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江胤安置好有关于罗雯的一切后,东方的天空已变得有些发白了……
血色的眼眸带着明显的迷离,在进入这游戏后,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疲惫与无力。这感觉来势汹涌,如同摩西开红海的反演,无尽的劳累将要填满他内心中那深不可测的裂谷。仿佛只要下一秒,他就会沉沉睡去,永生游荡在这平静的让人心生胆寒的巨渊之中。
“我来这儿多久了?”
十分钟?半小时?还是一个小时或更久?江胤不清楚,此时的他也没有心情去搞清楚。他就像一个局外人,凌驾于平行流动的时间行走。事实上,他的面前就是滴嗒作响的时钟,可他并无心情仔细观看——不用想也知道那短粗的时针早已绕中心爬过了几圈。
“啊……”江胤试图放空思绪来释放内心里堆积的疲惫。他将目光投向窗外,强迫自己欣赏着破晓时分那并不美丽的城市风景……
厚重的铅云笨拙的互相拥挤,即将满溢出那细若薄冰的天际,那不时闪过的电光,便是那象征着虚无的无数细小裂纹在现实中的倒影——窗外很黑,即使天边已经微微泛白,但那无声矗立的楼群里仍看不到任何光亮。这座城已经睡着了,没有醒着的生灵。就算那空荡的街道上有百鬼夜行,也不会在醒来的城市中激起半点涟漪……
“要下雨了……吗?”
迷离的血色眼眸逐渐聚焦,潜藏在血海最深处的黑暗再次浮现。江胤不知是什么让自己突然清醒。他看了看躺在沙发上发出均匀呼吸的女孩,混沌的眼中闪过了几分清明的宽慰之意——她是所有绝望与悲伤的承受者,明明可以在所有人面前自暴自弃,可她却偏偏戴上了坚强的假面,不让任何人发觉自己心里的苦楚。
想到这,江胤便移开了自己的目光,眼中的宽慰无影无踪。客厅里仍环绕着温暖的橘黄灯光,但其中却飘荡着若即若离的血腥气味。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看上去没有半点生机的楼群中亮起了一点小小的灯光,而在这冰冷的环境下,在一道小小的温暖中却绽放了最耀眼的血色彼岸花……
“我不知道自己能够帮到你们多少,但……我将尽我的全力。”
江胤再次带上孙怡的帽子,压低帽檐,满意的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嘴角微钩。他非常清楚自己的目的与上次不同——他可不希望追猎自己的凶手在看清自己的面貌后落荒而逃。
紧接着,他熄灭了客厅里的灯光,最后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的女孩,毫不犹豫的关上了门。
没有脚步声,江胤沿楼梯而下。远处的黑云中雷光翻腾,不断有凄厉的电光残忍穿透这深厚的屏障,将整座城毫无保留的暴露于隐藏在苍穹中的恶魔。不远处的楼房中亮起了光,但转眼间就被无边的黑暗吞没;它们就像害怕黑暗的孩童,尽管点亮了身边的灯火,但看清的却是让它们胆寒的黑,结果自然是挑起了恶魔的兴致。那恶魔狞笑着靠近,逐渐逼近的闪电就是他的脚步,持续的轰隆声便是他手中电锯的轰鸣,而那裹挟着细雨的狂风,就是受害人无助的悲鸣……
“那天的天气原来是这样的吗?”江胤站在楼道口,在昏暗的楼道灯下冷眼看着铁门外的世界,心里微微叹息:“她在人世的最后一天,竟看不到一点阳光。”
江胤没有多想,待到昏黄的灯光熄灭,便直接投入了黑暗。在东方微弱的亮光映射下,他的外形似乎在不断发生变化,时高时低,时宽时窄,只有他那黑色外衣后摆下露出的血红,可以时刻标示他的位置。
就在那女性的身形没入雨幕的同时,居民楼间的车群中有一个身着灰色雨衣的身影也随之一动。宽大的雨衣将他臃肿的身体遮盖地极好,只露出一对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眼睛在外喷射着油腻且猥琐的□□。随着他所追寻的目标拐入街角,他提起了地上装满工具的小桶,愚笨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追向前方。
“来了吗?”白色衬衫上的血色更加艳丽,颜色最深的地方似要滴出血来。女人眉头轻皱,但并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加速向前奔去。
身着雨衣的身影见此情形,眼中的□□更甚。他的呼吸随着兴奋而加速,全身所有器官因兴奋而充血,身上的肥肉随着快步行走而不断颤抖。他忽的产生了一种无所不能的快感,仿佛这世间的一切他都唾手可得,当然包括眼前那个奔跑的影子。想到这,他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个极其罪恶的笑容,强迫自己迈开短腿奔跑。
女人能够感到身后的人影与自己的距离正在缩短,索性放弃了奔跑。在这细雨中慢慢的走着,身上却仍然干燥——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所有雨滴都刻意避开了他。他再一次让自己放空了思绪,享受着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宁静。在黑色外套下,无数血色花瓣融合,在女人身上绽开了最绚烂的曼珠沙华。花瓣猩红,边缘锋利,有着可以刺穿一切的枝蔓,他此后最阴暗的那面正在苏醒。
雨衣男见女人放慢了脚步,自己也跟着轻手轻脚的迈着步子——他可不想让猎物在自己动手前就发现自己的存在……
出乎他意料的是,眼前的女人突然回头,嘴角微微上扬,竟对他露出了几丝惨笑。
雨衣男顿感尴尬,只得也冲面前的女人回报过去一个笑容。
就在雨衣南嘴角上扬的一瞬间,女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绎的鄙夷——他只觉得这样的对方更加恶心了。
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仍保持着笑容的样子不变,眼角也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原本一直持续的风声突然停了,两人周围只剩下淅沥的雨声回荡。“小孙啊,这么早还下着雨的,你跑到外面来干什么啊?”男人开了口,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些关切,让女人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哟,想不到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员工也能得到主管的关心,看来主管真是心系大家呢。”女人嘴角勾起的弧度变了些,浅浅的笑容忽然变得极具讽刺意味。
“那当然了,”男人就像没看到一样,仍自顾自的说着:“能够当上主管的人,肯定要对自己手下的每一个人都有充足的关心啦。”
女人没有接话,反而闭上了双眼。双手张开,穿着黑色衣服的她在黑暗的背景下显得却是那么醒目,身体的曲线柔和的展开。雨衣男见此情景,心里刚被浇灭的□□再次燃烧起来。他又开始向女人靠近,先是小心翼翼的挪着步子,然后是以一种近似于迈正步的奇怪方式行走,最后又像之前一样大胆的向前冲。此刻他再也无法掩盖内心里的兴奋,直直向面前的女人扑去。
就在雨衣男和女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臂远时,女人突然睁开了双眼,在黑色的帽檐下,血红色的瞳孔更显得阴沉。就在男人吃惊之时,那种淡淡的惨笑又出现在了女人的脸上。然后,他的耳边响起了女人阴冷的声音:
“你好啊,我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