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来?”
有些嘶哑的声音里,他染血的面容骤然放大,深幽的瞳孔里映出她苍白的脸,她不由得惊声尖叫起来:“啊——”
她醒了。
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惊魂未定。
原来是个梦中梦。
她霍然转头看向身边,台灯晕黄的光芒之下,照着小碎花的床单和浅绿色的枕头,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带着洗衣液的清香。
果然……只是一个梦而已啊!
她再次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她再也睡不着了,看看时间,现在是凌晨四点半,也可以起来了。
她起身披上外衣,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推开窗。
清冷而潮湿的空气争先恐后的涌了进来,味道是咸腥的,街道下方弥漫着熟悉的雾气,让她又生出一种在大海上航行的感觉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榕城总是弥漫着雾气的?
好像是从今年初春开始的,也就是那个时候,他……
她闭上眼睛告诫自己不要想太多,无论如何她也会好好的活下去,哪怕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从上初中开始父母就远赴海外,期间除了稀少的信笺和电话之外,再也没有回来。
她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就算没有亲人在身边,也会自己好好的照顾自己。
天色渐渐的亮了。
阳光透过薄雾一点点的洒落下来,初夏的气氛已经开始变得浓厚起来。
今天是周末不用去学校,可以宅在家里好好休息了。
她到厨房里给自己煮了一壶咖啡,手里端着白瓷杯,感受着咖啡热气腾腾的苦涩香气,回到卧室里。
喝了一口咖啡后她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伸出手把被子整理铺平,然后把床单也拉得平整一些。
当她把枕头也拿起来拍一拍灰尘的时候,忽然愣住了。
她新换的浅绿色老式粗布枕头上,赫然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丢开枕头她飞奔到梳妆台前仔细的照镜子,自己的脸上和头上并没有任何伤痕。
照完镜子之后她突然莫名的生起气来,把枕头被子胡乱的都丢到地板上,光着脚使劲的踩。
一会儿气完了,又认命的重新把床铺整理好。
这个周末沈庄庄过得并不愉快。
一向安静的楼上602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总是在把东西搬来搬去,非常嘈杂。
是的,她跟谢梦昭一样,房间号都是502。
不能不说相当有缘分了。
噪音让庄庄一整天都十分烦躁。
天花板上总是在砰砰、啪啪,一会儿又咚咚咚像是斩骨刀剁骨肉的声音,经历过的人都知道这让人有多么受不了。
到了傍晚还是这样,沈庄庄忍不住找上门去了。
砰砰,她带着怒意敲响602的房门。
这栋筒子楼的房门都是一样的,带着年代感的绿漆木门,薄薄的,敲起来的声音十分响亮。
现在住在这里的人已经不多了,年轻人和小孩更是非常少,大家都搬走了。
庄庄记得这里三个月前租给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一向安静如鸡,不知道今天怎么会这么吵。
门很快被打开了,里面站着的却不是灰头土脸的中年男人,而是一个艳光四射的大美人。
她身高超过一米七五,凹凸有致波涛汹涌,穿着一条桃红色的丝绸睡裙,露出来的皮肤像是牛奶一样白润丝滑。
美色对于男女的效果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庄庄一时间呐呐无言了。
“啊,好可爱的小姑娘。”
大美人的声音是性感的御姐音,伸出手抬一抬庄庄尖尖的下颌,她的脸就红了起来。
好半天她才想起来自己该说什么:“你、你好,就是,我住在你楼下,今天感觉很吵,所以……”
大美人眯起眼睛笑看着她:“原来是这样,那对不起了,庄庄小妹妹。我今天刚刚搬进来,整理家具所以有些吵,以后不会了。”
原来之前的那个中年男人搬走了……
不过,她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呢?
庄庄识相的决定忽略这一点,开口道:“那打扰了,我就先回去了。”
“别着急啊,进来喝杯饮料吧?”大美人笑眯眯的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叫做多雅,多少的多,雅致的雅。”
“还是不打扰了,等以后有机会吧。”
多雅道:“那也行,以后记得常来哦。我一个人住,也会觉得寂寞啊。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让我真是喜欢呢……”
她这样说着,艳红而丰满的唇像是玫瑰花瓣一样娇艳,整个人把灰扑扑的老楼仿佛都照亮了。
沈庄庄的脸颊又有些发热,然而等她不小心看到多雅身后的屋子里,立着一面华丽的穿衣镜之后,她脸上的热度全都退的干干净净了。
那面大镜子里,还有一个多雅。
这句话的意思是,多雅是站在门口面对着她的,那个镜子里的多雅也是面对着她的。镜子里的多雅跟她对上视线,还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沈庄庄打了个哆嗦,立马就又开口告辞:“我真的该回去了,灶上还烧着水。”
多雅并不挽留,耸耸肩道:“那好吧,不过庄庄先告诉我该去哪里倒垃圾呢?我并没有看到附近有垃圾桶。”
“是这样的,我们这里是那种,修建在墙壁里的垃圾处理系统。你看,走廊尽头不是有扇小门吗?你打开那道门,把垃圾袋直接丢下去就行了,袋子会顺着墙壁滑到底层去的。”
“好的,谢谢庄庄。”
沈庄庄走到楼梯口,身后传来沉重的拖拽声。
她转身一看,看到穿着桃粉色丝绸睡裙全身像是牛乳一样皎洁的女子,单手拖着一个黑色的绑住了的长型袋子,走到丢垃圾的小门前,打开门将袋子丢了进去。
砰——
袋子落到底层的声音十分沉重,简直是一声巨响。
那袋子真的很像是装着一个人形物体。
渗出来的东西一路沾染到地板上,暗红的颜色真的不是血么?
那个中年男人,真的是自己退租走了么?
庄庄站在楼梯口,打了个寒噤,然后与提着拖把和水桶出来的多雅对上了视线。
多雅笑眯眯的看着她:“庄庄还不走,要来喝杯饮料吗?”
“我这就走!”
沈庄庄不敢再看,一溜烟的就下去了。
回到自家屋子里,她用力的关上房门,感觉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很快。
眼前总是浮现出那被死死绑住的黑色人形塑料袋的样子,耳边则是回荡着之前天花板上传来的,咚咚咚剁肉的声音……
这个世界果然癫了。
周末一转眼就过去了,星期一大约是所有人都最不喜欢的一天。
第一节是公共课,沈庄庄走进阶梯教室,里面稀稀拉拉坐了大约一半的座位。天气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上课的时候她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总是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
中午下课,她走出教学楼的大门,看到外面没有下雨,但是又出现了那熟悉的雾气。只是今天的雾气格外的浓郁,她只能看到教学楼前面一小块空地,再远一些的地方完全被雾气给遮蔽住了。
这样浓郁的雾气根本是不正常的。
庄庄没有贸然进入浓雾里,她坐在教学楼前面的阶梯上,看着一些人结伴进入到灰白色的浓雾之中。
很快,聚集在这里的人就走掉了一大半。
今天上课的地方是在旧教学楼,老式的红砖建筑,连电梯都没有,墙壁上长满了幽绿茂密的藤蔓植物。
榕城大学的学生们上课的地方基本都在前面的新大楼里,今天在这里上课的只有他们这个教室的人。
一共五十多个人。
十几分钟之后,前后进入浓雾的人回到了原处。
“怎么会这样?”
“怎么走不出去了?”
“打电话求救啊!”
“还用你说?手机没有信号的!”
沈庄庄闻言掏出自己的手机一看,果然信号完全消失了。
一些学生忍不住哭了起来,一些学生焦躁的走来走去,却再也不敢贸然进入到浓雾里。
沈庄庄还是坐在阶梯上,表情有点呆呆的,不哭也不吵闹。
她今天穿着鹅黄色的薄短毛衣开衫,配搭白色小碎花连衣裙,绒线短袜和暖棕色小皮靴,背着粉红色的方形淑女背包。长发披肩映衬着一张小小的有些苍白的脸,淡粉色的小巧嘴唇,水灵灵的大眼睛没有什么表情。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很好骗的邻家白月光的感觉。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浓雾还是没有散去,哭泣声此起彼伏。
庄庄的肚子叫唤起来,心情也烦躁不少。
她早上只喝了一杯豆浆,现在饿得低血糖了,内心开始涌现出想要毁灭世界的暴躁想法。
突然她霍然站起来,大步流星朝着浓雾之中走去。
身后的人议论纷纷:“沈庄庄就这么一个人走了?”
“她还会回来的。”
“嗯,她难道以为她会比较特别吗?呵呵……”
沈庄庄没有搭理自顾自朝前走去,身边是灰蒙蒙仿佛半固体变质牛乳一样的浓雾,别的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她想起关于这栋旧教学楼的传言,是的,学校嘛,多多少少都会有这些方面的传说。
有的是空穴来风,有的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