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是家宴吗？怎么包下这么大的会场？”肖林摇下车窗，看着这个老剧院改建的酒店，应该是民主时期的建筑吧。
“是家宴。”沈青宇一边解释着，一边帮小妺解下安全带，
“是‘仲生文和’举办的一场交流会，他们对外是一家普通的生物医药公司，但这家公司的注资人大有来头，现执掌人石井孝明的曾祖辈是东和华族，四七年东和‘国宪法’生效，虽然绝大部分贵族覆灭了，但‘贵族制’余辉，终还是有漏网之鱼，石井家族就是其中之一，传闻中说是以机密文为交换，迅速积敛了大量资产，成为东和旧制更迭后的‘寡头’，这家生物公司，实际上就是石井家的产业，今天他们在这里举办的一场内部学术交流会，会请一些业界比较权威的专家学者，但大部分都是石井家族的内部人员，所以也可以说是石井家的家宴。”
说话间，三人朝会场走去，沈青宇稍顿又继续道，“可明明都是他们自己人，却这么千里迢迢过来举办一场内部学术交流会，不觉得可疑吗？”
“你怎么这么了解？”肖林疑问后，却想起一个与东和有关的人，“……难道是小师叔？”
“嗯，我又调查了一遍他的过往经历。”沈青宇说完眼神下意识扫过小妺，小妺注意到目光，奇怪的回看沈青宇，却发现沈青宇已经牵着她朝着会场内走去。
肖林也注意到小妺，
汪小妺真的是小师叔的女儿？那青宇为何不让小师叔与她相认？……或许因为现在的她只是汪小妺的壳子……只不过用了菌蛊后的绿抚，虽然行为不似之前那般肆意狂悖，但却像是痴傻了一样，说话卡顿，肢体僵硬，甚至吃饭会抽筋流口水……脑梗，有脑梗的症状，但是……难道是伤到了脑子？
因为九头之一的白头线索没有头绪，沈青宇想从汪明的身上寻找突破口，他最初只能了解到汪明过往中的部分信息，因为能追溯到他踪迹的最早时间，是在八三年，改革开放初期，那个年代的偏远地区极其困苦，他辗转各地，有当过村里的兽医，也做过几年乡镇卫生所的坐诊大夫，最差的时候也曾流连各处摆过地摊，几经周转后，才回到东临市L大，因为肖林的师父，也就是汪明的师兄，从四九年开始就一直在寻找他的消息，只不过再见到汪明时，已经是跨世纪的千禧年了，他的容貌几乎没有变化，一如当年离开时一样，是个青年俊生，而肖林的师父，已经是鲐背之年，着实令人惊异称奇，但毕竟经历过岁月，虽不老之容，却也难掩眼神中的沧桑与疲惫。
不过渐渐地，回来后的汪明，身上被禁锢的时间轮盘，好像又意识到了斗转星移，再一次开始转动……
八年前，汪明曾与肖林同期研习过一段时间，那时沈青宇和肖林并不认识，还只是个医学部新生，即使是因为卢沉夜的关系，沈青宇对汪明的存在也只是停留在有所耳闻，直至见过活神像的沈青宇……
八十多年前的那场交变失败的原因，不只在于汪明这个阵眼的缺失，还有西金方位的白头出现了问题，正因如此，九宫阵出现缺口，才让汪明逃脱了……
他笃定汪明一定知道些什么，但多次调查收集汪明的信息，却收效甚微，这次意外有了眉目，原来当年汪明逃离佘盘山后，竟还敢和东和人联络，并一度逃亡到东和藏匿，收留他的主家正是石井家，直到1978年，跨国友邻经贸合作，也就是在那时，汪明挂靠在一家两国合作的睦邻友好医院，但因为信息少的可怜，汪明为何会辗转在地方的小诊所，与石井家之间关系究竟如何，挂靠在睦邻医院时期都做了些什么，这些沈青宇还未有头绪。
会场分室内室外两个区域，离交流会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三人便在区间的外廊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稍作休息。
“所以说小师叔……很有可能是在装疯？”
沈青宇摇头，“不知道，他在医院虽然有署名，但却没有出诊记录，那几年的空白以及在东和的时候他都在干什么，……我倒希望他是在装疯。”
“师父不想他被打扰，已经将他安置在隐山的观中了。”肖林犹豫了半天又道，“虽然不想，但你有没有怀疑过……我师父？”
沈青宇转头，看到肖林不安地摩挲着手指，“你提过的，佘盘山当年旧事，和师父对小师叔的态度，我不认为师父他一无所知。”
沈青宇还未曾见过肖林这样无助，他清楚师父在肖林心中的分量，对于肖林的师父，沈青宇心底也同样是极为敬重的，他安慰地拍拍肖林的肩膀，“要相信你师父，就算他真有所藏，也必定是有其中的道理。”
“道……理……道理……”肖林头顶又多出一只手，一下一下的摸着肖林的头发，
肖林回头，惊疑地看向小妺，小妺憨笑着咧嘴，口水顺着嘴角就流出来了，沈青宇赶忙拿出纸巾给她擦嘴。
“青宇，你确定菌蛊融合的没有问题吗？她看起来像是……”
“没关系，她这样更安稳些，等到你找到了那个血亲禁术……小妺就不必当作绿抚的肉身，代替成为碑柱了。”
“哦呦，备注？是什么备注啊？”一个老者的声音逗笑道。
丁允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肖林不免心惊了一下。
“丁老？”肖林慌忙起身，“您也在啊。”
“哎你好你好，快坐坐坐。”丁允一边招手示意肖林不必拘束，一边自然地坐到沈青宇对面，跟他一起的还有马技术，也熟络的坐在肖林旁边。
“怎么样，进来的时候还算顺利吧。”丁允客套道。
“非常顺利，感谢丁老。”肖林看到颔首回应的沈青宇，立即明白，这个交流会的三个名额是丁老给的。
“哎，见外了不是，俗话说，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
“一定一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您尽管说。”肖林道。
“好好好，那我就提前向你们说声谢谢啦，哈哈哈。”
沈青宇看着对面眼睛眯笑成一条线的糙毛小老头儿，不动声色抬了下嘴角，“丁老最近还在忙着处理水洞的事？”
“是啊，一言难尽。”那几撮糙毛被风一吹，难受的拧在一起。
“其实您也不用担心，马上就是秋分了，‘秋分三候，水始涸’，新泽的水应该很快就会退了。”
丁允无奈摆手，“不只是退水问题那么简单的呀，那下面啊……”说着他指头敲了敲休息椅的扶手，“应该是有什么东西。”
沈青宇挑起眉尾，故作疑惑道，“有什么？”
“难就难在，不知道是什么，无从下手。”丁允挤眉摇头，“加上之前那些跳水闹事的，我们方法用尽了，根本潜不下去，可那些落水者进去后便像消失了一样……简直就像一个会吞人的巨口。”
“昨天又有人去下潜台，还好发现的及时，被林队抓回去了。”马技术补充道。
丁允见沈青宇若有所思，提议道，“我记得你和卢沉夜，有一家民营的生物研究所，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次能跟你们合作。”
“合作？”沈青宇隐约明白了丁允的意图，他之所以一直在给予帮助，不是因为昔日微薄的师生之谊……很有可能是他发现了什么，
那下面是绿抚的孢衣，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以直通佘盘山，但是那个通道现在还不能关……因为肖林已经查到了那些落水者的线索，很可能和佘盘山上的须余巢有关，他虽然早就知道绿抚藏有目的，但要想查清楚绿抚的意图，并不容易。
“当然，作为交换，我可以提供‘仲生文和’详尽的相关信息。”丁允提出交换条件。
“包括八卦。”马技术似乎很兴奋的样子。
“丁老为什么认为我们会需要‘仲生文和’的信息？”肖林反问。
丁允笑笑，同样反问，“不需要吗？”
主持人试音的声音传来，交流会正式开幕，酒店礼堂内大概百十人，礼堂足够大，不算拥挤，沈青宇一行五人坐在后排，其他人也徐徐落座，沈青宇不经意抬头，视线便撞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对方似乎也才注意到他，本要落座在前排的座位，此刻却径直朝后排走来，
待人走到近前，肖林抬头，一身西装挺阔，英气修身，来人正是宗政宇。
宗政宇没说什么，直接坐在小妺旁边的空位上，但显然，那是沈青宇的位置。
“宗老板？幸会幸会。”一旁的丁允见气氛不对，忙打起招呼，“我是联科物理所的丁允。”
宗政宇理都没理丁允，被夺了座位的沈青宇同样没有理他，而是牵起小妺，要另换座位，但很快就有人替宗政宇拦住了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