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黎明

这双手动作轻柔,把西蓝花换掉了,换了一种青菜,没出声,用勺子碰了碰顾锐存的下唇,示意他张嘴。

顾锐存细嚼慢咽,咽下后,轻声说:“能不能别捆着我的手?”

因为防止他摘下眼罩,顾锐存的手是被反绑着的,被绑到了后背,时间一长,非常难受。

回应顾锐存的,是这双手按了按他的下唇。

近乎暧昧又带着**的力度,让顾锐存毛骨悚然,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

顾锐存下意识往后躲,扭开头,让这只手落空了。

“你们……你们到底想做什么?”顾锐存声音都变小了。

低低的哼笑响起,然后顾锐存感觉自己额头被吻了吻。

很明显是个男人的声音,但是似乎压低了,让顾锐存无从辨别。

“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顾锐存冥思苦想一番得出的结论。

秦峥也又笑了笑,低沉的笑声传入顾锐存的耳里。

锐存,你什么都没做错,你只是太好看了。

“为什么不说话?”顾锐存又问道。

秦峥也放下饭碗,给顾锐存擦了擦嘴,随后就把顾锐存抱在怀里了,手不安分伸入衣服里。

肌肤贴着肌肤,让顾锐存觉得毛骨悚然。

他自知无力反抗,便装作乖顺,但是微微颤抖的身躯暴露了他的情绪。

“没关系,你会习惯的。”秦峥也用气音道。

顾锐存觉得熟悉,但是怎么都认不出来。

·

褚白川正给花浇水,最近干燥得很,都不怎么下雨。

最近几日,他只看见顾铭泽出入,没见到顾锐存的身影。

现在见到顾铭泽要出门,便问了一嘴。

“锐存最近去哪里了?”褚白川问道。

顾铭泽拧着眉,眼白布满血丝,“他失踪了……”

褚白川握着水管,他满脸不可置信,水管掉落在地上,他说:“什么?”

“前两天他独自出门,失踪了……”顾铭泽声音也有点哑了。

褚白川从栏杆上翻过来,很熟练,“我认识一些人,我让他们帮忙找找吧。”

“什么人?”顾铭泽问道。

褚白川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一个局促的笑,“不太方便说那么清楚……”

·

轮到许绛霜照看顾锐存,他手里的相机就没停过。

顾锐存也感觉得到,已经换成了那个爱拍照的变态。

当相机镜头伸缩的声音响起,顾锐存忍不住问道:“你怎么那么喜欢拍照?老拍我做什么?”

空气缄默一瞬,相机的快门声又响起来。

“你总不能是哑巴吧?!”顾锐存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许绛霜放下相机,捏了捏顾锐存的脸颊,又握起顾锐存的手,在他的手心写字。

锐存,我很喜欢你。

喜欢到失去理智。

顾锐存抽出自己的手,“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许绛霜又写,不需要你感兴趣。

顾锐存受不了,他喊道:“你们真的很莫名其妙唉!”

回应他的,只是一双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就这么过了一周,因为治疗精神的药物停止了,顾锐存身上又出现了躯体化反应。

厌食,失眠,手抖,幻痛。

偶尔还会呼吸困难。

他大口大口喘气,喉咙还是很难受,似乎有什么掐住了他的喉咙。

可能动静不小,让许绛霜醒了。

现在是半夜,秦峥也不在这,他心急如焚,只好开了口。

“你感觉怎么样了?”许绛霜不断去轻拍顾锐存的背后。

顾锐存正难受,也顾及不了辨认许绛霜的声音,“呼吸不上来……”

开门的声音传来,过了一会儿,顾锐存已经意识涣散了,他甚至开始听不清一些声音。

是秦峥也在和许绛霜讨论,他们没有避开顾锐存。

“他需要看医生!”秦峥也吼道。

许绛霜眉目之间的冷色几乎溢出来,他也保持不了镇静,“一旦他出去,我们就没机会了。”

“或许我们注定和他无缘,送他去医院吧......”秦峥也扭头看向顾锐存,满目不舍。

“顾铭泽一定会找到我们。”许绛霜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

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噩梦,漆黑几乎将他吞噬,他不停奔跑,却只是徒劳。

黑色和红色交织,血,到处都是血液。

黑漆漆的眼眸出现,到处都是眼睛,一刻不停注视着他,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眼眸,也似是一张巨口,血盆大口。

他没有了退路,到了眼睛的跟前,才出现一条红色的河流。

是血液?还是红色的水?

他迫于无奈,不得不走进这条河里,一低头,一双双血色的手朝他伸来,他不断挣扎。

被红色吞噬。

·

顾铭泽找到顾锐存的时候,秦峥也还知道守在顾锐存身边,许绛霜也在,不过他是去办住院手续了。

顾铭泽和秦峥也扭打起来,路过的护士们连忙来拉住两人。

“我不会放过你和许绛霜。”顾铭泽一字一句道。

秦峥也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他说:“如果你能找到证据,那就随你。”

许绛霜回来了,看到顾铭泽,他向来冷峻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些笑意,“顾总......”

“许绛霜,你最好祈祷老许总会保你。”顾铭泽放下狠话,就进病房里了。

许绛霜脸上的笑意消失,“走吧,这里不需要我们了。”

秦峥也探头看了一眼顾锐存,眼底的留恋只有他自己知道。

锐存,还会再见吗?

·

顾锐存感觉自己仿佛脱离了这个世界,一切都十分的不真实,模模糊糊的。

他的反应很迟钝,医生说了好几句话,他才回复一句。

顾铭泽在一旁看着,他看着顾锐存的脸,本就消瘦,经过这一遭,就更为瘦弱了。

“中度解离......”医生耐心和顾铭泽解释顾锐存现在的情况。

自从孟玄青走后,顾锐存顺利走出抑郁症的阴影,顾铭泽本以为顾锐存会更快乐,没想到许绛霜和秦峥也会这么对待顾锐存。

顾铭泽握住顾锐存的手,贴近自己的脸庞,“哥哥只求你开开心心的,只要你好起来,什么都可以。”

开心......吗?

对顾锐存来说,似乎成了一个很遥远的词汇。

他并不是不想开心,只是觉得开心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了。

顾铭泽望着顾锐存的眼睛,泪水似开了闸,“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

·

褚白川买了个果篮提在手上,走进住院部的时候,路过玻璃门,他停下来整理了一下衣领。

上了楼,看着门上的号码,他找到了顾锐存的病房。

一般情况下,门都是开着的,不过褚白川还是敲了敲门。

顾铭泽站起来,“还买果篮做什么,这事我还没谢谢你呢。”

褚白川赧然着笑了笑,“这算不上什么,顺手的事情。”

“锐存的情况怎么样了?”褚白川看向顾锐存,眉眼之间的愁色不似伪。

顾铭泽也看向顾锐存,他轻声道:“锐存,邻居来看你了。”

顾锐存静静看了褚白川一眼,又移开目光,什么也不说。

褚白川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锐存......”

顾锐存垂下眼帘,目光涣散。

顾铭泽笑着叹息,“现在他的情况好多了,刚到医院的时候,他看都不看我。”

·

噩梦还在继续,就好像是被装进了一个玻璃盒子里,玻璃是毛玻璃,看不清楚外界,也不知道自己的模样。

一开始,他还会拍打玻璃,企图得到拯救,但是渐渐的,他放弃了。

这里只有他,这是独属于他的噩梦。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只好闭上眼睛,放任自己落入麻木,放任自己被怪物吞噬。

还好只是梦,终会有醒来的一天。

他醒来的那一天,外面下雪了,他感受着室内的暖气带来的干燥,摩挲了一下指尖。

“哥,我想下去看雪。”顾锐存弯起眉眼,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

顾铭泽瞪大眼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好,好!”

顾锐存自己坐到轮椅上面,一时半会还没回过魂,“原来已经是冬天了......”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顾铭泽在后面推着他。

顾锐存露出一个有点忧伤的笑,“好像一切都停滞在妈妈离开的那一天。”

到了楼下,顾铭泽就撑了一把伞,“走吧,医院后面有一个小花园。”

“哥,”顾锐存回过头,“我真的能去学校吗?”

“你还记得啊?”顾铭泽问道。

顾锐存瞪了一眼顾铭泽,整个人都生动起来,“你答应了的!”

“好,我又不是要食言。”顾铭泽把顾锐存扶起来,把大伞倾向顾锐存那边。

顾锐存跑出去,“你给自己撑就好了。”

天色已经微暗,正是似黎明的傍晚。顾锐存展开双臂,呼出白气,他闭着眼,露出白皙如玉的脖颈,似濒死的天鹅。

“哥,原来我是活着的。”顾锐存看着顾铭泽,说了句不明不白的话。

顾铭泽失笑,“你再不从解离的状态中出来,我就也要得抑郁症了。”

顾锐存走到伞下,抱了一把顾铭泽,“哥,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顾铭泽感到茫然。

顾锐存伸手戳了戳顾铭泽的脸颊,“是你让我看到了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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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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