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世子还不知道,自己费尽全力才只能读个一知半解的那本书,已经被凌青鹭轻易翻译了出来。他现在笼罩在另外的阴影里。
望着满桌堆积如山的奏章,他陷入了深深沉思……
看,还是不看,这是个问题。
皇帝特意让他留下批折子的用意是什么?真的只是累了所以随便托付一下?不,凌抉微的每根头发丝都不信。
这一定是某种试探,可试探的目的是什么呢?
难道真的要发生父王一直担心的那种事了?小皇帝开始忌惮裕王府了?他的心胸不会连太上皇都不如吧。
凌抉微心里闪过千思万念,最后那些顾虑还是败给了冲动:看。奏章都堆到眼前了为啥不看?
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小激动的,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触国事,他确实很好奇,这个国家每天都在发生什么,摆在皇帝案头上的都是怎样的大案要闻。
拿过最上面的一本折子,他一目十行地看完,摇了摇头。这道折子的内容是劝谏皇帝对士大夫好一点,论述前朝对士大夫如何如何优容,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死刑不上士大夫……等等等等,可以看出,写折子的人认为自己相当有理有据,却完全不知,字里行间透出一股士绅特有的无赖嘴脸。
他又随便捡出一道折子,结果这道更离谱,根本就是指着皇帝的鼻子在骂。
近些年,大梁的言论愈发开放,民间屡闻政事之议,官场和文坛更是离谱,居然以骂皇帝和挨板子为荣。皇帝稍有做错事情,就会被他们骂得狗血喷头,要是受不了这种谩骂将他们拉过来打一顿,他们还会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凛然谏诤的形象十分伟光正,足以流芳百世。
这种事情常有发生,凌抉微屁股坐在皇室这边,自然是恶心得不行。
但现在——看完这些奏章之后,凌抉微意识到——凌青鹭所面临的谩骂,比那种还要严重成百上千倍。他这次的举动,一次性将朝中所有的党派都得罪完了。
为人君者,怎能这样满天下树敌?这堂弟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看着也不像蠢人啊?凌抉微不得其解。
不过现在,他倒是知道怎么应付皇帝布置的任务了。
皇帝蠢不蠢他不知道,反正裕王世子是个大大的蠢人。蠢人,就该干点蠢事。
凌抉微坐在旁边的小桌子上奋笔疾书。
奏章里长篇大论地讲述“优待士大夫”,朱批:太长不看。
奏章里说皇帝暴戾恣睢,滥用刑律,朱批:深以为然,二十板子随信附上。
奏章里说缁衣卫是酷吏,将搅得全天下鸡犬不宁,朱批:爱卿切勿不宁,缁衣卫并不为难鸡犬。
奏章里说皇帝夺占臣子家产,实非明君所为,朱批:大善!唯有百官主动献财,方显君主之贤明。卿不吝浮财以报皇恩,一片赤心教人垂泪!也不必献太多,先来一万两吧。
他越批越起劲,最后不知不觉间,把所有劝谏的奏疏都批完了。
到这里凌抉微才稍稍下头,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事。
不过他也并不很怕就是了,反正他是裕王世子,罚也罚不了几板子。而且他和皇帝的笔迹截然不同,不识字也能看出这并非皇帝所写。
他心中产生了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原来御笔朱批是这种感觉,真爽。
与其说他有多大的野心,倒不如说他身怀满腔抱负,然而身为裕王世子的人生只能读书,不能做事,真的太憋屈了。
劝谏的奏章批完,他又看向旁边的一小堆——这是内阁挑出来的,为数不多说正事的奏章。
像这种他就不敢乱写了,不过,看一看还是没问题的。
连着看了几道奏章,他一边阅读一边琢磨,如果是自己会怎么处理这些事。
又翻开一道,几眼扫下去,他的眉头一皱。
凌青鹭恰好在这时从侧殿中走出,见他真的在看奏章,还小小惊讶了一下。
他抬声道:“都批完了?”
凌抉微起身恭敬行礼:“不敢辜负所托,大略是完成了。”
搞得像他真的干成了什么大事一样。
凌青鹭坐下来,翻阅那些奏章。
他:“……”
凌抉微毕恭毕敬站在下首,带着“快来夸奖我”的表情,实际上是在等一顿臭骂。
过了一会儿,皇帝陛下抬起头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神情很是复杂。
“堂兄要体谅皇叔啊。”他没头没尾地说。
凌抉微:?
凌青鹭:“世子三句话就能气死一个人,真是身怀绝技。不知道裕王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气多伤身,堂兄定要谨记啊。”
凌抉微:“……陛下多虑了,臣尚且知道孝字怎么写。”
凌青鹭心里一乐,已经能想象出裕王骂骂咧咧的样子。
出乎世子的预料,皇帝对朱批的内容毫无半句责难,甚至倍感欣慰,决定出海前的这段时间都把他留在身边,让他替自己看奏章。
凌抉微心里又喜又惊,惊的是他居然真打算就这么把奏章发回去。这皇帝当得这么任性,看来大梁真的离完蛋不远了。
对了,他这才想起自己刚刚看的那道奏章,呈上去道:“陛下,请看这个。”
“哦,有何要事啊?”凌青鹭拿来,打眼一扫。凌抉微本以为他会像自己一样,担忧而情急,不料他的面色改都未改,像是早知会有此事一般,甚至还笑了笑,浮现一种“可算来了”的神色。
这奏章里说的,确实不是件小事。
不同于各地官员只动动嘴皮子,四大书院的学子们直接组团上京了!
·
几天前。
南直隶应天府,应天书院。
书院的陈设虽清雅,却透出一股低调的奢华,飞檐画栋下,一群锦衣学子凑在一处,正在激愤地谈论着什么。
“你们听说那个消息了吗,数日前崔大人已经判了,流放绥远。”
“啊这……苑平不是才动身不久吗?”
“咱们的消息都太迟了……不,是那起子酷吏都太心狠手辣!崔兄虽然快马加鞭,只怕他赶到北宁城门时,只来得及同父亲道一声别啊。”
正在说话的是应天书院的一名学子、当地豪族宋氏子孙,宋书言。而他口中的“崔兄”名叫崔苑平,是前任大理寺卿之子,目前也在应天书院就学。
这两个月来,北边的消息一茬接一茬传到江南,搞得整个南直隶都人心惶惶,惊心动魄。
最先是魏逆攻破蓟门关的消息。众人惊愕过后,马上就意识到北宁要沦陷了,说不定要在南方重新建都。于是那段时间,一向惫懒的南方小朝廷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斗争活力。
然而争来争去,却迟迟没有等来北边的流亡集团。之后,那个让人震撼的消息才姗姗来迟,北宁居然没有沦陷。
随后就是连串的魔幻现实:平康帝失势了,端王投靠了新君,鲁东攻陷了,周贼投降了……
最后也是最严重的一个消息,皇帝居然趁满朝南逃的时机,大肆查抄贪腐,丝毫不留情面。
所有人的脑子都被打懵了,皇帝的一连串举动,每一桩都太出乎想象,
今天不是很舒服,只有这么点了,放一个之前的脑洞小剧场
如果陛下一直不掉马……
Q:最喜欢的人是谁?
周:晏灯。
Q:最讨厌的人呢?
周:呵……狗皇帝,还有某个叫徐二的傻逼。
Q:为什么呢?
周:?这还用问?跟我抢男人的都是坏种。
——《很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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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利口如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