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侍小心翼翼地收回手,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侍者,“王上应该还没醒,你还是再等等吧。”
高大的男子面色似有不悦,他沉声道:“是非常紧急的事。”
“可是王上还在休息。”女侍抬眸又看了一眼海马,脸颊微红,小声道:“王上休息时不喜欢被打扰。”她甚至开始后悔一时鬼迷心窍被迷了眼就贸贸然地去敲门。
被拒绝的海马低下头,落下的刘海隐盖了他的眼神,走到这里的他已经不需要这个用来潜入的假身份了,就算暴露也无所谓了。
那双蓝澈的眼眸里有透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没有人可以将他拦在这一墙之隔的地方。
海马贴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整个人蓄势待发。
“滴嗒”一声脆响,是门锁旋开的声音。
“进。”一声短促的音节既快又低,隔着门辨不出声色。
女侍连忙躬身退开,“王上让您进去。”
海马迈步上前,按在门上的手不知为什么却突然不敢用力,他并不畏惧任何后果,只是如果门那边他即将见到的人不是让他魂牵梦萦的那个人,如果在努力了这么久后还是无法和亚图姆相见,他已经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
深深吸了口气,海马猛得推开门。
入门后眼前漆黑一团,寂静无声,海马微微疑惑地转动了下脖子观察房间里的情景。
只有左方的里间似有一团紫色光芒微微照亮一尺见方的空间,海马心生疑惑,抬起脚走了两步,身后传来门被上锁的声音。
海马脸色微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句含笑低语喷在他的颈后。
“藏头露尾。”
耳边风声袭来,海马下意识的一偏头躲过,大脑来不及思考,回身一拳打在对方的胸前,然而那一拳没有落到实处,微弱的光线中对方迅速后退与他拉开距离后,一条腿高抬直接朝他的腰间扫了过来,海马左腿迅速上抬提膝阻挡,左脚向前落步的同时,右拳直击对方的面部。
“这么狠!”瞪大的紫红色眼眸一闪而现,海马一惊下要把手上的力气收掉几分,对面那个人却顺势抬右手格挡开他的手臂,左手扣到他的胸前,一把扯掉系上的布扣,随后避开海马跟上来的动作,转了半圈绕到他的背后,猛地一拉。
“呲啦”一声,罩在海马身上的那件白袍瞬间碎得七零八落。
海马微喘着在原地站定,干脆扯掉挂在手肘上的半只袖子,随后掏出怀里的方块放进包里,最后将背包重重地扔在脚下。
然后那双蓝眸盯着前方隐藏在暗处的身影对峙片刻,空气中一时之间除了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只有两颗心脏“怦怦”的跳动声。
升起的朝阳洒下银色的清辉,淡淡光芒透过厚重的窗帘正映在那缕微微飘动的金色刘海上。
海马冷笑一声,脚下突然发力,整个人犹如射出枪膛的子弹,揉身直接冲了上去。
两个人身形交错,在不甚明亮的房间内,短短十来秒,拆了十数招后,海马的攻势越来越猛,隐在黑暗里的人虽招式不及海马迅猛,却身段灵活,好几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海马的擒拿,且战且退让进里间。
卧室不及客厅宽敞,两人施展不开,斗得越发难解难分,身形高挑的男子抓住一个破绽,压住身侧人的手肘,脚尖一挑对方的膝弯,两人轰然向身侧的大床上齐齐倒下。
“好了,不闹了,不闹了。”亚图姆气息不稳地说着。
他被海马压在六尺宽的大床上,左手肘曲起垫在腰后,上方的海马单手扣住他的右手腕压在头顶。
果然还是练得不够啊!
情势比人强,亚图姆又不准备真的和海马血肉相搏,连忙叫停。
“你玩够了?”低沉的声音隐隐带着怒气。
亚图姆不解地眨了眨眼,抬了抬柔韧的腰腹,将左手抽出来搂住身上的人。
“生气了?”
一只温暖的手抚上海马的颈项,海马闻着亚图姆身上淡淡的香气,沉默不语。
看不清海马的表情,亚图姆在安静的氛围中渐渐有些心慌,正当他准备打开房间的灯时,“叮铃铃”的电话声再次响起。
亚图姆微微挣动右手腕想去接电话,然而按住他的手指却猛然用力收紧。
“海马,让我接电话,他们应该已经到门外了。”亚图姆解释道。
他怕再不接,卡利姆估计就要忍不住带着门外的士兵闯进来了。
身上的人像是没有听到,空气中的气氛随着不停歇的铃声变得越来越紧绷。
亚图姆想了想,左手轻轻按着海马的头靠在他的胸前,偏头轻柔地吻了吻那双在贴住他心口时就慢慢阖上的蓝眼睛。
“等我一下,嗯?”
须臾之后,那只箍住亚图姆的手收了回来,掌心贴在了他的侧脸上。
亚图姆转了转被握的有点疼的右手腕,拿起床边的电话。
“喂。”
“王上!您房间内的不是王宫侍者,您先稳住他,我已经在您的窗外安排了狙击手,您找个机会…”听筒里的声音压的很低,门外的卡利姆说着扫了一眼团团围住房间大门的士兵。
“不用了。”亚图姆截断他的话,说道:“你带着人退下吧。”
卡利姆愣了愣,像是反应过来般,清清了嗓子,“是,王上,我马上执行C计划。”
听着神官大人都开始用暗语了,亚图姆哭笑不得,“我没有被威胁,真的没事。”
想着这么简单的说辞估计很难让对方相信,亚图姆只好多说两句,“昨晚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之后我们再谈,王城现在应该还乱着,你先去善后吧。”
“至于刚刚进来的…”
亚图姆亲昵地摩挲着那块还带着凉意的肌肤,说话的声音低哑轻缓,无端显出几分缠绵悱恻,“他是我的人。”
“你不用担心,去做你的事吧。”话到最后,亚图姆语气淡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是。”虽然依旧不放心,卡利姆却不敢再多说。
亚图姆放下电话,顺手打开了床边的百褶落地灯,细腻的暖白色灯光将奢华而雅致的房间照的分毫毕现。
房间里安静无声,亚图姆垂下浓长的睫毛,仔仔细细地挑走棕色发丝里的草屑、肩上的泥土点、衣服领里的半片树叶…
海马伏在亚图姆的身上任他施为,过了许久,他背上的肌肉线条终于完全放松了下来。
直到此刻,亚图姆才轻声道:“我很想你。”
海马睁开双眼,起身在床边坐直后,把亚图姆抱坐在他的腿上。
修长的手指滑过亚图姆的鬓角、脸颊、最后在唇角的地方留恋不舍,海马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那张俊美的脸在灯光的拂照下熠熠生辉,一段时间不见,他仿佛又长大了一点,五官有了细微的变化,完全长开的精致眉眼像盛夏时节怒放的玫瑰,艳丽如火,雍容大气,整个人焕发着凌厉迫人的风采。
亚图姆一动不动地任他打量,连大气都不敢喘。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很确定海马现在应该是憋着火,还是那种一点就能着的。
过了许久,图姆放低声音,惴惴不安地问道,“我是不是晒黑了?”
他是个闲不住的,这段时间有最好的士兵教他学格斗,还时常在露天靶场练枪,一练就是一下午,在当地堪称毒辣的日光下,不可避免地把皮肤晒成了微棕色。
看着亚图姆漂亮的麦色肌肤,海马牵起他的右手,指尖蹚过他食指左右两侧的薄茧,那是亚图姆近期长时间练枪留下的痕迹。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海马平静地开口,“看来你在这里也过得很好。”
卡利姆某种程度上是这个国家职级最高的官员,算是政府系统中的首相,实际上掌握着对全国各部门的监督和管理实权。这一路士兵和女侍者对亚图姆不作假的恭敬态度、以及亚图姆方才和卡利姆的对话中,种种细节让海马已经确认亚图姆并不是他先前以为的被变相囚禁。
亚图姆瞳孔骤然收缩,马上明白了海马在想什么。
亚图姆咬着唇,他要怎么解释,说这么久了,连只言片语都没有传给海马,都是因为做不到吗?
亚图姆知道他根本不可能骗过海马,而他也不愿意用一些经不起推敲的托词去诓骗他。
亚图姆看着海马略显狼狈的样子,不用问也知道,前一晚海马一定是险象环生才得以一路走到他的眼前。
亚图姆心中一酸,用力闭了闭眼,怔怔地看着海马下巴上一道指甲大小的划伤,久久讷讷无言。
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沉重,久别重逢,没有耳鬓厮磨、没有互诉衷肠,近在咫尺的情人却仿佛相隔天涯。
海马低下头,看见那双湿润的眼眸透着如火似血的水光,心中的怒气渐消,转而感受到微微的悸痛。
海马想自己大概永远都舍不得为难他,即使是他想要全世界,自己也会为他双手呈上。
“亚图姆。”海马的眼神慢慢凝起,声音中透着凉意,叹息一般,“你想要什么,我都不会拒绝你,如果你真的想要重新开始你的人生,我…”
“我不是,我…”亚图姆唇间抿着血,他紧紧握住海马的五指,神色慌乱。
唯恐海马真的会说出他害怕听到的话,亚图姆语速很快地打断他,“你不要这么想,我很想你,我一直在等你,是真的。”
海马眼神越来越复杂,他专注地凝望着亚图姆,似是想起什么,怒气又生,
“你真的一直在等我?”
“嗯。”亚图姆重重地点头。
海马微微眯起眼,将唇贴到亚图姆耳边,“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让夏迪来试探我?”
一言既出,房内略有和缓的气氛瞬间如坠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