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人从眼前着一幕里缓过神来,妖帝一巴掌扇飞不知什么时候,倚靠在白菜身上的蔡旭花。
他的身子如断线的风筝飞出去。
“朕的孩子,谁允许汝碰了。”
光圈内的白榆此时已经恢复了些元气,他侃侃爬起,眼里带着几分好笑。
最嗨的不就是他吗?
一下动手,直接把头都给砍下来了,下手可狠了。
不对,是吩咐自己做,不是他亲自动手。
“对不起,师娘,都是我的错……当年若不是我,师尊也不必为了枯竭的大地,被迫献祭了自己,都是我连累师尊了。”
妖帝冰冷的眼里有了一丝动容,他侧目,居高临下的凝视着这双带着歉意的眼睛。
“汝错了,她并不是为了大地,亦不是为了汝。”
“尔等都不明白。只有朕了解她,她并不是想要献祭,去保护朕的国度,她只是,从来没有过,活着的**。”
“她不是为了朕为了云唐大陆的百姓和生灵去献祭,她只是,自己想要,死亡。”
“朕到现在应当还清晰的记得,当年她坠落江水之中,身躯化为树枝扎根,滚滚江水之间那幅震荡人心的模样。”
“人们得到了永生,可是,朕的皇后,永远消失在历史长河落日下。”
“但朕清楚,她的死,不怪任何人。是她自己做的决定,强大的孤独,让她失去活下去的**。神族千万年来肆意的行为,让她失去了对生的渴望。”
“世间无人亦然无神,可杀她。”
“从朕认识她起,她就是个孤独的灵魂。没人能杀死她,神也不行。她是自杀的,别自责了。”
他神色冰冷的抬起手,轻抚白菜的面颊,抹去他眼角的泪珠,面色带着丝丝无奈。
不远处的蔡旭花好不容易撑起身子,吐了一口腥气的唾沫,不可置信的瞪着这边。
这家伙是人格分裂吗?一会嗜杀无情,暴戾阴骛,一会温柔体贴,宠爱有加?
“师娘……”就在白菜还以为,一切还可以商量的时候,他的嘴里再次吐出可怕的话语。
“汝以为朕为何一直留着汝,还不是等着时间一到,献祭汝的肉身,复活吾的爱人!”
他面色一白,眼里的泪像失控了一般疯狂拥挤出来。
那个自幼疼爱着自己的男子,将自己疼入骨髓的男子,竟然当着他的面,亲口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你听到了吧!他一直就没把你当自己人!你为什么还要站在他那一边!红红!我们跑吧,哪怕你想成为魔,三界之中,总有我们的天地!何必与他苦苦纠缠!”
“我的命,是师尊给的,师娘不说,徒儿也会这么做。”
“红红!!”
“献祭自己,复活师尊,一直,是我自己的梦。”
想到这里,那柄短剑再次出现在手中,他高高抬起那短剑,朝自己心口狠狠刺去。
心室那钻心的疼痛涌向四肢,他落着泪,引燃自己全部的神力,哭喊道:“复活吧,我的爱人。”
“爱人?”
这话一出,妖帝一脚把他踹飞。
白菜被飞到光圈内,一身暴起的神力被浇灭,白榆俯下身子将他扶起,耳边传来妖帝的骂声。
“毛都没长齐,也敢觊觎朕的皇后。给朕规规矩矩的,毕恭毕敬的,喊一辈子的师尊!混账东西!”
下一刻,怒骂声戛然而止,他眼神转向蔡旭花的视线,变得危险可怕。
妖帝的逼近让蔡旭花警惕,他趁妖帝不防抬手甩出一道符纸。
妖帝不防,竟没想到他还有留一手,但那制造符纸之人并未有他道行高深,他只不过轻轻释放妖力便把那符纸取下。
看着掌心平躺的符纸,眼前突然浮现,他几千年前在王家所受的恩惠,再抬头,看向光圈外躺平的道士,他叹了口气。
汝既能赠他此符纸,那便说明,这小子,算是朋友。
他的视线再次移到光圈内,阿梨这傻丫头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小时候对她师尊的依赖却误以为是喜欢。
既然如此,现在杀了那蔡旭花,也无用。情劫,必须对他自愿渡。强迫无用……
他叹了口气:“罢了,朕又何苦执着于那神族的仇恨呢?本就是朕的血仇,何苦让汝来承担。”
他淡漠的收回视线,转而走向光圈。蔡旭花见他本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靠近,突然又没了气势,叹着气离开,有些疑惑的想要跟上,却又被妖帝一掌震飞。
白菜捂住心口,被白榆拔出短剑的伤口缓缓愈合。正在他惊讶于为什么自己并未有变化时,耳边传来会长的声音。
“就算献祭,你亦不会死,早已成神的你,若是修魔,下一步,修成正果,便是魔神。”
“魔神?”他望向会长,面色带着疑惑。
“既然放弃了成神之道,那,便入魔道,修魔神罢。只不过,那样一来,朱雀星宿,可就永远,没有星帝登基。莫忘了,几千年前,混血被天界围剿,还有这朱雀血脉的,也就汝一个了。”
“你师尊一开始,便是抱着让你修成东方星帝的目的,赋予你神血的。这些年你师娘的苛刻,也只是为了历练你。成魔之路可比成神之路,可怕多了。但他也有私心,神族对他做那些事情,他可半分没有忘记。不然,他也不至于,等了六千多年,都不愿意成神。”
“傻孩子,听他的话,就那么难吗?他从未想过伤害你,你若以朱雀星帝的身份献祭,朱雀的不死神格,定不会让你有一丝损伤。”
此时的白菜恍然大悟,他震惊的看向朝光圈走来的妖帝。
“可……转世的师娘……”
“那不过是为了骗过冥帝的一个傀儡罢了,蔡旭花才是你师娘真正和冥帝的交易。我不过是为他打掩护的一个小助手。”
“凭你师娘对你师尊的爱意,怎么可能忍心她在人界受此折磨?”
蔡旭花撑着伤口,咬着牙忍着身上的疼意,看着不远处再次刮起怪异的妖风,他害怕的抬起步伐。
“等等!你不可以带走他!”
蔡旭花顶着风想要冲过去,可从那飓风中心甩出一张符纸贴在他的胸前,他顿感脚下无比沉重,无法动弹。
随着那狂风的涌起,光圈渐渐缩小,狂风卷着地上的血水,可怕而强劲的大风将光圈包裹起来。
“红红!”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蔡旭花顶着那劲风想要往前走,可无论他如何迈出的步伐,怎么也到不了光圈处,随着光圈越来越小,他看向白菜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红红!”
漫天的血风之中,白菜被妖帝禁锢在怀里,神色满是哀伤的朝他伸出手,妖帝毫无无波无澜的眼神凝视着他,狂风卷起他们的衣摆。
那血风像刀一样割得脸上刺痛,他顾不及那难受,奋力重开那符咒的禁制,张开羽翅便要向前冲去,可他刚刚张开翅膀吗,便觉得翅膀一沉,身前一股强劲的力道将自己往后灌去!
眨眼间,那光圈便在狂风中,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风过以后,眼前空无一物,徒留满地是血腥之气。
蔡旭花被风甩到墙上,好不容易风停了,他在半空中摔了下来,再抬头一看,带着妖帝一行人来的光圈,已然消失不见。
“不!红红!!!!!!!!!!!!”
空旷的社区已经没有了活物,就剩下蔡旭花一个活人,两个那群喊打喊杀的反派,也消失不见了,道士刚刚昏死的身子也被带走,现在就剩下一个彷徨无助的他,跪在地上。
白菜被带走的那天,蔡旭花跪在协会的社区哭得像个孩子,血雨落下,他暴泣落泪,红色的腥血落在脸上,混着他的血泪。
天色渐渐重现亮光。
为了抓捕乐于的协会干部倾巢而出,但没想到,回到协会的时候,他们却看到,本就被乐于毁得一塌糊涂的协会社区,竟然像是被血泡过一般可怕。
他们找遍了每一栋大楼,没有一个活人,地上竟就只剩下一个,浑身是伤的男子。
蔡旭花被送进了医院,恢复意识的他,变回了那个颓废的人。他告诉了协会事发经过,连会长蜻祈叛变之事,也如此令人不可置信。
蔡旭花也是到那时才知道,妖帝在人界和妖界之间,设立了一个大门,那门每年一月一日元旦子时打开,一年只开一次,一次只开十二时辰。
人族物种,是被禁止进入妖界的,他若想入妖界,犹如登天。
他想着硬闯,却被一个被小妖称呼为寒将军的大妖打了出来。
他唤那大妖:“肆寒……”
白榆冷着眼眸将长刀收起,拦在妖门前,半步不让他有机会穿过。
白榆本名叫肆寒,和他同时上古凤凰遗脉,更是亲兄弟,几千年前因为天劫,被打落人间,后又遭遇不测,两兄弟分离多年,才在人间再次相聚。
哪曾想,肆寒以人族身份成长,他却被一群求长生不老的混蛋控制了几十年。
“哥哥,别再闯了,妖帝若再想杀汝,弟弟也拦不住。”
“……我就想知道,她好不好?”
“白梨殿下自幼被以公主待遇养大,陛下很宠爱她,从未苛待过。”
确认白菜没被欺负,蔡旭花松了口气。
他缓缓的审视起眼前之人,许久,才半张了唇瓣。
“……你变了好多。”
白榆默声不语,以为他要套近乎,便摆起一副警惕的模样。
“……我以为……你妖力如此强悍,应当修炼成神了才对。”
白榆冷凝他片刻,又道:“哥哥,汝吾兄弟二人,分隔多年,应当好好相拥开怀畅饮才是。但吾也知道,当初若不是为了吾,哥哥也不会被鬼族所捕,但……妖帝于吾有恩,弟弟爱莫能助。”
他眼角泛起红润,轻轻的朝他求道:“我明白,麻烦你,帮我照顾好他……”
“那是自然。”
白榆冷冷的嗓音传来,蔡旭花这才转身离去。
“对了,你迟迟不成神,是因为……情劫?”他刚刚抬起步子,突然又止住了。
看着那背影,白榆沉默片刻,眼里泛起一丝红意。
“郡主一日不归,吾,一日,不渡情劫。”他闷闷的嗓音再次传来。
蔡旭花回过头,沉沉的眼里,满是难过。
“她死了。”
白榆沉凝片刻,又道:“汝所见之人,并非转世郡主。不过是妖帝用那双月眼,制作的傀儡罢了。”
蔡旭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认识的王见风,有血有肉,有喜有悲,怎会是个假人傀儡?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
“真正的转世郡主,还活着。但并未找到。若哥哥有法子找到她,兴许,过些时日,可以再见上白梨殿下一面。”
“真的?”蔡旭花满脸惊喜,喜上眉梢。
白榆冷然的脸上出现一丝柔和,他轻轻点点头。
“不骗哥哥。”
“好!等我!”
“红红!等我来接你回家!!”
他朝门内探头大喊一声,转身就跑,不带一丝留念,步子也比来时的他欢快了些。
不久之后,他被协会招募,仅仅用了两年时间,他成了协会会长。那之后,他是脖子上多了一块玉坠,他能成为会长,只因为他消灭了不死鸟这个协会几千年来的大敌。
殷子受作为不死鸟的掌权人,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带之前蔡旭花见过的那个叫婀多的九尾狐妖,也不寻不到踪影了。
王见风被殷子受抢走的那颗玉坠被蔡旭花据为己有,有了这块玉,他如虎添翼,大杀四方。
从那之后,蔡旭花只要逢妖,出手之前,必先问几句。
“我要找一个人。”
“她叫王见风,是个女孩,今年,二十四岁,你认识吗?”
“认识,可活,不认识,那便死罢。”
身边也偶有同僚问他,那位王见风,是你的爱人吗?
他总是微微一愣,然后泛起苦笑。
“爱人么?我只知道,我们还有一位共同的朋友,我们本是铁三角,但丢了一个,我就只剩下她了。”
是啊,我已经失去白菜了,我不能再失去她了。既然我以往认识的王见风是傀儡,那,便认识真正的她吧!
蔡旭花再没有回过警局,和胡军也断了联系,那些伤害过高扬的学生,被抢救回来了,但他们面临的,是法律的制裁。
他后面终于想起,王小明那份拐卖名单上,有费纪纪的名字。费纪纪,确实是高扬妹妹。他也告知了费纪纪真相,在蔡旭花的帮助下,通过正规的司法程序回到了高家。
高扬母亲后面疯了,进了精神病院,高扬奶奶发生意外去世,高家没什么亲戚,费纪纪继承了高家所有遗产。
费纪纪的养父母也在同一时间,发生了意外逝世。
一切仿佛那么的巧合,又那么的神奇,又那么的,顺应天道,罪有应得。
他彻底斩断了和蔡旭花的一切联系。他换了个名字,金凤。
那才是他的本名。他是凤凰第一子,金凤。
白榆是他的弟弟,凤凰第四子,雪凤,字,肆寒。
所有人都忘了王见风,但蔡旭花没忘记,他在找那个人,也清楚,两个王见风不是同一个人。哪怕她是个傀儡,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每日结束公务,金凤都会回到白菜的别墅里,洗完澡后的他结束了一天的疲惫,靠在沙发上看着手中的**,缓缓点燃了一支烟。
右侧的矮桌上泛着一杯啤酒,酒杯里的冰块冒着冷气,凝结了一层雾气,他抬手轻轻一碰,那酒杯里的红酒便蒸发了去。
他这些日子除了办理公务,也没有怎么出去玩,满心都在研究各种法术。他没有师资雄厚和势力强大的靠山,但他天赋异禀。
现在他除了认真修炼,也没别的事情可以让他分心的。他就想着,如何把那个能瞬间将自己废掉的仇敌干死,然后把自己心心念念,死而复生失而复得的红红抢回来。
想到这里,他收起手中的**,走到楼下,当初江白梨和白榆所战的那场痕迹,还留在客厅。
每当想他了,每当对他的思念撑不住了,他便躺在那刺骨的寒冰上入眠。
他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能倒下,红红,还在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