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络依旧每天早起，公交车上听英语听力，进了教室先写会儿作业，到点才开始晨读。
上课认真听讲，下课埋头做题。
晚上自习到学校熄灯，孤身一人在昏暗的巷子里快步穿梭。
和以前一样，按部就班地过着她的校园生活。
唯一不同的是，每天深夜和凌晨，她会下楼去帮郁呈给那个灵位上一炷香。
她能感觉到，遗照里的女孩对郁呈很重要。
郁呈帮过她很多次，她现在能回报的也只有这种小事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那些关于郁呈的热热闹闹的传言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自然而然地平息下来。
9月底，月考过后是一个星期的国庆假。
班里的同学很早就开始组织假期出国游，路线都规划好了，去掉来回路上的两天，还能来个欧洲五日游。
这笔花销对班上大部分学生来说不算什么，家里完全负担得起，但是放在沈络面前就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苏彤知道沈络肯定不会去，所以她也没报名。
考完试那天，苏彤逮着沈络问：“络络，你假期有什么安排吗？”
沈络：“我要去奶茶店打工。”
看到苏彤一脸失望的样子，沈络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对了，你没参加班里组织的秋游吗？”
苏彤摇摇头，沈络疑惑道：“你为什么不去呀？我看了他们做的旅游攻略，感觉很不错啊。”
苏彤向来对这种集体活动没什么兴趣，无精打采地说：“没意思，我跟他们又不熟，想玩以后我们俩一起去玩不是更舒服吗？干嘛要听他们的安排。”
沈络想了想，认真道：“我们俩的话，可能要让你等很久才行。”
至少也要等高中毕业了，她目前既没有足够的钱，也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
苏彤的眼睛却一下子亮了起来：“没事没事，我可以等！欧洲暂时去不了，陪我出去逛个街什么的总可以吧？”
沈络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小声说：“抱歉啊，这次应该不行，店长都已经提前排好班了，我整个假期都要去打工。”
苏彤的期待再次落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但是她也知道，沈络家里条件不好，想打工多赚点钱很正常。
她帮不上忙就算了，不能不讲道理地要求沈络浪费打工的时间陪她去玩。
她掩饰住自己的失落，尽量自然地扯出个笑，“那好吧。万一哪天你有空了，记得给我打电话，我的时间随时给你留着。”
沈络笑着应下，“我会的。”
不过她确实挤不出来多余的时间去陪苏彤，每天都是一大早进店，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多下班，回家之后还要再争分夺秒地多学一会儿。
假期的最后一天，沈络跟往常一样在前面收银台工作。
这会儿人流量不大，她正低着头整理零钱，余光忽然瞥见两个人影，连忙扬起笑脸道：“欢迎光临！两位想喝点什么？”
看清楚这两个人的长相之后，她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啊，周文彬告诉我说他有个朋友在这家店见到你了，我就拉他一起过来看看，没打扰到你吧？”苏彤的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沈络没有告诉她打工的地点，她却擅自找了过来，不知道沈络会不会因此生她的气。
可是在家里待了一个星期，再不出来透透气，她都快要憋死了。
而且她实在太想见到沈络了。
沈络眨眨眼，很快便调整好心态，重新扬起笑容：“不打扰。你们看看想喝什么，今天我请客。”
苏彤松了口气，喜滋滋地拿过价目表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周文彬连忙道：“不用，我请你们，想喝什么都行。”
怎么能让女生花钱！
沈络笑着看向他，语气却非常坚定：“是我先说的，你要请就等下次吧。”
周文彬还想争取，苏彤直接把价目表拍在他胸口，不耐烦道：“络络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请你的，你要不喝就赶紧混蛋！”
沈络没有因为他们的不请自来而生气就已经很不错了，这个蠢货居然还想显摆他有钱？早知道不带他来了！苏彤恨恨地想。
周文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没再坚持他那条不让女生花钱的原则，顺从地点了一杯跟苏彤一样的果汁。
苏彤没好气道：“你干嘛学我？我选了半天才选好的！”
周文彬红着脸不甚熟练地撒谎：“我、我刚好也喜欢这个。”
见苏彤一副郁闷的样子，他又连忙改口：“那我不要这个了，你别生气，我换一个。”
苏彤白他一眼，“算了，别搞得像我欺负你一样。”
周文彬透支着他那点可怜的情商，心惊胆战地说：“没有没有，是我突然又不想喝果汁了，我换别的。”
苏彤明显很暴躁：“换来换去烦不烦啊，络络都打好单了，不准换！”
周文彬的神色焦急中带着几分委屈，像只可怜兮兮的大狗，讨好地冲苏彤摇着无形的尾巴。
“那我不换了，还是刚才那个。”
“就你事多。”
沈络旁观完他们俩小学生吵架，笑着说：“稍等，一会儿就好。”
趁着没有新的客人过来，她亲动手自去给这两个人做饮料。
王琳凑过去问：“你同学？”
沈络点点头，“一个班的，我同桌和斜后桌。”
王琳笑道：“看起来你们关系还不错啊，他们是来找你玩的？”
没等沈络回答，她便摆摆手说：“行了，忙完就和他们一起出去玩吧，给你放会儿假。”
沈络想说不用，王琳直接压低声音道：“不扣工资，放心去吧。”
沈络觉得这样不太好，还想推拒，看到王琳佯装生气的样子，她连忙顺从地改口：“谢谢琳姐。”
王琳满意了：“这才对嘛，你们这个年纪，就应该多跟朋友出去玩玩。”
沈络心里一阵感激，由衷道：“琳姐你人真好。”
王琳笑着接受了她的称赞，忍不住顺手捏了捏她的脸。
等沈络把那两杯饮料打包好，王琳又递给她一杯果汁。
红毛榴莲加火龙果，店里的新品，最近卖得特别好，苏彤点的就是这个。
“奖励你的，他们都有，你也要有。”
见沈络愣着不动，王琳催促道：“快拿着，别扫兴啊。”
沈络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也只是跟王琳道了谢，没敢说要花钱买，不然王琳肯定会生气。
她把另外两杯果汁递给苏彤和周文彬，顺便问：“你们待会儿有什么安排吗？”
如果是约会的话，她就不去当电灯泡了。
苏彤已经听到了沈络跟王琳的对话，知道沈络待会儿有空，激动地说：“吃饭看电影去不去？你要是嫌他碍事，我们就不带他玩了。”
“这样多不合适。”沈络笑了笑，“你们俩稍微等我一下，我去换个衣服。”
苏彤急不可耐地催她：“那你快去，我们等你！”
沈络换了衣服出来，周文彬立马说：“吃饭我请，待会儿你们谁都别跟我抢。”
苏彤挽住沈络的胳膊，白了他一眼：“你请就你请，谁要跟你抢啊。”
地方是苏彤选的，一家生意很好的火锅店。
这个点正是人多的时候，要排号。
周文彬去领号的时候，苏彤悠哉地吸了口饮料，酸酸甜甜的，口感很不错。
她美滋滋地又喝了一大口，拍拍周文彬的肩膀说：“你在这儿排吧，我跟络络出去逛一会儿，到号叫我们。”
周文彬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当即应了下来。
沈络没来得及发表自己的意见就直接被苏彤拖走了，苏彤知道沈络的顾虑，非常理直气壮地说：“不用管他，带他出来就是当工具人的，有他跟着，我们逛街多不方便。”
“他怎么也没去秋游啊？”沈络奇怪地说。
苏彤：“他要训练，下个月有比赛。”
沈络对这个不了解，只是随口一问。
陪苏彤逛了没几家店，周文彬就打电话叫她们回去，说马上就排到号了。
吃饭的时候，苏彤跟沈络聊了一会儿，又开始跟周文彬拌嘴。
沈络看着他俩幼稚地吵吵闹闹，慢慢也放松了下来。
可是说着说着话题不知道怎么就涉及到了郁家。
沈络正用公筷往锅里下菜，听到周文彬提起郁萧，她动作一顿，状似不经意地问：“郁总怎么了？”
周文彬：“前几天我姐去他公司谈合作，我找我姐拿东西，碰巧见到他了。感觉他整个人看上去跟过去很不一样，有点……怎么说呢，就是那种……那种……”
苏彤急了，在桌子下面踢他一脚：“那种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
周文彬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道：“感觉他的眼神阴恻恻的，还特别易怒。他以前不这样，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有风度，之前开学典礼上你们也看到了，郁呈都去砸场子了他都没发火。”
沈络回忆了一下开学典礼的场景，脑海里首先浮现出来的却是郁呈踹开门孤零零地站在那的身影。
心弦被轻轻拨动，平静的湖水泛起层层涟漪。
沈络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把那些画面暂时压了下去，认真去回想郁萧的样子。
台上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起来的确是修养很好的样子，至少表面上看可以说是风度翩翩。
苏彤不以为意地说：“那是明面上，谁知道郁呈踹门的时候他心里是不是气死了，只能说成年人的情绪管理比较到位。”
周文彬明显不太认同她的看法，但也没跟她争论，顺着她的话说：“明面上就明面上吧，反正他这个人在外面一向风评很好。大家都说郁呈就是受他影响，才从小就脾气涵养特别好。”
“但是这次，郁总居然当着我跟我姐这两个外人的面乱发脾气，因为一点小事把助理骂得狗血淋头，还把很厚一摞文件夹甩在秘书脸上，差点把人砸破相。他跟我姐说话都带着火气，看着像是完全控制不住情绪，这难道不奇怪吗？”
苏彤也觉得很不对劲，皱眉道：“之前是郁呈突然性情大变，怎么现在郁总也……是不是他们家里出了什么事啊？”
周文彬很确定地说：“他们家的生意没有出问题，郁叔叔他们也都好好的，只有郁呈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哦对了，郁呈休学之后没多久就是郁叔叔生日，郁家本来要办生日宴会的，我们家早就收到了请柬，结果临到跟前突然说取消了。”
“我姐还说，郁总前段时间在住院，最近刚回公司上班，现在这个样子可能是身体的原因，不过具体因为什么住院就不清楚了。”
“住院？什么时候开始的？”沈络追问。
“就是郁呈没来学校的那天。”周文彬说。
苏彤若有所思：“之前你不是说，那天夜里有救护车去了郁家名下的酒店吗，郁总会不会就在救护车上？”
周文彬点头道：“很有可能。”
苏彤：“那他住院跟郁呈有关系吗？”
周文彬：“这我就不知道了。”
苏彤心道总不会是郁呈把郁萧打进医院的吧。
郁呈打架还挺厉害的，那天晚上在巷子里，她虽然没看清楚郁呈跟那几个人怎么打的，但是单从结果来看也知道郁呈下手有多狠。
苏彤忽然又想起来郁呈看的那副人体解剖图，还有他认认真真翻刑法的样子，越想越觉得他有些像那种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高智商疯批，研究刑法说不定是为了钻法律漏洞。
而且郁呈那段时间脾气非常古怪，一气之下把郁总打进医院不是没有可能。
她的思绪越飞越远，甚至脑补出了一场极为狗血的豪门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