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条蛇的心思好像早已不再放在战斗上了,它目光追随着那条死蛇的尸体,自高空砸落地面,它的三角头颅也跟着垂了下去。
突然间,它松开口,高昂起带血的尖牙,发出撕心裂肺的哀鸣。
初月没空闲理会它的悲鸣,而是趁它被转移了注意力,握紧石头尖端朝外,一下子砸向她最后的对手。
那蛇一个闪躲,初月周身的力量扑了个空,硬石块不偏不倚的砸进了腿上的伤口里。
“呃——啊——”
一瞬间初月的大腿痛得失去了知觉,她不敢松开手,任由石块掉落在地。
一是怕蛇会偷袭,二是那石块还深深扎在伤口里,冒然松手只会带来二次痛疼。
那蛇聪明至极,它也发现了猎物的迟钝,蛇身一转朝着她另一条腿咬去。
说时迟那时快,初月死抓着石头愤然向外一拔,血珠喷了她一脸,裹着皮肉的血红石块砸在了那蛇的眼珠上。
一声沙哑的嘶鸣响起,那蛇迅速松了缴固,蛇身顺着初月的小腿滑下来。
它左眼处的凹陷不正常的翕动,高扬起的头颅大嘴张着,一边嘶吼一边后退,似在恐吓威胁着初月,寻找退路。
初月几乎四脚着地趴在了地上,她直视着它的独眼——那是以前她连照片也无法直视的东西,手中的石块一刻也没停地挥舞着。
她今天就是要它死。
初月步步向前,蛇步步闪躲,没成想竟追赶到了初月从云端掉下来的位置。
这里云层绵密,一直铺到大地上,湿气厚重,呼吸困难,且五步之外看不清人影。
那蛇回到了老巢,如鱼得水一般,左闪右避,在云层之间穿行。
初月被它引得左右追击,可总是差那么一点砸上它的三角头颅。
几个转身之后,初月失去了方向,她趴下去将耳朵贴着地面,可鳞片与大地摩擦的“沙沙”声也消失不见。
那没死的蛇,像是在云层里蒸发了一样,不见了踪影。
片刻后,确定那蛇不会从周围突然冒出来偷袭,初月终于卸下了防备,得以喘口气看一看她周围的世界。
看来,四方砖的玻璃宫是建在云端之上的,而这云端之下,初月掉下来的地方,就是那两蛇的老巢。
那里,大地上的爬痕曲折环绕,交错并行像是车轮轧过,纠缠缠绵又像是……
像是……
初月心里一惊!那怕不是两蛇□□的痕迹!
儿时她曾听云游四海的叔叔讲过,若遇上两蛇□□,要么远远躲开,要么不惜一切代价把两蛇杀死。
若是冲撞了,缠斗之后一蛇死一蛇逃的情况下,逃亡的那条,必定会找回来将仇人生吞活剥!
留一蛇命,后患无穷。
初月双腿无力,跌坐在地上,手中的石头滑落在地。
她满身脏污,脖颈渗血,手臂上的火痕边缘焦黑,大腿乌青木僵没有知觉……
此刻,乃至此后,要她命的人不止四方砖一个了,现在,还多了一条不知所踪的独眼毒蛇。
梦世界,真的好难啊!
初月瘫地哀嚎。
不行!初月惊坐起,不能就这么再多一个危机!
她今天,必须找到那蛇,置它于死地!
初月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朝着那蛇消失的云雾下方钻去。
她像是走进了一个巨大的云底迷宫,云团堆积环绕,构建出一条条通往另一片云底的死路。
初月在里面迷失了方向。
她越走越深,云层越来越厚,扑面而来的,是来自前方的强风在她的周身环绕。
初月向前的脚步渐渐艰难了起来。
她被蛇咬的那条腿越发僵直了,大腿肌肉如石块一样,任凭初月怎么捶打揉捏都没有知觉。
而那强风,又像是在送客一样,拼了命的把初月往来时的方向吹。
她顶风前行,却是在做无用功,那云朵像是有生命一样,铆足了劲儿死守住防线。
初月突不破那道防线。
强风吹来的方向,那里的云层后面到底有什么?初月好奇,为什么那条蛇可以消失在云层后面,而自己,却怎么也穿不透这道防线呢?
“啊啊啊啊——烦死了!”
初月死跺着自己那条好腿,眼见着找不到那条蛇了,心里不免更加烦躁起来。
“我真的是……唔唔唔……”
突然间,一只手从她身后绕了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口鼻,拖着她往厚厚的云层那边走。
初月惊得睁大了双眼,是四方砖醒过来追上来了吗?她的两天极限复仇计划还没有开始就这么结束了?
“唔唔唔……”
初月双手抬起,想反手扣住捂着她的那只手臂,可右手一滞,却抓了个空。
她的左手确实是搭在了那人的小臂上,可任凭她使足了力气,那只手却像是长在她的嘴上一样,纹丝不动。
云层太厚,初月看不清那人的身影。
也可能是,那人根本就没有身影。
初月再次挥起右手,挂在那人的小臂上,顺着胳膊的方向,向上滑动。
不出所料的,她的手停在了那人小臂中央的位置,在往上,是他空空的“身体”。
你大爷的!初月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心里咒骂,四方砖家里的残肢怎么追到这里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上衣口袋里,两阵沉甸甸的下坠感让她心里又一惊。
什么鬼东西?
得知捂自己嘴的是那只断臂后,初月心里反倒不怕了。
她腾出手来,摸向自己的上衣口袋。
一颗圆圆的湿润的小球,和一个软软的、崎岖但扁平的肉块主动钻到了她的手里。
被捂住嘴的初月无语至极,她无力地翻眼珠看天。
怎么这三个怪东西她躲也躲不掉啊!
它们到底是四方砖派来的?还是跟她一样,从玻璃宫里逃出来,出于无奈才来投奔她的啊?
她垂眼看着手里躺着的、毫无用处的眼珠子和耳朵,恨铁不成钢地在骂道:
你们要是来投奔的,也该带点礼物来啊!最不济把你们的难兄难弟嘴哥带来,给我吸吸蛇毒也是好的啊!
可最终发出来的声音只有毫无意义的呜咽:“唔唔唔……”
听到初月的动静,断臂的动作更大了些。
它捂住初月的嘴,手指头都陷进她的脸颊肉里,按住她往后几步,直至初月背靠在厚厚的云朵上,身后强劲的风稳稳托住了她的背。
不远处,隐隐传来两人的交谈声。
透过云层的缝隙,初月看见一男一女的身影并肩而行。
初月不再抗拒,而是屏息凝神侧耳倾听着。
可身后的狂风太猖狂,她耳朵里灌满的全是呼呼的风声。
这时候,她手里躺着的那只耳朵蠕动了起来。
它爬到初月的指尖,以耳垂为足立了起来。
它想要干什么?初月不解。
只见它耸动着耳廓,朝着不远处那两人的方向,又转过来,试图往她脸上跳。
初月一瞬间就明白了它想干什么,仿佛心意相通一般,初月拿起它,举在了自己的耳边。
那只耳朵爬上了初月的耳朵,反复调整着位置,终于如一只耳朵形状的蓝牙耳机一般,紧紧地挂在了上面。
风声突然消散,世界归于宁静。
那两人的交谈声瞬间被拉到了初月的耳边。
男人:“动作快点,别让人等。”
女人:“嗯。”
男人:“她的资料你背完了吗?”
女人:“初月,23岁……”
男人:“知道你的任务是什么吗?”
女人:“提炼她最原始的情绪,榨干她,让她成为下一个我。”
男人:“见了老板怎么表现知道吗?”
女人沉默。
男人:“倒是可惜了你这身材,算了,先带你去动刀子吧。”
初月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眼珠子可以用,她急忙将其贴在眼前。
云层被一双无形的手拨开,初月看见那一男一女的背影渐渐远去。
那女人身着及膝的条纹长裙,像病号服一样,她无动于衷的跟在那男人的身边。
初月看见那男人的手,意犹未尽地从女人的胸前移开。
那女人,说要榨干她?怎么一个榨干法?初月不明白。
可明明她也只是一个被男人占便宜,却放弃了抵抗的弱者啊。
但此刻,听完那两人的对话后,初月至少明白了断臂捂她嘴的原因。
看来,它们仨真的是来投奔她的。
至少现在,断臂救了受伤的、毫无战斗力的她一命。
不然,她一旦暴露,估计就被榨成汁了。
但是,她还是想问,它们仨为什么不从玻璃宫里带个嘴过来,初月右腿的乌青已经蔓延到后腰了。
透明如水的毒液已经遍布初月的右腿,整个右腿的经脉脉和血液,都被那冰凉的毒液污染了一遍,初月的右腿已经毫无知觉。
但它还不满足,大腿之上,还有更大的领地等着它们去占领,它们的目标,是那胸膛上的心脏,直达那里,然后由心脏仅存的泵力,遍及全身。
它们要在毒蛇母亲赶回来之前,帮她处理好这一份前菜。
待她回来,只需尽情享受即可,也可一并报了弑父之仇。
毒液蜿蜒向上,它们沿着血管,绕过骨盆,直达腰际。
那里,有着一块不正常的热源,阻挡了它们向上攀岩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