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锐存无疑是有点天赋的，很快就摸索出了黑白灰，甚至是微弱的反光也没落下。
许绛霜在一旁看着，也不评价什么。
顾锐存画着画着就忘记搭理许绛霜了，注意力完全放在画面上面。
时间到了中午，一个颇有质感的正方体就诞生在素描本上了。
顾锐存看向许绛霜，“老师，你给我范画吧？”
“今天是一点知识也不学习吗？”许绛霜和顾锐存对上视线。
目光交叠，一种微妙的气氛蔓延开来。
顾锐存察觉不到，但是许绛霜对此很敏感。
顾锐存的脸，是难以忽略的，像是枝头上忘情绽放的烂漫花朵，但花是艳的，顾锐存不是。
他像是水墨画，黑白以外的颜色都很浅淡。
顾锐存没有任何察觉，他说：“你要是怕我哥知道，那还是讲一讲课吧。”
许绛霜暗暗收回视线，胸膛里的跳动频率慢了几拍，“好。”
拿出书本，没讲多久，顾锐存就昏昏欲睡了。
许绛霜的声音放慢，再慢一点，直到顾锐存睡着，他也随之停了声音。
顾锐存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头长长的黑发披落在一旁，似严密的蛛网，将许绛霜捕捉，悄然成为桎梏。
许绛霜静静看着顾锐存，许久都不动，直到外头的阳光照进来，明媚的阳光落在顾锐存苍白的面容上。
他伸出手，已然无法收回自己的心。
他从未如此心动过。
许绛霜轻轻捏起顾锐存的一簇黑发，低头，轻吻。
发丝上有一种馥郁的香气，他觉得自己被一种艳丽又澄净的存在吞噬。
顾锐存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许绛霜也不在了。
他站起来，发现桌子上留有一张纸条。
下节课再见。
是许绛霜留下的纸条。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有点奇怪，其实可以把他叫醒的，但是许绛霜没有这么做。
顾锐存打开电脑，一直到夜色降临，他才关了电脑。
顾铭泽回来了，孟玄青这几天去了外地。
顾铭泽一回来，正好可以吃饭了。
顾铭泽吃饱后就看了一会电视，顾锐存窝在沙发里，陪顾铭泽看电视。
他已经在饭前洗了澡，身上穿着宽松的睡衣睡裤，曲起膝盖的时候，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
他的腿很细，脚踝也是。
顾锐存并不自知，他靠着沙发睡着了，今天似乎特别容易犯困，可能是血糖不稳定的原因。
顾铭泽取下眼镜，双目定定盯着顾锐存的脚踝。
他也是有**的，可是根本不能启齿。
对顾锐存没心思才是真的奇怪。
多思无益，顾铭泽也受不了自己脑子里那些胡乱而来的画面。
他凑近过去，轻声道：“锐存，回房间睡吧。”
顾锐存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啊？我怎么又睡着了？”
顾铭泽一听，顿时就知道顾锐存今天的学习情况了。
“今天也没好好听课呢？”顾铭泽抬手敲了敲顾锐存的脑门。
顾锐存连忙捂着自己的脑袋，“我又不用考试，学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倒也是，”顾铭泽拉了顾锐存一把，“看星星吗？今日的星星格外的亮。”
顾锐存的眼睛瞬时比星星还亮，“看！走！”
楼顶有观星的设备，只不过不怎么用，具晴市的天空向来浑浊，多数时候难以用肉眼看到星星。
顾铭泽不觉得有趣，但是他知道，顾锐存喜欢这些东西，便耐着心陪顾锐存。
顾锐存并不识得星座之类的东西，他只是觉得，好看。
“哥，星星会知道自己的模样吗？”顾锐存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顾铭泽扬起唇角，“若是没有镜子，人尚且未知自己的模样，星星并不小，恐怕难以自知。”
顾锐存放开望远镜，静静望着顾铭泽的眼睛，分明只是在普通的对视，顾铭泽却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
就好像，他在被珍视，在被珍爱、注视着。
“哥哥，若是父亲没有选择你，我们还会相遇吗？”顾锐存移开目光，看向夜空。
顾铭泽笑着摇头，“没有你的世界，枯燥得叫人疲倦。”
“可……妈妈为什么总是苛责你？选择你，并不只是父亲一个人的选择吧。”顾锐存一直不理解。
顾铭泽骤然失笑，“这不是苛责，锐存，这叫期待，若是我和你一样，肩膀上就不会有公司，有那么多东西。”
顾锐存摇摇头，“不是这样的，哥哥。”
“那是什么样？”顾铭泽把脑袋靠在顾锐存肩窝上。
“妈妈只是把你当成工具了。”也不怕顾铭泽伤心，顾锐存说得直白，又毫无保留。
顾铭泽短短哼笑一声，“有你在，就什么都是值得的。”
只是，他们只能永远当家人。
但，这是尽他所能最接近顾锐存的方式。
顾锐存微微蹙眉，推了推顾铭泽，“大哥，我不想活在妈妈的监视下面。”
顾铭泽眯了眯眼睛，直起身子，戳了戳顾锐存的脸颊，“你想怂恿我干什么？”
顾锐存眼睛瞪圆，顾铭泽的脑子太好使了。
“有没有可能，我也能在外面打工养活自己。”顾锐存的眼珠子跟黑葡萄似的，像个狡黠的小狐狸。
顾铭泽站了起来，“免谈，除非顾家哪天落魄了。”
顾锐存有些丧气，但是很快，他就没想这些东西了。
顾铭泽下楼拿了一个冰棍。
“我可以吃呀？”顾锐存眨了眨眼睛。
顾铭泽拆开包装，“就一口。”
哪怕只是一口，也足以让顾锐存很开心。
顾锐存欢呼一声，接过冰棍，轻轻咬了一口。
冰冰凉凉的，不腻的甜味在嘴里蔓延来。
“行了，早点休息吧，别让我抓到你半夜打游戏。”顾铭泽把冰棍抢回来。
顾锐存舔了舔下唇，又轻轻咬了一下。
“好吧……”顾锐存回道。
·
许绛霜把家里空出来一个房间，拉满绳子，上面夹着照片。
照片里都只有一个主角——顾锐存。
他拿起最新出来的一张照片，正是顾锐存趴在桌子上睡着的一张。
锁上房门，他喘着气，想要握紧照片，但是又恐弄皱照片，照片掉落在地板上。
他仰头看天花板，失神许久，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其实从第一张照片开始，他就知道，他早已沦陷了。
顾锐存总是不喜欢上课，他能理解。他总是在顾锐存睡着后才离开，还不忘记拍照。
·
秦峥也喝了一口红酒，他静静看向窗外的世界，玻璃有些反光，映出他背后来往的人。
城市夜景很美，但是与他此刻脑海里的人相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秦峥也长相有点混血，眼睛是浅棕色的，他的眼神看起来总是深情的，身形又足够高大，十分引人注目。
他总是被夸长得好看，但是和顾锐存相比，什么都不是。
“顾铭泽那边，什么消息都没有。”秦峥也哼笑一声，充满讥讽。
许绛霜拿起酒杯，指尖敲了敲杯壁，发出细碎的声响，他说：“想要见到顾锐存可不简单。”
秦峥也放下了酒杯，“事成之后，约定好的事情你别忘记了。”
许绛霜举了举杯子，“一定。”
·
褚白川在知道顾锐存的疾病之后，就学着做一些糖尿病患者也能吃的菜，其实以他的水平，看着菜谱也会做了，但是为了能让顾锐存来家里吃饭，他特意学了一些。
孟玄青放宽了限度，顾铭泽不在家里吃饭的时候，顾锐存就去褚白川家里蹭饭。
简简单单的两个菜和一个汤，番茄豆腐和黄瓜炒碎肉，汤是冬瓜排骨。
“你做的就是好吃啊......”顾锐存打了个饱嗝。
褚白川柔柔笑了笑，“那就多吃点，你很瘦。”
顾锐存手一摆，“不了，真的很饱了，对了，你还没去过我家呢，要不要来看星星？”
“星星？”褚白川摸不着头脑。
客厅这里可以看见顾家的顶楼，顾锐存指了指，“上面有观星的设备。”
褚白川的眼神变换，他顺着顾锐存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可以吗？”
“当然可以！”顾锐存回答道。
·
顾铭泽回到家里的时候，褚白川刚好回去了。
夜色正浓，外面静悄悄的，屋子里也是很安静，佣人都休息了。
顾锐存已经洗过澡，他拿着从网上买来的铅笔和素描纸，在纸上涂涂画画。
房门没关上，顾铭泽探头去看。
少年的背部挺直，有些薄，一头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发尾还有点湿润，肌肤莹白。
“怎么学起画画来了？”顾铭泽出声道。
顾锐存没抬头，“就是想试试看。”
顾铭泽站到顾锐存身后，半晌，他也不走，只是看着顾锐存下笔。
“哎呀，你别站在我后面，弄得我怪紧张的。”顾锐存拧着眉，推了一把顾铭泽。
顾铭泽失笑，揉了揉顾锐存的脑袋，“行，你画吧。”
等到顾铭泽走了，顾锐存就没画了。
他上了顶楼，闭眼躺在顶楼的摇篮里，初春的夜晚还有点微凉，吹来的风很清爽。
要知道，从前他连顶楼也不能上，被看管得死死的。
或许是怕他轻生吧。
“锐存？怎么在这里睡？”是顾铭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