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一世,沈梦砚可不想继续在学习这条路上耗。
作为重生者,她自信有一百种方式活得美滋滋。
所以她毫不犹豫摆了摆手:“不读,少年大学。”
“哦?”
虽然沈文远不认为孙女能参与讨论,但既然对方已经给出建议,他还是尽量给予了尊重。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压根考不上啊。
但这理由没法说。
沈梦砚还是贴心地找了个借口:“要读,燕北大学,华青大学。”
不读少年大学,要读燕北大学和华青大学?!
沈文远瞬间眼睛亮了。
“好!好志气!”
当场红光满面的沈文远,激动地抚摸着孙女的头。
手已是忍不住的颤抖。
作为靠着读书走出农门的受益者,他比任何人都推崇读书这条路。
因为这真的是普通平民能走的,最公平最有性价比的一条路。
而相对少年大学这个新兴模式,燕北大学和华青大学作为传统的全国首府,显然更让家长放心。
见爷爷如此兴奋,沈梦砚也颇为欣慰。
善意的谎言啊,真是美好。
是的,她并不亏心。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未来,只会比爷爷想象的更加花团锦簇、河山万里。
此刻她要的,只是一个正常的童年。
确切地说,是有一个可以养好身体的童年。
有上辈子的经验,沈梦砚深知身体的重要性。
所以三岁之前,她什么都不想干,只想专心吃喝睡觉和运动,全心全意养身体。
这年月的乡下,是真正的山清水秀空气鲜,最适宜养生。
作为曾经的氪肝牛马,沈梦砚可太久没呼吸过故乡的新鲜空气了。
重来一世,她一定要享受个够。
但,她可以躺平,父母却不能闲着。
以她的经验:蠢妈闲了就会胡思乱想然后emo发疯,怂爹闲了就会打牌然后输钱。
而现在,却是最适合搞事业的年代。
不说遍地黄金,也确实是百废待兴。
只要你肯努力,各行各业有的是机会!
——不是当头牌牛马的机会,而是真正实现贫富跃迁、一飞冲天的机会。
在这时候躺平?将来一定会做梦都悔醒啊!
要知道,将来资本成型,大佬巨鳄们一统江湖,普通人想出头可是难上加难。
那时候鸡娃,哪有现在鸡父母有性价比?
所以,去野蛮生长吧——爸比妈咪!
首先要鸡的,自然是怂爹沈慕舟。
他本就智商超高,刚读书那会也是出了名的聪明后生。甚至早早被人预定了做女婿。
可惜后来读到高中,他发现老爹是自己学校的校长,莫名就起了优越感。
那会他成绩确实好,别人也愿意给沈文远面子,于是各种吹捧彩虹屁不要钱地朝他砸。
最后他迷失在这一声声的靓仔中,飘飘然认不清自己,每日玩玩玩、乐乐乐,最后高考名落孙山。
就连早早跟他定亲的,也连夜跑来退婚。
沈文远给这小子气得够呛,一时也懒得管他,便由着他卷铺盖回家下地。
但自幼当读书人培养的沈慕舟,哪里是种地的料?累得够呛不说,还出不了庄稼。
沈文远倒是不心疼儿子,就是舍不得糟蹋庄稼。便又让他跟着他二叔去卖窑货。
所谓卖窑货,也就是把窑厂里陶土烧制的各种缸瓮盆罐,挑着去挨家挨户的卖。
不管是赚点现钱,还是以物易物换点粮食,都是个营生。
只是这又比种地更累,是真的要挑着担子从早到晚,从风吹霜打,到日晒雨淋,都得坚持。
沈慕舟的肩膀也磨破了,皮肤也晒脱皮了。整个人累得不成样子。
老父亲沈文远也终于消了些气,这才恍惚记起这糟心玩意儿是亲生的。
便叹了口气,又去给儿子奔走。这才寻了个民师工作,也就是在村里给孩子们教书。
编制肯定是没有的,甚至最开始都不领工资,只给算工分,和普通社员一样,按工分领点粮食。且农忙时一样要停课下地,参加全员劳动。
这也算是特殊年代的产物,以灵活办班的形式,解决孩子就近入学的问题。
这种灵活民师,跟真正入编的教师,无论是工资福利,还是稳定性,都有很大差别。
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不用那么累地常年风吹日晒卖力气砸汗珠子。
沈慕舟本就擅长读书,教书自然也游刃有余。
他的学生,在各级调考里,总是名列前茅。
渐渐,他再度声名鹊起,成了附近家长们都十分认可的老师。
于是,他再度知足常乐。
每日悠哉悠哉上课,上完课悠哉悠哉回家,有活干活,没活就打打牌玩乐,竟是没半点继续上进的心思。
这显然不符合终身奋斗的沈文远预期。
要知道,农村民师只是个临时工作,想成为正式铁饭碗,还是要实打实考编的。
但不管沈文远如何催促,沈慕舟就是安于现状,不肯卖力气去看书考试。
上一辈子,他可是一直到沈梦砚初中毕业,才考上公办教师的。
那大约也是“民转公”的最后期限,再考不进编,就要被辞退了。
怂爹那几个平时玩得不错的同事,就是一直没考上,后来被陆续清退了。
多年后再见,老来生活已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沈文远其实一直都是对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人生想要过得好,就得不断奋斗向前。
这日晚饭,为儿子未来操碎心的沈文远,又在日常念叨儿子看书。
并掰开了揉碎了为儿子讲形势。
目前,国家的政策已经相当明朗,就是著名的“关、转、招、辞、退”方针。
“关”住口子。
“转”为在编。
定向“招”师范生。
“辞”掉不合格民师。
同时也对他们的“退”出进行补贴善后。
说白了,转公一事,已经迫在眉睫。
但沈文远急迫,沈慕舟却不急。
只“嗯嗯啊啊”胡乱点头,敷衍着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殊不知,他的余生已经被小闺女安排得明明白白。
“爸爸,考编。”
一个脆生生的童音,突然响起。
“哈?!”
沈慕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自己女儿会学出这两个字。
“爸爸,考编,转公。”
脆生童音再度响起。
字正腔圆,清清楚楚,似乎在向怂爹彰显:瞧,我还能学更多词儿呢!
只是每个词儿都是一根小皮鞭,催着慈父奋进。
沈慕舟的脸“刷”地红了。
沈文远却是爽朗大笑:“哈哈哈,连小砚都让你考编转公呢!”
沈慕舟窘迫着脸,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在父亲面前可以耍混敷衍,但当着女儿的面,就不一样了。
他其实是个不错的父亲。
上辈子他可是除了沈文远外,最疼爱沈梦砚的长辈。
读初中那会,沈梦砚想买女式自行车,家里不够钱,怂爹愣是趁着暑假做了整整两个月窑货,把这笔钱挣了出来。
大热的天,这个平日的教书先生,在窑厂里砸着陶泥,一颗汗珠摔八瓣,就为对女儿的一份拳拳父爱。
“父亲”,终究不只是一个称呼,而是一份责任。
正是拿准了这一点,沈梦砚才以最天真懵懂的小幼婴状态,开启鸡爹模式。
“爸爸,考编。小砚,要吃肉。”
小奶婴能有什么小心思呢?不过是想吃肉肉罢了。
你作为人家老爹,好意思不应承?
沈文远在一旁笑着助攻:“看见没有?小砚要吃肉呢!你这当爹的可得多努力!”
“……”
沈慕舟能怎么办?
上有老下有小夹击,他也很夹心饼干啊。
终究,只能是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嗯,考。”
他很少作承诺,但对自己说出的话向来尽力而为。
更何况,眼前他答应的,是自己的父亲和女儿。
当天晚上,他就开始挑灯夜读。
此后每一天,除了正常工作,其余时间他全用来看书。
沈文远也不含糊。难得见儿子发奋读书,他赶紧发话:不管是地里还是家里的活,全都不让沈慕舟沾手,只让他专心用功读书。
“特殊时期,大家克服一下。农活可以放一放,家务活也可以从简。慕舟考编转公是咱家的大事,可得分清主次。”
这话大多是向冯招娣说的。
因为沈家没谁会不支持沈慕舟的前途,只有向来目光短浅又对婆家无差别纯恨的冯招娣,才会见不得沈家任何人休息。总觉得那是对不起自己,甚至是对不起自己娘家。
所以沈文远明确说了农活放一放、家务活从简。言下之意:即便沈慕舟歇了,也不会给别人增加工作量。
甚至,怕纯恨儿媳听不懂,他又特地嘱咐冯招娣:“招娣你要是累了,也可以歇着。千万别硬撑。”
若是以前,冯招娣肯定又会从负面出发,把这话反反复复分析个几十上百遍,然后陷入新一轮的emo和纯恨。
但这次,冯招娣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就低头去逗弄女儿了。
其实是沈文远多虑了。
一段时间不见,冯招娣对娘家的心已经冷了很多,对婆家也没那么纯恨。
她现在满心满眼的,只有女儿。
女儿不是说了么:让爸爸去考编,多挣工资给她买肉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