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沉你有什么可嘲笑的呢？你身上的煞气不也是污浊的东西？你别忘了，你是残风魔尊的转世，你本质就是个魔，即便修了苍生道，你也是魔！”
黎沉低低一笑，纠正他道：“煞气终究不是魔气，你别搞混了！”
大反派系统冷吭一声，不再和他争论，涤荡了几下，消失在大殿内。
大殿中的魔气慢慢淡了下来。
黎沉怅然坐在地上，死死地盯着手上那刺眼的血色，脑海中一直回放着那一幕。
鲜红的血花在他眼前顷刻绽放，灿烂得如同夜空中的烟火，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我是大反派’系统说得对，他竟然真的有一瞬间很迷恋这股味道，痴迷的想要再看一次血花绽放的景象。
红，瑰丽的红，他闭上眼所能看到的，全是茫茫血海，血花绽放的情景一遍又一遍，不断地在他脑海中重现，挥之不去。
“轰！”识海处一阵剧痛，针刺似的，恍惚要把他撕裂。
遥远的记忆像海水一样，汹涌而来。
广阔的冰原上，雪茫茫一片，一具又一具鲜热的躯体，在他面前绝望地倒下，猩红的血染红了万年无尘的冰原。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惊飞了一片栖居的雪鹭。
那一双双愤恨的眼睛，倒下去前用最恶毒的诅咒，仇视着他，那一个个让人忘不了的眼神，深深刻入了他的灵魂。
黎沉浑身颤抖着，额头沁满了细密的汗珠，这一幕幕回忆无数次凌迟他的灵魂，让他跌入深渊。
他抱起双腿，低下头把脸埋入了双膝中。
寒风打着卷儿，灌入殿中，带来的冰凉的气息，掠过地上那滩血液，结出一朵朵鲜艳的血冰花。
*
关梨出了承苍殿后，就直奔掌事堂去找崔珂。
掌事堂的气氛特别抑郁，一走进去就看见几个管事的小官，脸色严峻，小心谨慎地办事，还有几个宫仆行色匆匆，没有人敢讨论发生了什么事。
关梨在后堂处找到了崔珂，他正吩咐几个宫仆去办事。
她隐约听到了“细作”“全揪出来”几个字眼，一问才知道，宫里果然死了人。
死的是一个混进来的夏族细作，是拓跋垠偶然发现的，那人在宫内鬼鬼祟祟，似乎想和外面通消息，被拓跋垠当场抓获。
冬族和春夏秋三族之间的关系紧张，虽然明面上没人敢动冬族，私底下却不是这样的。
这次混进来了细作就知道，夏族一直没放弃铲除黎沉的念头。
黎沉昨晚凌晨，亲自前往地牢审问，天亮了才离开，听说是亲自处死了细作。
宫里防守严密却进了细作，这件事使得宫中的大臣和侍卫胆战心惊，生怕黎沉降罪下来，丢了性命，因而一大早收到消息后，一个个怕得脸色发白。
崔珂在传递黎沉的命令，对宫中的所有人进行严密的排查，把隐藏的细作全部拔除。
他交代完了要交代的事情后，看了关梨几眼，欲言又止，不知想说什么。
“你有屁快放。”关梨直觉这次清扫细作，会让黎沉对她也产生疑心，毕竟她是个春族人。
崔珂叹了一口气说：“我说公主，这种地方你还是别来了，这里涉及冬族的内务，现在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你来这里，会被人误会的。”
她刚想说我知道，就听他继续补充：“虽然你一直是尊上的重点监察对象，以你的修为，在尊上手里也翻不出浪花，但还是注意点好。”
关梨：……
这个崔珂还挺会损人的，大大咧咧地说她没本事。
“既然你们那么怕我会干些什么事，那不如就让我成天跟着尊上吧！只有这样才不怕我偷偷干坏事。”关梨干脆顺势找个借口靠近黎沉执行任务。
她说：“让你们尊上以后去哪儿都带上我吧！包括出门办事，只有把我绑在身边，才能防止我做小动作。”
崔珂愣了愣，眼神忽然飘到了远方，然后忽然隐晦地笑了笑：“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关梨见他上勾了，便把脑袋靠过去，低声问：“要是他要出门的话，记得告诉我哦！”
崔珂听罢，犹豫了一会儿，竟然真的把黎沉出门的事告诉了她，时间、出发地点都告诉她了。
说完，他笑眯眯地去忙了，关梨见他这么开心，总觉得他心怀鬼胎，这么好说话，轻易就能套到话，他是不是另有目的？
回想到她那天在黎沉房间里发生的事情，她顿时明了，敢情她和黎沉的谣言已经传遍了整个冰宫！
*
“本尊说过了，不要跟着跟着本尊。”低沉的男性嗓音飘荡在白茫茫的冰原上，远处是日出照耀的金山，身后是关梨那朵洁白如冰的并蒂梨。
御雪兽的背上，黎沉坐在那里，面朝着御雪兽行驶方向的反方向，双手抱着剑，黑着脸目视一路追上来的人。
关梨啧啧了两声，找借口说道：“你忽然出门是为了七叶白荷的事情吧？既然是为了这事，没道理不带上我啊！我好歹是春族使者，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边境的事情么？”
关梨的并蒂梨紧紧跟在御雪兽的身后，中间只隔着一小段空间，两人面对面各自坐在自己的坐骑和飞行法器上，他们已经对峙了很久了。
“本尊说过了，不需要你。”黎沉乌黑的发丝被烈风吹拂着，却一丝不乱。
关梨就知道他不敢暴露自己出门的目的，因而她故意误会他，他也没反驳。
“你需要的，一个人总有疏忽的时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关梨非常淡定地扬起笑脸。
黎沉抬眸，黑沉沉的眼珠里尽是肃然：“你跟着本尊到底为了什么？”
四周的景色飞快地后退，关梨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驱动并蒂梨往左侧倾了倾，侧着飞到了御雪兽的身旁，随后纵身一跃，跳到了御雪兽的背上，顺便收回了并蒂梨。
御雪兽感觉背上忽然一沉，回头一看，呼哧了一下，喷出一股气体，表示不满。
关梨来到在黎沉身后，面朝着飞行的方向坐下，后背直接往黎沉的背上一靠，淡定地说：“因为我想跟着你。”
两人背对背坐着，黎沉从她跳上来那一刻，就皱下眉头，后背传来一股温热，熟悉的梨花香顺着风吹拂过来，淡淡的香让他倏然精神了起来。
他往后挪了挪，避开了关梨的脊背。
“别靠着本尊。”
“可是我困了。”关梨跟着往后挪了挪，再次贴在他的背上，“你借我靠靠呗，我想睡觉。”
黎沉：……
他脊背僵了。
手指微微动了动，黎沉想要推开她，可是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痒痒，仿佛有个声音在对他说，小姑娘都累了，你怎么下得去手？
黎沉手握成拳，想把心里的杂念抛开，手却不听使唤，竟一动不动，愣是没把她推开。
天幕慢慢暗下来，天边的太阳沉入山下，苍穹的星斗逐渐显现。
黎沉一动不动地坐着，感觉到背后的人打了个哈欠，调整了一下姿势，身体软了下来。
入夜天气会更冷，刺骨的寒风猛烈刮过，冰凉之感无骨不入。
黎沉侧了侧头，用余光看了看身后的人。
冰肌美人虽然不在怀而在背上，却仍旧让黎沉觉得不自在，他从未和女人亲近过，遇到关梨后却一次次地打破底线。
这算是孽缘么？
他垂眼看着眼前的人，她慢慢睡着了，虽然只能看到她的头顶，可是能清晰感受到她微微起伏的呼吸。
两只白净的小手拢在袖筒里，露出了一小截，冷风中冻得有些发红了，耳朵尖上更是红得发肿了。
黎沉眸色动了动，心中萌生出一股奇怪的保护欲，这和他对待苍生的感觉不一样，以前，他看见弱小的个体，虽然会去帮助，可是心中的感觉却不一样。
背上的那人，让他忍不住想要把她护在自己的庇荫下，不让她飞走，不让她远离自己的视线。
黎沉眸色柔了柔，右手不自觉地抚过储物戒，一道白光闪烁了几下，一件玄色的披风出现在他的手掌上。
*
关梨醒来的时候，身上暖暖的，视线下移，看见自己身上披着黎沉的披风，后背已经没靠着人了，她被黎沉放平，后脑勺上枕着软绵绵的物体。
她支起了身子，转头一看，是一个墨色的绣着六凌冰花的枕头。
关梨：……还挺周到的。
给她盖了披风还不忘拿个枕头出来给她垫。
她坐直了身子，望向那个临风而立的墨色身影，他面朝御雪兽飞行的方向站着，御雪兽一路朝着北面飞行，关梨躺在他的身后。猎猎寒风吹起他的衣摆，不断翻飞，逆着光线看去，竟然有些挺拔巍峨。
关梨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一离开了被他遮挡的阴影，迎面就被凛冽的寒风吹得一个哆嗦。
原来他站在这里把风都挡住了，怪不得她这一觉睡得这么安稳。
前方是白茫茫的冰原，再往远一点，是高耸入云的雪山，越往北走，天气越冷。
高耸的雪山前，御雪兽停了下来，它翻不过去了。眼前这座雪山是极北最高的雪山，听闻从来没有一只飞行兽，能飞跃过去。
他们只好下地步行翻过去。
雪山路滑，崎岖陡峭。
黎沉走在前面，关梨跟在身后，行至一个斜坡时，黎沉下意识地往身后递过去一只手。
关梨正准备爬坡，迎面看见一只大手伸过来。她愣了愣，脑子还没转过来，就握住了他的手，顺着他的力度，爬上了斜坡。
等两人都爬上去以后，才蓦然发现这斜坡实在太过矮小，坡度也不陡，根本不需要拉手，而他们不但拉手了，还紧紧地握住。
气氛陷入了尴尬。
黎沉在想，他为什么那么蠢要去拉那个女人。
关梨在想，她为什么把自己看得那么弱，去接受他的援助。
一股不知何时产生的亲密感，同时占据了两人的心。
一息过后，两人同时放手。
几朵红云漫上黎沉的脖子。
愤怒值系统这时候突然冒了出来，飞到关梨的耳边，大吼：“你是不是傻啊？干嘛放手，你忘了你的任务了吗？他好不容易主动牵你的手了，怎么还放开了呢！”
它的声音很大，很激动，黎沉听不到它的话，关梨的耳朵却像是被炸了一样。
“诶呀，你烦不烦？”关梨抬手拍开它，“不就牵个手吗！下次肯定有机会，你急什么急。”
“下次？下次得什么时候？”系统很气愤，它叉着腰，脑袋冒烟瞪着她，“那好，他不主动，你主动。快去！牵他手！”
关梨：……
哪有人这么直接的，怪不好意思的。
她满脸拒绝，却见系统那细小的快要看不见的手上，顶着一个噼啪作响的电球，仿佛她不做就要惩罚电击似的。
关梨怂了，麻利快走几步追上了黎沉。
山路崎岖，他们走的路是一直往上攀升的。于是乎她一把牵住了黎沉的手，撒娇说：“山路太陡了，你拉我一把。”
手上传来温热，脖子上的红云才刚降下去的黎沉：……
他抬手一甩，挣脱了关梨的手，冷言道：“修者怕什么路陡。”
关梨早知道会这样，她转头看向一旁的系统，摊了摊手，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系统很执着，关梨自己没发现，但它作为旁观者，很清楚地看到，黎沉脖子上浮出了红晕。
它毫不犹豫地又顶起来一个电球。
关梨：……
好火爆的一个系统！
她没办法，只得再次上前。黎沉不让牵手，那就牵袖子吧！
她一把捉住了黎沉的袖角，撒娇般地晃了晃他的袖子说：“我虽然是修者，但我晕山。”
黎沉：……
系统：……
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高科技系统，它见过晕车的、晕机的，还没从未见过晕山的，更没见过如此厚脸皮敢说出这句话的人。
统佩服！
小剧场一：
起初
黎沉：我不需要你。
关梨：不，你需要。
后来
黎沉：我要你。
关梨：不好意思，我不要你了。
黎沉一秒黑化：你再说一遍？
关梨：嘤嘤。
小剧场二：
关梨：我晕山。
黎沉：嗯，不晕我就行。
关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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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