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你为什么要在鹿鸣谷搅风搅雨，阻止那些低阶修道者进来历练？”
杨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阻止他们进来？笑掉大牙了，明明是他们自己不敢来好伐。”
“那你为何要设卡拦路？”
杨意无所谓道：“你不是知道吗，我穷逼一个，缺海晶啊。”
凌青鹭停下脚步看着他，眼神里在说：你装，你再装。
杨意举手，“好吧好吧，告诉你告诉你，毕竟人家身子都是你的了。”
“……别说那种话。”
“不是吧，你害羞？”杨意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故意凑近他。凌青鹭不自在地往后一撤，结果杨意哈哈大笑：“天呐，你居然害羞？你到底是哪来的珍稀物种啊？”
凌青鹭板下脸：“说正事。”
“行，那我先问问，你是完全不知道，还是也了解一点？”
凌青鹭确实有所猜测，他说：“有人在鹿鸣谷里蓄意猎杀低阶修道者？”
两次来鹿鸣谷，都发现了死因奇怪的冒险者小队，这概率未免太高。
杨意点头，“你估计也猜到是谁了吧，全校只有他一个人存在动机。但我也只是猜测而已，目前还没有切实的证据。”
凌青鹭敛眸。如果是玉衡的话，在鹿鸣谷里杀人，无疑还是为了引出鹿灵……这未免也太残忍了，以无辜者的生命为代价，只为和那虚无缥缈的生物见一面？
“鹿灵……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不过可以确认，玉衡这学期来到鹿鸣，一定是背负着一个特殊的目标。因为灰塔给我的任务，其实并不是观察你，而是观察玉衡。对你的观察是后来才捎带上的。”
杨意无奈道：“可惜玉衡太警觉了，也了解灰塔的手段和行事风格，事先有所防备，所以我对他的观察没什么成效。”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腹诽起凌青鹭的变态。
玉衡是玉阀精英，了解灰塔，事前做了充足防备，才能让他无功而返。饶是如此，玉衡对他的真实身份仍旧毫无所觉。他单知道校园里存在着灰塔观察员，却万万想不到那个人会是杨意。
凌青鹭呢？对灰塔就只了解一个名字而已！却能三下五除二把他抓出来，非但抓出来，还钳制住，让他不得不对他俯首帖耳。
凌青鹭不知道他心里的吐槽，问道：“你和灰塔到底是什么关系？灰塔是一个怎样的组织？”
杨意于是解释道，他加入灰塔只为赚个外快，至今还是外围成员，灰塔并不了解他的真实实力，所以也不怎么重视他。他对这个组织了解不多，只知道灰塔内部存在三种身份——守塔人、观察员、引航灯。
其中，守塔人隶属“螺旋楼梯”，为战斗部门。观察员隶属“瞭望台”，为信息部门。引航灯隶属“塔顶”，为科研部门。
杨意只知道“瞭望台”的一些信息。这是一个庞大而臃肿的部门，多年来一直持续扩张，成员遍布星峡的角落。它接受暂时性的成员，换句话说，任何人只要有本事和灰塔取得联络，都可以帮他们做事，完成一单任务，拿到赏金就可以划清界限。当你成为灰塔的观察目标时，你身边不管谁都有可能是观察员。
杨意是灰塔的固定成员，但由于所处的位置太偏僻了——鹿鸣学院里没什么值得观察的家伙，所以接不到几单任务，一直游离在组织之外。
但这学期不一样，这学期派给他的是一个大任务。上级找到他时，特意说明：因为没人能想到他会是灰塔观察员，所以才将观察玉衡的重任交给他。只要取得成果，他就能得到丰厚的报酬。
杨意估计，鹿鸣学院里的观察员不会只有他一个，其他人可能也被派了同样的任务，但上级最寄予厚望的还是他，因为他的隐蔽性最强。
听到这里，凌青鹭问：“还有其他观察员？那么，观察我的只有你吗？”
“这你放心，”杨意说，“你目前还不值得灰塔浪费力气。”
他摇摇头：“这一学期鹿鸣学院表面太平，实际上暗潮汹涌。外界的动向也很奇怪，赵阀和玉阀莫名其妙就打起来了，明阀坐视不理，然后楚阀加入战局，前几天听说徐阀也加入了战局，三大门阀携手对付一个玉阀，要说是为了什么玉石矿脉，我是不信的。”
凌青鹭问：“所以你拦路抢劫，是为了阻止低阶修道者进来送死？”
杨意咧嘴大笑，“很奇怪吧，我看起来不像这么好心的人吧。”
不等凌青鹭说话，他转过脸道：“算了，还是想想出去之后怎么掩盖那三个人的死吧。”
凌青鹭好像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不好意思。
“理由不难找，”他之前就考虑得很周密，“东方氏和赵阀同时寻找遗迹入口，争执之间动起手来，会死人很正常。”
杨意满脸怀疑：“人家肯替你背这个锅？”
“有钱能使鬼推磨。”
凌青鹭早就想好了，遗迹对岸的那种织锦工艺，恰好可以作为此次的筹码，让东方氏心甘情愿替他们背这个锅。
两人走出密林，正要离开鹿鸣谷的时候，被集市里一处不寻常的景点吸引了注意。
只见集市中心最大的树屋前，搭起了一座全景展示池。池中正在放映一幕紧张刺激的密林追击战。画面里，两个书修和一只海怪几番过招，最终将海怪斩落。
影像很短，只有一分多钟。放完之后，两行广告词从里面弹出来：
【四年一度，激情再会。鹿鸣谷狩猎大赛，你扬名立万的竞技场。】
【赛事全程面向普通人直播，让世界为你狂热，见证你的不凡……】
广告语播完，全息池里又开始播放另一段影像，同样也是狩猎大赛的广告。
大型树屋前浮着一面光屏，上面写着：狩猎大赛咨询与报名处。
杨意：“啊……四年一度的狩猎大赛又要开始了啊。”
凌青鹭听玉庭雪提起过，修道界大大小小的比赛有很多。
他不太理解的是：“修道界的盛事怎么还要对普通人直播？有什么意义吗？”
修道者并不缺信用点，平常也和普通人没交集，可是，这大赛的广告语里却特意点明，赛事面向普通人直播，显然这是一条重要的吸引参赛者的因素。
杨意惊奇地看着他：“你真的不知道？……那你这一身龙气是怎么来的？”
“这和龙气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去了！你不知道龙气的具体来源吗？”
凌青鹭摇摇头。龙气是一种稀缺资源，即使在修道界，也只有凤毛麟角的人才能接触它。他有心学习，却找不到合适的学习渠道，至今对龙气的了解仅限于楚良骁送的那本书，上面记载着龙气压制的方法。
杨意道：“都说龙气来自于权力，那你觉得权力来自于哪？”
“嗯，人民？”
“对了，就是人民。可修道界才几个人啊，这世上真正的大多数，是那些沉默的普通人。”
凌青鹭明悟：“所以五阀必须要统治星峡，因为这是他们龙气的来源？可是，”说到一半他又不解了，“这和比赛有什么关系？”
“前段时间那个新闻你听过没，徐阀双子星之一的徐扳，全票当选了岁星八区执政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岁星总共划分了十个行政区，每个区有两亿民众，意味着刚刚二十几岁的徐扳，一下子获取了统治两亿人的权力。”
他继续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能全票当选？就两个理由。第一，他和徐竞逐是全星球疯狂追捧的明星。第二，徐竞逐没有参选。”
最后他总结：“要想获得龙气，就要得到权力，就必须通过选举，而选举主要是看你的人气。在比赛中大放异彩，是增加人气最好的办法。”他摊手道，“没什么好奇怪的，听说古代地球上也有一种职业叫’明星‘，会通过’选秀‘出道。这个’选秀‘应该就是选举的别名吧。”
原来如此，怪不得直播如此重要，因为每一名普通人观众都是可以贡献龙气的韭菜。获得越多观众喜爱，就能割出越多的选票、越大的权力、更多的龙气……
可是……政治选举居然不看执政者的方针政策？
而只看他有没有魅力，迷不迷人、在大赛中表现如何……？
他奇怪道：“那等这些人被选上台，万一胡乱颁布政策，弄得民不聊生怎么办？”
杨意道：“你想多了，他们就只关心权力，根本不操心政事。真正制定政策的是下头的事务官，他们只需要确保有罢免事务官的权力就行。”
“至于民众满不满意……还不是一个宣传问题吗，只要宣传跟得上，再烂的社会也能给你描绘成美好明天。再不成就推广药物，让所有普通人都变成滥用药物的蠢蛋，最后连一点情绪管理和独立思考能力都没有……呵呵，”他莫名其妙地笑一声，“你不懂，事务官才研究怎么治理国家，政务官研究的是怎么治理民众的脑子。”
凌青鹭并不是很懂他的意思，他深感自己对星际的了解还不够深，决定还是保持沉默，多听多看……
“对了，”杨意指指狩猎大会的标牌，“这个你有没有兴趣？”
“你打算参加？”
“当然，大哥，别忘了我是个穷逼啊，狩猎大赛奖赏很丰厚的，我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不过现在你是我大哥嘛，大哥要是参加，小弟我给你鞍前马后。”他毫无障碍地领了小弟身份。
“让我考虑考虑。”
参加这个大赛必定会暴露许多东西，凌青鹭现在的自保能力还不够。
在暴露更多底牌之前，他最好给自己找一个足够坚实的后盾……
这段时间以来，凌青鹭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究竟该怎么立足。
终身都不暴露自己的所学，这是不可能的，他想要将华夏文化传播出去，让这世界的人见到那个丰盛璀璨的文明。可惜在这里，传播文化是有风险的，如果他想实现目标，就必须有一份自己的势力，至少要做到自保。
玉庭雪，方剑吟，杨意，这是他目前可以信任的三个人。
突变者俱乐部，他直觉可以信任，但还需要进一步接触。
凌青鹭一边琢磨，一边对杨意说：“跟我走，带你去见一个人。”
杨意摇头哀叹，想他从前出行都是前呼后拥，带上一大堆跟班，今天居然沦为了别人的跟班？可惜时也命也，容不得选择。
凌青鹭带他回到疗养院。
推门而入的时候，方剑吟正站在镜子前观察自己的手臂。
他听到开门声，乍然回头，见了凌青鹭，眸中卷动着无法压抑的激动。
方剑吟接受凌青鹭的任务已有十天，他实在难以形容，这十天以来自己的心路历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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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扭曲的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