们原定计划外。资助人给我的指标是一份十千克重的‘王舍肉’，采样是第一要务，接应第一支探索队可有可无，谁想到除了我们几个，全死在了那里。”
“他们想要干什么呢？”
伊莱喃喃自语。
“你和阿尔伯特，还有蒂卡兰集□□来的、乃至于像我这样糊涂的人，我们的目的本质上是相同的，都是开发虫巢。”没有人可以独霸k4-679上的滔天财富了。
可偏偏事情的发展已经偏离了航道。
“我们应该顺利地下来，顺利地取得成果，顺利地接应到埃尔文他们，顺利地离开，顺利地接受褒奖……”这才是所有人都期望的轨道。
到底有什么东西悄然发生了变化？
狄卡罗突然逼近，捂住了伊莱的嘴巴。
他像阵旋风般眨眼就到了伊莱身前，双手向伊莱的头颅伸出，那生长着几个小小的茧子的手掌在猝不及防的动作下激起了伊莱莫大的警惕。
甚至让伊莱生出几分惧意，怕自己细细的脖颈会被那手掌扭断。
差一点点，伊莱就扣动了武器。
但黑暗中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外面有人！
“怎么不说了？”一道矫健的身影从外面窜了进来，加梅里亚抬着小巧的下巴，冲他们翻了个白眼，“我跟着你们好久，想近点来着，不小心被这家伙给察觉了。”
伊莱把武器藏在身后，往里面添加了锁定目标。
“加梅里亚，你是怎么跟上来的？”
“你们逃的时候老大就知道了，监控器又不是放的。他说你们要是回石厅去送死，就让我别管，要是想回地上去，就把你们打昏带走。”
伊莱垂眸，“你要把我们带回去？”
“既然被你们找出来了，我就再给你们一个机会，要跟我走吗？”
加梅里亚直直地看着伊莱，问道。
伊莱摇头。
火光电石间，狄卡罗的耳朵听到了短促而轻微的按键触动声。
再看加梅里亚，已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是麻醉剂？”狄卡罗立刻反应了过来。
伊莱走过去掏出空间钮，找了个休眠仓把加梅里亚放了进去。
“你的秘密不能让加梅里亚知道，这会害了她。”过了风口浪尖再归还休眠仓，虽然涉嫌犯罪，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伊莱催狄卡罗收好东西。
“我们两个一起走，‘蒙代’有些邪门，不能带他们。”
现阶段看，狄卡罗是比还未表露恶意，对伊莱百依百顺却摸不透的‘蒙代’更好的合作对象。
“你不找埃尔文了吗？”
伊莱忙的没时间回头解释，只说，“要是埃尔文、维克多、蒙代他们是一伙的，还在引发了地下的连环事故，他们的目标不会简单，人估计好着呢！”
埃尔文这家伙的居心也要打个折扣。
要是不是……
大约也就没救了。
脑子转冒烟了
删删改改俩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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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二十只虫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