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的腥臭混合某种腐烂草木的气息在桥面上弥漫,夏浔浠用力眨眼终于看清不断爬动的怪异生物,有点像八爪鱼,外表是近乎透明的白色,爬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道红痕。
唐颂颂已经开始揉眼睛,睫毛上沾着水雾,脚步有些发飘:“我好像看见湖水里有光在闪。”
夏浔浠赶紧从背包摸出两块活性炭和两张比较透气的纱布,它们都是之前在便利店找到的。她用纱布将活性炭包成两个小团,塞进唐颂颂手里:“捂住口鼻,别吸气。”自己也照样做好,指腹压着炭包抵住鼻梁。
活性炭的吸附力暂时隔绝一些气味,唐颂颂打了个激灵,眼神清明许多:“真管用!可我们怎么过去?它们爬得越来越快了。”
桥对面的陆地近在咫尺,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夏浔浠注意到桥栏边堆放的破损广告牌,铁皮框架挺结实。她拉起唐颂颂往桥中央跑,同时用撬棍猛砸广告牌的固定螺丝:“快!抓紧我!”
螺丝崩飞的刹那,她将广告牌斜支在桥栏上,铁皮板面刚好搭成一道斜坡通向对岸。怪异八爪鱼被响声惊动,更多的同类从湖里探出来,黏糊糊地扒住桥面,但没敢靠近两人。
“哎?它们好像害怕我们。”夏浔浠拽着唐颂颂跳上广告牌,铁皮在她们重压下发出吱呀声,“走!上去!”
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夏浔浠依旧能感觉到背后那些密密麻麻的八爪鱼的视线,直到双脚踩上对岸的泥土,才勉强松了口气。她回头看了一眼木桥,怪异八爪鱼们又慢慢缩回湖水里。
唐颂颂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把炭包扔到一边:“吓死我了,这湖也太邪门了。”
夏浔浠正想说话,浮空光屏再次显现,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响起:警告!断魂崖及周边五十公里区域已划为临时高危区,变异体活跃度激增,建议玩家谨慎前往或直接绕行。
她皱起眉头,拿出游戏给玩家配备的通讯器,它能在五公里内接收到信号。她按了几下按钮,屏幕上跳出微弱的绿色信号格,伴随滋滋的电流声。
“喂?”她尽量让声音平稳,“能听到吗?”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秋时亿沙哑的声音,明显虚弱不少:“……是我。你现在到哪儿了?”
“刚过木桥,原本想往断魂崖走,但系统说那里变成了临时高危区。哦对了,我遇到了麻花辫,她在我身边呢。”夏浔浠看了看唐颂颂,“你呢?你的情况怎么样?”
“楚珞给我用了剩下的速定剂,暂时没事。”秋时亿停顿几秒,“清心草,不一定非要去断魂崖。我想起个地方,传言里受女巫诅咒的迷宫森林,据说那儿有一种和清心草长得很像的植物,能完全代替它,只是没人敢进去确认。”
“迷宫森林?”夏浔浠挑眉,“这地方听起来就不安全。”
“永不见光,方向感会失灵,而且……”秋时亿的语气低下去,“进入森林的人极少数能顺利出来。”
唐颂颂在一旁听着,突然凑近:“我知道那个森林!以前听别人说过,里面的树不仅能自己动,还能模仿人们说话的声音呢!”
夏浔浠没理会她的插话,对着通讯器说:“我看看地图。”她打开光屏上的游戏地图,指尖划过上面标注的区域,“迷宫森林里有一个传送枢纽,需要激活它。”
“说明也有机会找到第二个能量芯核。”
“嗯。”夏浔浠在枢纽位置敲了敲,“我去看看。先找药草,再顺路激活枢纽,能找到能量芯核最好。”
“不行!太危险了!”秋时亿提高音量,“楚珞说速定剂最多维持七十二小时,你必须在三天内回来,不然……”
“知道了。”夏浔浠打断他,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三天足够了。你好好休息,等我回去。记得跟楚珞道谢,人家救你半条命。”
她挂断通讯,抬头看向唐颂颂:“还乐意跟我走吗?去迷宫森林。”
唐颂颂眨眨眼,忽然笑起来:“你这人真有意思,别人听到女巫诅咒都躲着走,你还主动往里面冲。”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不过我喜欢!走就走,反正跟着你比一个人瞎逛安全。”
两人沿着公路往前走,天已经完全亮了,雨后的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给断壁残垣镀上一层金边。路边废弃的汽车里散落不少有用的东西,夏浔浠捡了两把还算锋利的长刀和一盒火柴,唐颂颂则翻到一根铁棒和水壶,后者清洗干净能继续灌水。
“你说那个迷宫森林,真的被女巫诅咒过吗?怎么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啊。”唐颂颂啃着最后一块杏仁糖,含糊不清地提问。
“谁知道呢。”夏浔浠踢开脚边的碎石,“或许是森林里的树长得太密,把阳光都挡住了,所以永不见光,被什么人曲解为受诅咒了。”
她们在一处半塌的面包店前停下,唐颂颂好不容易从柜台中摸出两罐没过期的饼干棒,夏浔浠找到一袋被压扁的肉松面包。两人蹲在店铺门口的台阶上,就着水壶里的水吃早饭,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暂时驱散了末日的阴霾。
“你为什么非常想救那个脖子上戴银环的人啊?”唐颂颂好奇询问,“他是你很好的朋友吗?犯得着冒这么大险?”
夏浔浠嚼着面包,没抬头:“我欠他东西。”
“欠什么?”
“一条命。”
唐颂颂识趣地没再追问,转而说起自己了解的迷宫森林:“我听说里面的道路也会自己改变,上午走的东边,中午可能就变成西边了。”
夏浔浠刚想接话,一阵古怪的哼唱声传来,咿咿呀呀的,似乎是谁在唱一首跑调的童谣。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握紧捡来的武器。
声音是从不远处的破庙里传出来的。夏浔浠示意唐颂颂跟在后面,悄悄走过去,扒着门框往里看——里面坐着一位白胡子老人,身穿破旧的灰袍,正对着一尊缺了脑袋的神像发呆,嘴里反复念叨:
“枝条枝条快快长,缠住身体动不了。
巨大叶片遮住光,睁眼也是黑漆漆。
白发女巫乐呵呵,迷路孩子变养料。”
他的声音嘶哑,每唱一句就往神像前的香炉里丢一颗石子。夏浔浠观察到他脚边堆着很多枯萎的树枝,形状扭曲。
“您好?”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老人猛地回头,眼睛浑浊不堪,死死盯住她们:“你们……是来祈福的吗?”
唐颂颂被他吓一跳,慌忙躲在夏浔浠身后。夏浔浠却往前走了一步:“我们想去迷宫森林,您知道怎么走吗?”
“迷宫森林?”老人咯咯笑起来,拍着大腿,“进去就别想出来喽!女巫在里面等着呢,等着把你们变成树的养料!”他指着门外的某个方向,“看到黑影没?那就是森林的入口,进去了,太阳就再也照不到你们啦!”
夏浔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地平线上果然有一片浓重的阴影,仿佛被墨汁染过,与周围格格不入。她谢过老人,牵着唐颂颂往外走,老人依旧在断断续续的哼唱。
“他好吓人啊。”唐颂颂小声吐槽,“你说他是不是从迷宫森林里跑出来的?”
“不知道,可能吧。”夏浔浠的视线落在远处阴影上,“他说得应该没错,那里确实挺像入口。”
两人走了大约一个小时,才真正靠近迷宫森林。越往前走,光线就越暗。森林入口处立着一片奇怪的石像方阵,大约有十几尊,都是鸟类的形状,有鹰、有鹤、有乌鸦,雕刻得栩栩如生,眼睛是用青色的石头镶嵌的。
石像与石像之间离的很近,形成一道屏障,挡住了通往森林的路。夏浔浠走近观察,发现每尊石像上都刻着符号,有的像水滴,有的像雨伞,还有的是看不懂的歪扭线条。
“这是机关吧?”唐颂颂绕着石像转了一圈,“可能是解开才能进去?”
夏浔浠没说话,蹲下身仔细看那些符号。她发现这些石像似乎按某种规律排列,最前面的是一尊雄鹰石像,上面刻着水滴的图案,而最后面的乌鸦石像上刻着歪扭线条,可能代表大海。
“你看,”她指着石像的眼睛,“这些青石的颜色深浅不一样。”
唐颂颂凑近一瞧,有的青石是翡翠色,有的却带着点灰调。她想伸手去碰,被夏浔浠制止:“别动,小心有陷阱。”
微风拂过,石像们发出呜呜的声响,类似鸟儿的悲鸣。夏浔浠此刻发现雄鹰石像的翅膀上刻着一行小字,是某种提示:“生命之源。”
她抬头望天,这里的光线已经暗得像黄昏,太阳被森林上空的黑雾遮住大部分。“生命之源……”她喃喃道,目光扫过那些石像,“难道要我们给石像浇水?”
唐颂颂指着雄鹰石像:“水滴图案意思是只给一滴水?那水倒在哪里呢?图案上面吗?”
夏浔浠摇摇头,摸了摸雄鹰石像的翅膀:“生命之源未必单指水。你看这些鸟,鹰击长空,鹤立浅滩,乌鸦常栖枯木,它们的‘源’会不会不同?”
她走到刻着雨伞符号的白鹤石像前:“白鹤喜湿地,可雨伞是避水的。”话音刚落,一阵风卷着雾掠过,白鹤石像的灰调青石眼睛竟泛起水光。唐颂颂惊呼:“它怎么哭了?”
“不是眼泪。”夏浔浠盯着石像底座,那里有个凹陷的浅槽,“青石颜色深,是因为吸了水汽。”她望向入口处的溪流,“水滴符号或许是指引源,而非直接浇水。”
两人合力用树叶做了一个简易漏斗,盛来溪水。夏浔浠对准雄鹰石像的水滴符号倒去,水流顺着纹路渗入,石像发出一声清亮的唳鸣,翅膀微微抬起。紧接着,她又将水注入白鹤石像的雨伞符号凹槽,符号的褶皱处原来是导流槽,水流沿槽漫过灰调青石,石像眼中的灰调渐渐褪去。
当最后一滴水流过乌鸦石像的“大海”线条时,所有石像齐齐转动,紧密的方阵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窄路。
“成功了!”唐颂颂兴奋地喊道。
“跟紧我,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搭理。”
两人走进方阵的瞬间,身后传来石像归位的沉重声响,把光明彻底关在外面。周围一下子变得乌漆麻黑,夏浔浠不得不点亮火柴,暂时能看清前方几米远的地方,树木的枝干歪歪扭扭。
迷宫森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