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方才自己那得意忘形的傻样,还憨憨的点头允诺了,现在明摆着是赶鸭子上架,倘若拒绝的话,岂不是自己打自个脸。
“赶紧的,把喜服拿来!”灵杳拂袖一挥,愤愤然说道。
只见身侧的洛染打了个响指,属下便立刻从一木制锦盒内,呈上一套艳丽的新郎喜服。
“这喜服怎么准备的这么快?”她微微眯了眯眼睛,质问着身边男子。
“既然查案定要提前有所准备,磨磨唧唧的,犯人早跑远了。”洛染漫不经心道,并未看女子一眼。
这洛染查案时在一旁闷着不做声,还以为他全然没有头绪。
原来是想闷声干大事。
“看来以后得好好提防这人,”灵杳一边往庙里走一边暗自犯着嘀咕。
少焉,便见灵杳从庙里走了出来。
她身着一袭绛红色金边锦绣袍,上面浅浅印着同心结的花色点缀其中,金丝滚边的腰带,将女子的宫腰展现无比。
乌云蔽塞下的月光透过间隙铺在台阶上,将灵杳那殷红的喜服衬出几道浅金色的光感来。
踏出台阶之时,脚上的那双红色穿云靴随着衣袂的飘逸若隐若现。
“呵!这家伙连喜靴都提前给备了?”
这新郎喜服,本以为尺码肯定会大不少,结果居然跟自己这身板相差无几。
纳尼?
合着这家伙一早就准备好了要框我?
突觉被这小子摆了一道,灵杳顿时气的牙痒痒的,又不好发作,只能给憋了回去。
想着来日方长,出来混,他洛染迟早是要还的!
刚走了过来,就正好撞进洛染那阴翳的眉眼间,此刻他又变回一副倨傲的神态,睨了她一眼,便道:“既然一切准备就绪,那就开始计划!”
说罢便扬着袖子往远处踱去。
当下瞬间只留下灵杳孤零零一人,只见她在那儿左顾右盼,最后视线定在了远远的淮柳林间,眼里突然冒了火苗子。
本以为师兄还会过来说几句寒暄话,安慰安慰自己,此刻居然没了人影。
远远才发现藏在淮柳树下的那道白色衣角。
“就这么放心本县主性命无虞,还是说对自己的本事太过自信?”
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关键时候都靠不住!
“反正我也不是第一回死了,大不了死了再重新来过,”说完灵杳便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回的壮烈姿态,昂首挺胸地踏进了破庙。
破庙里的纸窗早已破了大窟窿,透着寒意的风卷起屋内的尘土,屋顶上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被风一吹,漫天招摇着。
庙里视线昏暗,灵杳蜷曲着身子沿着供台边缘,小心摸索着,最后仅拾得小半截蜡烛。
窗外的月光刚好倾洒在她身上,借着月光,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
随着火苗升起才知道,这蜡烛不点还好,点了才发现居然是根红蜡烛。
整个蔽瑟的空间被映照成一片通红,不禁觉得这气氛变得阴森可怖起来。
红蜡烛,红喜服,还孤身在这破庙里……
这诡异的画面组合在一起,想起来就更瘆得慌。
漆黑夜幕已经覆盖了整个大地,下过雪的天际一片黑云压城。连同方才还露出一角的月亮,此刻也完全隐没在黑夜中。
破庙的窗户倏然被吹开,连带着窗棂摇晃着“嘎吱”作响。随意弃在一侧的稻草堆“咻”的一下就飘到了空中,还打了个璇儿。
突然,只见手里紧紧撺着的红蜡烛忽的灭掉了!
“不会这破庙闹鬼吧?”
灵杳此时不自觉的屏住呼吸,深怕弄出一点响动来。
门外台阶上开始传来咯噔咯噔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渐渐逼近……
正蹲卧在墙角的灵杳,感受到屋外此刻正砂石擦地,落叶旋飞。急的赶紧从怀里掏出手来,死命捂住嘴,身子却止不住的颤栗起来。
门外狂风卷着冷气呼啸而来,遽然打翻满目疮痍的木门。
乌云遮掩下的月光稀稀疏疏地重临大地,透过薄弱的光影,依稀可见门口伫立一人。
门外之人并未走近,灵杳哆嗦着将脑袋瓜子埋进了领口,一点不敢张望。
沉默良久,门口那人终究还是动了。
一声凄凉的冷笑打破了寂静,那人两指相互摩挲着,突然咧嘴笑。
明明笑的这般张狂,却让人愈发觉得后脊寒凉。
月光反射下的人影越拖越近,转眼便覆盖到了灵杳脚边。
一只细如白骨的手悄然捏上了灵杳的下巴,强硬的将她的头往上掰起。
“公子!”
说话的是个女子。
“这荒郊野岭,你为何孤身在此?”女子虽嘴角媚笑,月眉星眼间却藏着几分苦相。
此时她正眼神肆意地在灵杳全身各处流窜着……
四目相视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相冷艳的女子。
身着一件朱红色束袖留仙裙,头发十分利落的朝头顶高高竖起马尾,并配以一只通体黑色的玉簪固定着发束,额边两侧垂下的发丝将女子微垂的脸修饰的弧线绝美。
腰侧别着一把精致的秘银匕首。
“咳!”灵杳不自觉清着嗓子,从喉间发出略微粗厚低沉的嗓音。
“姑娘,今日在下本大婚在即,迎亲路上却突遇抢匪,慌乱逃离后便在此地迷了路。”以防露出破绽,说罢她便垂下目去错开眼神交流。
女子缓缓凑到灵杳的耳根,轻缓的呼吸声传进她的耳膜,摩挲着她的耳根,让灵杳奇痒难捱。
她缓缓开了口。
“公子,半夜可要小心了,最近天昭城可出了三桩命案,凶手最喜欢像你这般的新郎官!”
最后三个字她拖着延绵的尾音着重道。
说完女子便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笑声打破了沉寂,在空间里猛烈撞击开来,不禁让人毛孔悚然。
在她嘴角洋溢着的那丝浅笑,不易察觉地冷冽起来,像是湖面的一道涟漪,慢慢消失在眼波深处。
转瞬,眸底忽闪寒光。
“哦,是吗?”灵杳狡黠一笑,应付道。
“此案我也有所耳闻,听说那刑部不是已经抓到凶手定案了嘛?”她顺势试探着来者底细。
话音刚落,便从远处隐隐传来了动静,透过窗纸可见提红色的信号烟升至半空。
有人来了!
“坏事了,眼下连对方的底细都还没有给打探出来,屋外这群杂碎便伺机行动起来,一下子打乱了老娘阵脚。”
灵杳不禁慌乱起来,原本想继续说下去的话也被扼杀在咽喉中。
却不料对方正挑衅般的窥探着自己,嘴角渐显一抹邪笑,一字一句道。
“因为凶手……”
“便是我!”
女子那阴邃不见底的眼神似是有窥探一切的魔力,看穿了灵杳藏在心下的所有疑虑,直截了当地告知了她所想要的答案。
哪儿有凶手自己送上门的道理,还自曝自己恶行?
咋想的?
听到对方这样直白的回应,灵杳顿感背脊骨一阵寒意,“她敢直接坦白自己是凶手,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
她想要杀人灭口!
继而灵杳缓缓站了起来,故作镇定道:“姑娘真是会开玩笑,那凶手的确已经被抓捕归案了。”
她强装打趣的音调里略感微微颤声。
然后借着说话的空隙,步子缓缓移向出口处,最后哇的一声狼嚎连忙逃出了破庙。
“救命啊,救命!”咆哮声响彻天际。
而女子却并未追赶出来,而是继续留在了庙中,似乎在等着谁进去。
不远处千寻白衣惊现,如飓风般掠过灵杳身前,并无视对方发出的求救声。
一股脑门朝庙里冲去,身后不远处一列兵马也随之赶到。
紧接着庙里传出霹雳啪啦的撞击声和刀光剑影折射在漆夜里。
女子纵身一跃而出,凭借上好的轻功在苑外窜上纵下如飞菩流星,扬起一地落叶。
她执起右手,朝身前一挥,只见那空中的落叶开始旋转起来,越聚越多,最后形成一个巨大的球体。
然后运起内力,掌心朝对面猛然一推,落叶便朝着千寻等人攻势而去。
在千寻招架之际,女子转身跃上房顶,在夜色中不断纵跃着渐渐隐去。
而千寻一干人等也穷追不舍,随后亦消逝于夜空中,没了身影。
一处墙根下,女子正哆哆嗦嗦地抱作一团,嘴里不断呢喃着。
而不远处一道身影闯进余光,灵杳一脸无措地抬眸一探。
原来洛染还并未离开。
此时他正慢悠悠的从林间走了出来,双手负于身后,优哉游哉地踱着步子出现。
走出树林后,他将双指放在唇下一捏,“咻”的一声清脆尖利的口哨声,在夜里飞音响亮。
口哨声传至远处荒野。
半瞬,闻得一声马吠,随即传回咚咚咚的马蹄声。
一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跨过荒野,漫卷着风沙和尘土急遽跃至跟前。
威风凛凛的脸颊横过一道陈旧的刀疤。
它的眸中因看到眼前之人转而有了光芒。
洛染一脚蹬上宝马,晃动起手中的缰绳正欲离去。
眼看还有人没走,灵杳此时就像见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风一般地就往对面赶去。
“等等我,还是故大人心好,还知道留下捎带上我。”灵杳气喘吁吁赶到跟前。
她眼中就像看到了希望,将之前的恩怨尽数抛之脑后。
洛染垂眸盯了她一眼,孤声道:“有千寻在,抓捕犯人又无须本座亲自动手,你是不是想多了?”
“还是故大人聪明,嘿嘿,那我们二人一同回去吧!”
说罢,灵杳便朝马背上的男子伸出右手示意。
洛染恍若未闻般,并未回应。
“我可没打算跟你同路,县主金枝玉叶的,跟本座同乘而归,不是有损县主的名声?”他斜着眸子瞄了一眼灵杳,淡然道。
混蛋,这王八羔子刚利用完,这还热乎着,就翻脸不认人了。
灵杳有些急了,极力掩下心中悄然跃起的怒火,卖笑阿谀道:“哪有?故大督主您多虑了,能跟您这样的人物同行,是杳儿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她说着言不由衷的场面话,嘴角掠起的笑却比哭还难看几分。
“嗷?你之前不是不屑于我这种人么?”洛染并不领情,手里再一次拽起缰绳。
眼看对方仍旧要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灵杳内心求生的强烈**迸裂而出,激发了体内的潜能。
只见她柔弱的身躯竟一股牛劲将身高九尺的洛染,硬是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噗通”一声响,洛染跌落下来,重重压住了身下的人。
灵杳望着这身尺寸合适的喜服,惊道:“合着这家伙一早就准备好了要框我?”
洛染不屑的睥了眼比自己矮一个头的丫头,“框的就是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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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女扮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