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马低下头一根根掰开亚图姆握住他的手指,那手指似用了极大的力气在反抗,以至于骨节微微泛白,却终究敌不过海马的力道。
交握的手被拉开的瞬间,亚图姆觉得那是他的心被撕扯成了两半。
“亚图姆,我从很早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深爱着你。”海马双唇轻轻吻上他的眉心,一如那个亚图姆醉酒的夜晚,一触即分。
“在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对你的爱从未随着时光流逝褪色。”海马的语气中带着独属于海马濑人的骄傲。
有些事他们心知肚明,夏迪为什么会帮他,又为什么跟他说那番话。
海马不愿意去想,如果当时他神色中流露出一丝犹豫,夏迪还会不会将方块交给他,如果他最终被拦在城堡外,亚图姆又是怎么打算的。
“亚图姆,我永远感谢上苍让我在即将堕落深渊前与你相遇,你让我找回了真正的自己,带我品味世间万般美好,我是真的爱你,我想永远呵护你、照顾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海马想如果时间在这一刻停止该有多好,那至少他们是真的可以拥有天长地久,而不必去看风雨如晦、花败无声。
“可是,宝贝,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亚图姆艳丽的瞳孔剧烈震颤,茫然不知所措。
他知道海马在生气,他也知道让夏迪对海马说那些话无异于诛心之举,他有一肚子的话要跟海马说,这么久没见,他何曾有一天轻松过,那些日日夜夜他也是靠着曾经的回忆才一直坚持地等到今天。
但他没想到他会伤海马至此,他的爱人已经不准备听他的解释了!
海马扶起亚图姆站直身体,他像是留恋不舍地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然后他动作很快地收回了手,挺直脊背,与亚图姆拉开了距离。
他们之间的关系像是再次回到了最初,只是对面的敌人,再无其他。
“我走了。”
海马望了一眼低着头沉默的人,然后毫不迟疑地向外走去。
从亚图姆身侧经过时,幽幽的兰花香悄无声息地沁入他的呼吸,让他短暂地恍惚了一秒。
然而就这一瞬之间,海马的手臂蓦然感觉到尖锐的针刺感,之后全身酥麻无力的海马落入身后的怀抱。
大脑变得越来越沉,海马耳边听到的声音无比喑哑,还带着一丝凶狠。
“既然已经来了,你以为你还走得了吗?”
亚图姆跪坐在白绒绒的羊毛地毯上,双手合抱住向后倾倒的身体。
红润的唇贴在海马柔软的发丝上,低声呢喃的语气里含着三分委屈,“一句话不让我说就要走,还敢大言不惭地说什么都愿意为我做。”
在亚图姆看不到的角度,海马的薄唇悄无声息地向上弯了弯,然后他把全身的力量压给了身后的怀抱,放任疲惫的身体彻底昏睡了过去。
海马醒过来的时候,橘红色的晚霞从没有拉严实的窗帘缝隙中透了进来,映在绣着暗纹的浅蓝色枕巾上。他低头瞄了一眼换好的家居服,赤脚踩着柔软的地毯,拉开了卧室的窗帘。
窗外漫天的晚霞似流火铺向远方,视线中前方的宫殿巍峨肃穆,在晚霞温暖的光辉中似多了一分柔和气息。
坐在外面的玛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肚子,咧嘴抱怨道,“真是好事从来想不到我,饿死我了。”
无精打采地抬起头,海马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她面前。
“啊!”玛娜受惊下连连后退,带着椅子一起“哐当”贴到了身后的墙上。
“你、你、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啊!”玛娜吓得打了个嗝。
海马扫了一眼没心没肺的女孩,一双大大的桃花妙目似会说话,面上的五官无一不美,只是原来水灵灵的一个小姑娘,半年前白皙细腻的皮肤却和亚图姆晒成了一个色,无端显出几分野性。
不难想象过去几个月,面前的女孩是怎么陪着亚图姆一起疯的。
海马暗自摇头,问道:“他呢?”
玛娜已经缓了过来,她站起身,“去应付那些老头子了!昨天出了那么大乱子,他又不准备把你交出去,不得去善后啊。”
海马半眯起眼睛,玛娜却没那耐心等他想太多,直接道:“他让我等你醒了带你去吃饭,你先去换衣服,我快饿死了。”
说到这里,玛娜奇怪地问道,“你都睡了一天了,都不饿的吗?”
听了玛娜的话,海马这才感觉到这一天滴水未进的胃微微抽痛。
衣帽间里,海马取下时髦的窄衬衫,搭了件暗蓝色牛仔裤,对着等身高的穿衣镜一丝不苟地系上衣扣,透过贴身的雪白衬衫隐约可见小腹肌肉的轮廓。
“走吧。”海马走了出来。
倚着门框的玛娜漫不经心的转头看了他一眼,随机瞪大了眼睛,
“就是去楼下吃个晚饭,你捯饬这么好看干什么?”
海马薄薄的眼皮掀起,扬起下巴,“你不是饿了吗?前面带路。”
“我是你们两的奴隶吗?一个个都这么指挥我。”
玛娜嘀咕一句,虽然很不情愿仍带着海马往餐厅走去。
两人一路通过走廊,穿过雕花拱形门,五颜六色的玛瑙镶嵌在金黄的琉璃窗上,灯光下似有火焰在玻璃上流动。
玛娜一路走一边将城堡的格局介绍给海马。
“城堡是仿中世纪的建筑,整体呈长方形,一共五层,地上四层还有一层地下室,一楼最大的那个厅是王座厅,议事厅和餐厅都在二楼。我和师傅还有一些王宫侍者住三楼,四楼只有亚图姆一个人住。”
两人走到走廊尽头的电梯前,玛娜按下圆键,“房间挺多的,我刚来的时候经常会绕晕。不过多住两天,你走多了也就熟悉了。”
“我明天就离开。”
海马语气寻常,以至于玛娜也没察觉到什么异样,随口问道:“你要去哪?”
“回去。”
“叮”一声,海马走出电梯,顺着食物的香气走进了餐厅。
玛娜连忙跟上坐到海马旁边,忍不住惊讶,“回去是什么意思?你要一个人回去?你不是来找亚图姆的吗?”
海马没理睬玛娜连珠炮似的问题,拉开椅子落座。
女侍端上餐盘,海马拿起刀叉,专注地切着牛排。
裹着黑胡椒外衣的牛排煎成了七分熟,配着清香的玉米粒,正合他的口味。
站成一排的女侍悄悄打量着餐桌前眼生的人,男人吃东西时细致而优雅,动作慢条斯理,宛如一位从画中走出的纤尘不染的贵公子。
食不知味的玛娜正在想东想西,眼角一瞥注意到女侍泛红的面容,又想起海马方才的话,心中顿时警铃声大作。
“你们先回厨房吧,有事我再叫你。”
把人打发走,玛娜往海马旁边凑了凑。
“你想不想知道过去几个月亚图姆做了什么?”
既然海马不愿意回答她,只能先抛点他会感兴趣的诱饵了。
果然,那人手下动作顿了顿。
不等玛娜得意挑眉,海马放下刀叉,扔下餐巾,款款起身。
“我吃好了,先回去了。”
玛娜盯着海马离开的背影,眉心皱出一个明显的“川”字,张了张嘴,
“这是真出事了啊!”
夜深时刻,卡利姆还在处理王城的乱子,只有几位年迈的神官就事件处理在和亚图姆纠缠。这一天下来他们已是口干舌燥,体力不支,偏偏今天王上抠得要死,连盘点心也不肯给他们上。几人腹中饥饿难耐,实在无力继续抱团与唇枪舌剑的亚图姆交涉,双方终于就王城大火事件达成了“一致的”相当“宽容友好的”意见,当然主要是亚图姆比较满意。
直到这个时候亚图姆终于大发慈悲把他们全都放了回去。
亚图姆离开议事厅,在餐厅随便从电梯走出来的时候,一脚踢中一个滚圆的屁股。
“哎呦!”
亚图姆也吓了一跳,“这么晚你怎么不去睡觉,准备蹲这给我守夜呢?”
玛娜扒着亚图姆的腿爬起来,难得的没理会他的调侃,“我有事跟你说。”
“怎么了?”亚图姆眼神一凝,“海马出事了?”
“不是,是,也不是,其实也算是吧。”玛娜一时语无伦次。
“到底是还是不是?”亚图姆脸色一沉。
“呃,就是我今天带他去吃饭的时候,他跟我说他明天要走。”
玛娜观察着亚图姆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补充道:“而且我之后问他想不想知道你这几个月做了什么,他直接转身走了。”
亚图姆抿了抿唇,“他说的是明天走?”
“嗯。”玛娜应了一声,低声问道:“你们闹别扭了?”
亚图姆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玛娜的肩,“你先回去睡吧,今天辛苦你了。”
玛娜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他费了那么多心思来见你,不管你们之间闹了什么矛盾,你就主动让一步吧。”
“嗯,我知道。”亚图姆侧脸轻笑了一声,“放心吧。”
看着他脸上的笑意,玛娜心里的担忧去了大半。
亚图姆虽然偶尔会不着调,但当他认真的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其实是真的很让人有安全感。
亚图姆洗漱好走进卧室,白色的水晶吊灯洒下满室柔和的光线。
侧身卧在床上的人似乎已经睡了,从亚图姆走进房间后就没有动过。
亚图姆关掉吊灯,只留下床头一盏巴掌大的彩色琉璃灯,然后掀起被角躺了进去。
沐浴后的身体还带着好闻的水汽,海马灵敏的嗅觉最先察觉到靠近的人,然后再是感觉温热的身体紧贴在他的后背,最后一只手臂伸过来环住了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