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海马根据木马接到的那个电话,从监控里查到乃亚,再到他的人把乃亚带到两人面前时,不过区区两三个小时。
“木马在哪?”海马瞥了眼他脸上的伤,神色中有种风雨欲来的压抑。
乃亚像没有骨头的烂泥瘫坐木椅上,闻言只是嗤笑一声,便再无其他反应。
海马疾步上前,一拳重击在他的右脸上,空气里发出清脆的炸裂声,木椅重重砸在地上,碎了满地。
挨了一拳的乃亚.情况也没好到哪去,左眼被肿起的半边脸挤成一条缝,然而就是这样的重击也未让他发出任何声音。
默默站在海马身后的亚图姆心里一沉。
拉住还要上前的海马,亚图姆用力捏了捏他的掌心。
亚图姆走到乃亚面前,半蹲下身,“即使你不说,用不了多久,我们也能找到他。不如你自己把他交出来,你也能少吃点苦。”
乃亚依旧阖着眼,像是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海风吹在他们的脸上,脚下是一艘豪华的游艇。
矶野等人很快回来,海马和亚图姆抬头看去。
矶野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海马眸色渐深,伸手掐住乃亚的脖子,把他拎在半空,又是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
乃亚双膝跪到地上,身体骤然躬成个虾米,身体的疼痛并不会因意志力而有所减弱,乃亚条件反射的抱着肚子,嘴里泄出断断续续的哀嚎声。
亚图姆闭了闭眼,等他缓过来,方才继续道:“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和我们谈。你会留在这,显然也是有想要的东西。”至少他们赶到的时候,乃亚并没有任何要逃跑的举动。
乃亚眼睛睁开一条缝,有气无力地轻声道:“我没什么想要的,你们杀了我吧。”
亚图姆蹲下身,轻轻拉了他一把,让他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盯着他的眼睛,语气舒缓。
“你怎么会没有想要的?你要真想死,大可以在我们来之前消失。看看外面是什么,一望无垠的深海,还有你父亲刚三郎曾经存在的痕迹。你选这个地方,总是有你的意图,为什么不和我们谈一谈?你应该已经确定了,当年你父亲的死因另有缘故。再退一步,就算海马和你父亲的死脱不开干系,那和木马也无关,那时候他是个真正的孩子,你报复他也没有意义,不如你把他交出来,你想让海马做什么,我相信他会满足你。”
“KC股份还是KC社长的位子?你想要的无非就是这些。”海马冷声道:“你交出木马,都可以。”
乃亚慢慢抬起头,看着那双往常目下无尘的眼里此时愤怒又隐隐可见慌乱。
“我想要的,我已经得到了。”乃亚笑起来,那个笑畅快又真诚,让亚图姆恍然觉得面前的只是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那不如来说说,你得到了什么?得偿所愿却无人分享,不是很遗憾吗?”
乃亚把视线移到亚图姆的脸上,静静看了一会他后说道:“那五个人现在应该已经炸成烟花了,是吗?”
亚图姆点点头,“是,你成功了。”爆炸是在木马失踪后不久后发生的,当收到这个消息时,亚图姆在海马的脸上看到那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乃亚似乎很满意,“那就好。你知道吗?本来你也是我的目标,只可惜你太精明了,我怕打草惊蛇,所以选了木马。他真的比你好骗多了,我只是说说我手里有能让海马濑人坐牢的文件,是他年轻时候给我父亲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生意留下来的把柄。他必须一个人马上过来见我,不然我就会把资料交给警方,结果他就真的傻乎乎地过来了。”
亚图姆道:“他不是傻,他是太在意海马。”
海马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眼底生红。
“是啊。”乃亚感叹一声,“你说的没错。”
“木马和你父亲的死没有关系。”亚图姆道。
“我知道,但是我太想让海马濑人尝尝我当年的滋味了。”
乃亚瞳孔微缩,仿佛想起什么,无力的眼神染上一丝阴狠。
“海马濑人,当年我收到父亲的死讯时,比你现在还要痛苦千百倍。”
亚图姆站起身,挡住他看向海马的眼神。
“乃亚,如果你想看海马痛苦,你已经做到了。把木马交出来吧,既然你没有在我们到之前自尽的决断力,看来你还是想活着。这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很多人都觉得自己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事实上没有人真的能抵抗得了求生的本能。”
空气中一片寂静,咸湿的海风穿窗而过,只着一件薄外套的乃亚打了个冷颤。
许久后,乃亚将目光从窗外转了回来,抬眸望向亚图姆。
“你真讨厌啊。”
乃亚喃喃道:“是的,我本来想在你们来之前去陪父亲,却终究下不了决心。”
亚图姆听到身后人的呼吸随之微微一松。
然而此时,却听乃亚幽幽道,“可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
从方才一直镇定冷静的亚图姆闻言面色陡然大变。
刚三郎留给乃亚的不止是钱财,还有护卫他的下属,只不过先前乃亚将人隐在公司,他也未遇到过危险,所以亚图姆他们也没有察觉到他身边竟然有能为他不计生死的人。
乃亚要做的事没有多复杂,他先寻了个借口将那五人约出来,用定时炸弹送他们一起上天。
然后再将木马引过来,乃亚根本没打算见木马,直接把人敲晕交给手下的人带走。
“这港口每日出海的集装箱不说百万数,十来万总是有的,我也不知道他被放上了哪艘船,又被放进了哪个集装箱。”乃亚眼神中有种令人心惊的麻木。
“你的属下呢?”
“出海了,我和他说做完这一次,从此他欠我父亲的就还清了。所以,你们杀我还是不杀我,放我还是不放我,都无济于事。因为即使我想,我也不能帮你们救他。”
“我怕我会后悔,所以并未给自己留后路。”那低低的笑声中有着说不出的讽刺和悲凉,“现在看来,我虽然一败涂地,但至少还有自知之明。”
月色如洗,初冬寒意刺骨。
亚图姆站在庭院里,夜空像披上了整块纯黑的帷幕,不见丁点星光。
矶野刚从外面回来,下了车脚步匆匆地走到亚图姆身前。
“怎么样?”亚图姆侧头,缓声问道。
矶野面色苍白,鬓边未清理干净的血迹干涸成深红色。
“不行,各大船运公司都有出港的货船,这么短的时间,我们能联系到的人也做不了主。”这些年,KC经营的业务范围很广,甚至很多产业的触角已经延伸到世界各地。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乃亚的精心算计还是凑巧,船运这一块却正好是KC从未涉及过的领域,KC在这个行业的影响力完全是空白的。那些古老而庞大的船运公司或许时至今日不如新兴的KC那般耀眼而炫目,但那种百年的沉淀和盘根错节的关系使得他们并不会去畏惧一个新生的企业,当然如果只是顺水人情,谁都会愿意去做,但那绝不包括为了一个孩子延误数亿吨货物的运输。
亚图姆垂眸看向地面,不知道为什么,经过这乱糟糟的一天,现在他的大脑却异常清醒,之前心里那种沸反盈天的焦急都化成了淡淡的冷意。
身后的大宅里没有半丝声响,管家早在木马出事后不久就给家里的仆人都放了假,此时这座美丽、纯白的大宅里只有他们四人而已。
矶野又接了个电话,听着对面人汇报的情况,双眉耸起,挤出深深的纹路。
等他挂了电话,亚图姆说道:“你留下来吧。家里只有管家不行,之后你要守着海马。”
矶野看向亚图姆,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惊诧和难以置信。
亚图姆让他这个时候留下来,难道是要放弃副社长吗?虽然他心里也知道希望渺茫,但听到亚图姆这么说,却仍然让他觉得难以接受。
亚图姆却没有解释什么,转过身向二楼走去。
轻轻推开门,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书桌上的卡通相框,巴掌大的相片上两个男孩的笑脸恍若隔世。
亚图姆扫了一眼电脑界面上叠加一起的对话框,各种语言的“抱歉”、“sorry”出现在对话的末端。
亚图姆走到床前,半蹲下身,握着那只遮住双眼的手。
“我一直没有照顾好木马。”海马把头埋在他的肩上,声音沙哑,“以前我那样对他,但他从来没有怪过我。我甚至没有告诉过他,我很爱他。”
“我知道,他也知道。”亚图姆感受到肩上的湿意,那轻盈的泪水仿佛重若千钧,砸在他的心头,让他痛不可当。
被亚图姆握住的那只手在微微发抖,“如果可以,我情愿用我的命去换他回来。”
亚图姆偏头吻了吻柔软的棕色发丝,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水后把手放到他的颈后。
“你睡一觉,等你醒了,他会没事的。”
大脑陷在自责和恐慌中的海马还未去想他话中之意,便感觉到脑后尖锐的痛感刺入肌肤。
海马最后的记忆中只有那熟悉的兰花香,馥郁、芬芳、热烈而又幽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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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