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阿尔芙莉亚。在诺克萨斯内部的行动代号是“月蚀”。因为擅长使用浮空魔法发动袭击,所以被那些抓不住我气急败坏人称为凌空之音。
称呼我为什么都可以,名字只是一个指代,越多的称谓我越满意,不同的身份交织成为无法窥破的迷网,成为我的躯壳。
我正走在艾欧尼亚乡间的小路上。
艾欧尼亚是一个美好的国度,和诺克萨斯截然不同。但是挡在诺克萨斯意志前的一切都会被碾碎。
于我而言,艾欧尼亚也好,诺克萨斯也好,并没有本质的区别,但是我知道,诺克萨斯之手希望将诺克萨斯的武力覆盖到世界的每一寸土地上,我愿意帮助他实现这个愿望,因为他是我的兄长,我的家人。
家是什么?我的家在很远的地方,而我在诺克萨斯得到了家人。
我将沿路有价值的情报,全部记录下来,艾欧尼亚每一处的风土人情,势力划分,各个教派的恩怨情仇……我尽力挖掘,累了就找一个村落歇脚,艾欧尼亚人都很友好,愿意和外来者分享。
也许和这里世外桃源一般的氛围有关。
我喜欢这里宁静祥和的午后,阳光懒洋洋地笼罩着我,窗外是桂花的香气,我感觉有微风拂过脸庞,讲台上的老师在絮絮叨叨说些什么,我没有听,只是看着窗外不远处大学双子图书馆的顶尖,发了一下午的呆。
真幸福啊……
已经过了多久呢?
十年?二十年?
我依然没有忘记这样的午后。
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今天要记录的最后一个字,我阖上笔记本,等待着艾欧尼亚绽灵节庆典的开始。
我在节庆广场上漫无目的走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会笑着和我打招呼。
我路过一队情侣,他们正尝试为对方戴上绽灵花,他们好似我一般的外来者,因为他们说的并非艾欧尼亚本地语言。
战栗顺着脊柱直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我的呼吸都停止了,为了不干扰我听清楚他们的对话。
“你说我们戴了花儿也能看到精神世界吗?”
“不行吧,况且也不是所有艾欧尼亚人都能进入精神世界吧。”
我停在他们身边的时间太久,注视他们的目光太炽热,以至于沉浸在二人世界的情侣也注意到我,他们换成了艾欧尼亚本地语言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我从未有过的踟蹰,嗫嚅,同样问道:
“奇变偶不变?”
接下来的事,有如梦幻。
他们二人天真又热情,欢快地带着我去往自己的村落。他们一路上叽叽喳喳地向我介绍着一切:
他们和我来自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地方,甚至同一个学校。在一年前,有几百个学生,忽然一起降临到了这里,这个艾欧尼亚村落,友善的本地人分给他们一片居住的土地,帮助他们建筑起村落。
他们带我去了村子中央的议事厅,一年的时间里,他们甚至像模像样地组建起了议会,选举了议会长。议会长看起来比其他人稍微沉稳一些,但也只多那么一点。
他同样毫无保留地给我看了议会所有的决策,允许我走遍村子的每一个角落,告诉我议会决定同意为我修建一座房屋。
我没有任何欣喜的情绪。
我只觉得恐惧。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沉浸在欣欣向荣建设未来的喜悦中,但是他们模仿着搭建政治之塔,如同游戏。
只有我知道,他们正处在诺克萨斯铁骑的必经之路上,而所有挡在诺克萨斯帝国意志前的人,都得死。
我第一次拖延了很久很久。
可是我也不能再待下去了,逃避只会让诺克萨斯更迅速地发现端倪。
于是我向议会道别,直到我要离开的时候,议会长才想起来问我,什么时候降临在这个世界,而我又降临在哪里。
我没有一秒的迟疑,谎言立刻从我嘴里吐出。
我告诉他,我也是一年前,降临在艾欧尼亚离这里稍远的地方。
黄昏时,我在村子外面站了一会,炊烟渐渐升起和以前一样,不论是喧嚣还是热闹都与我无关。
我踏上返回诺克萨斯的道路。隐隐地害怕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可我更害怕失去。
在诺克萨斯的滨海城市芬多,我听说那里挖掘出了一把上古的武器,这令我欣喜若狂。
我赶紧写了封信,告诉上峰有了新的情报,以此再一次延长复命的期限。
我仔仔细细地观察这把上古暗裔的**武器,是如何被挖掘出来,又蛊惑了每一个接触它的人。我观察它将无法承受它的普通人穿肠破肚,把姗姗来迟的驻城军队拉入痛苦,折磨、惨叫和哀嚎。
它很享受血腥屠戮的快乐,在它快意咆哮着收割人群的时候,我听见它砂砾般粗糙的声音吐出自己的名字——拉亚斯特。而它正在寻找一具完美的□□,成为它重新现世的容器。
直到我确认再也观察不到什么新线索,也无意向拉亚斯特献上我的□□,才失落地告诉残存的士兵如何安全地收纳好这把暗裔**武器,警告他们不能直接触碰它,并且现在就立刻启程,将它送往不朽堡垒。
反正我很确定,情报呈上后,崔法利议会的命令也会如此要求,诺克萨斯一定会希望用它打造出一名无敌的士兵,无论付出多少代价。
然后,我继续朝着首都前进。
我走进诺克萨斯之手的办公室,直接向德莱厄斯递交了情报。
没人会诘问我的做法,即便我所在的特情机构应效忠于崔法利议会。
但所有人都知道,我效忠于诺克萨斯之手,因为我与他是家人。
德莱厄斯仔细地分析着我带回的资料,他最了解我的能力,因此比任何人都重视我的情报。
我安静地等待他看完。
“阿尔芙,你带来的消息很有价值。”
“这是我应该做的。”
“也许我们的计划要做出改变。另一处更有战略价值。”
我本想在地图上村子所在地标注成一片荒芜的丘陵地,但这太容易被拆穿,于是我将相邻的另一个村子登记为物产丰富,德莱厄斯显然注意到了。
他的目光从地图抬起,注视着我,而我也冷静地看着他。
初见是时的青年,已成为高大壮硕的男人,他身上的伤痕更多,彰显着卓越的战功。
“这次你去了很久,阿尔芙。”
“为了调查得更清楚。还有在芬多发现了暗裔武器,在那里花了不少时间。”
“现在命令已下达,回去休息吧,阿尔芙,德莱文也在等你。”
我向德莱厄斯道了声晚安,关上办公室的门。
德莱厄斯不是会被过家家政治游戏愚弄的孩童,在他眼里,我才是孩子。诺克萨斯的意志从来不会因为简简单单的情报而转移,正如曾经消失在烈焰中的村落,没有什么值得掠夺的资源,仅仅是因为它挡在诺克萨斯狂飙突进的路上。
我回到自己的屋子,德莱文已经坐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喝着酒,看到我,他略显浮夸叫嚷着:“天呐,看看这是谁回来了,来自贝西利科的大明星阿尔芙,我是说,比我要差一点。”
“你喝醉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把德莱文推开,给自己找了个座位。
我的房子不算大,如果没有德莱文时不时过来烦人,称得上宽敞舒适。
记忆中那个想跳起来锤我也只能砸到锁骨的木桶头。如今也长得高大,和他说话时还要稍稍仰起头。
“德莱厄斯没有为难你吧?”
“你什么时候对你哥哥有这么大意见了?”
我总觉得他是叛逆期到了。
“算了不提他了。怎么,我们去喝一杯?”
“不行没空,烦着呢。”
我德莱文往门外推,长这么大个,真是重死了。
“那就明天!我说为了等你浪费了一晚上!你就这么对待你兄弟吗?”
门外他还在喋喋不休。我本来打算关门了,但是却停住。
“家人是什么呢?”我问出了我的心里话。
微醺的德莱文有点蒙,不知道我哪根筋抽风,问出这样颇为认真的问题。
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但他却说道:“你,我,还有德莱厄斯,这个该死的家伙。这还用问吗,傻瓜。”
“好的好的。”我咬紧牙,才勉强不让自己颤抖出声。
德莱文终于走了,我站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为我们出现分歧的认识,产生难以言喻的悲伤。
诺克萨斯的计划没有任何变化,再一次证明了没有任何东西能阻碍它的推进。
德莱厄斯没有质问我,也没有向我解释什么。
德莱文总是吵吵嚷嚷炫耀着他的节目,我不知道他怎么给处刑整出花活,但好像诺克萨斯人很吃这一套。
我们似乎在维持着脆弱的和谐假象。
我向上司请了假,我积的假期很多,但是在我出城的时候,我见到了等候多时的德莱厄斯。
他没有问诸如你要去哪里,要去多久这样的问题,我想他是不愿意看到我拙劣撒谎的样子。
“你会回来吗?”他问道。
“我会回来。”
他点点头,“你是否还会执行诺克萨斯的意志?”
“我从来都不是为了诺克萨斯服务。”
他沉默接着说道,“不要太久,德莱文会等你。”
他让开,允许我通过城门。
我循着记忆企图找到法师塔,它的入口藏在一层套一层的传送法阵中。我在符文大陆各地传来传去,让我感到厌烦。我曾听闻约德尔城有一本能通往各个地方的魔典,可惜我还没有掌握进入精神领域的办法,无法前往班德尔城。
光是找到法师塔就消耗掉我大半个假期。而我看到那一圈又一圈环形无止境的楼梯,每一扇紧闭的门,真是噩梦再临。
但是这一次,我决定不再做那个温和的小孩,我也会碾碎胆敢挡在我面前的一切事物。
因此我把一扇又一扇的门砸开,里面涌出惊慌失措的学者或者法师,他们跟在我身后交头接耳,但没人敢阻止我,因为我是老师唯一的学生。
可这更令我怒火中烧,凭什么将我弃之如敝屣,为什么不出来见我,我知道有双眼睛一直注视着我,看着我在这个世界的奔波,像个小丑。
可即便如此,我从未做侮蔑他声名的事,虽然我从未利用他的声名行事,但我始终坚信,我的老师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师,而我绝对不会让他失望。
我承认这是一种雏鸟情节,是我最初来到这个世界选择信赖的人。
终于,在我以为要将所有房门全部砸烂时,老师终于出现了,他仍然全知全能,掌握奥术权柄,我从来都不会天真地祈求他拯救谁。
我只有一个请求,在战争学院重新开启调停国家纷争的角斗场。无论如何,我得尽力拯救我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