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曳站在人堆里,果然不再移动了。她气喘吁吁地跑过去,解开了蛇链的禁制。
裴曳阴沉地看着她,“好用吗?”
“呃那个……”她搬出早就想好的说辞,“殿下,我告诉过你,蛇环还未成型,不稳定,需要这几日按时加固。”
裴曳显然没有相信。但他现在兴趣在赌桌上,别开脸不再理会夙眠。
“买大买小,买定离手!”庄家娴熟地摇起骰子,“这位公子你都看了这么久了,下个注吧!”
桌上的筹码有各式各样的宝物,有价值不菲的灵石。朔白拿着借来的筹码到了这桌,刚好看见裴曳和夙眠都在。
他戳了戳夙眠,“你们还挺识货,都蹲这里。”
夙眠:“是殿下选的。”
裴曳凝神扫了一圈,眼神停在了某一处。
庄家一看知道有戏,没着急开注,眉开眼笑地问:“公子,押大押小?”
“大。”
夙眠一惊,没想到他真的要下注,见他取出了玉箫,急忙给按住,“哥哥,别押这个。”
她纵横赌场多年,这声音一听就是小,押了就是肉包子打狗。
庄家见有人砸场子,冷笑一声,道:“不让他押,你替他押?”
“我替他押。”从蛇皮袋里拿出一块灵石,“押小。”
庄家笑道:“这位公子要押大,你不是替他押吗?”
夙眠给他使了个眼色,问:“哥哥,押大还是押小?”
“押大。”
夙眠:……
“听我的,哥哥,你初来乍到不知道其中深浅。”
裴曳不为所动,将玉箫往前一放,被夙眠及时握住,她心一横,把灵石往上一扔,“行行行,押大。”
开注,庄家道:“小!”
夙眠痛心疾首。
朔白押了小,正好将她的那块灵石收入囊中,笑眯眯地冲她呲牙,“破费了哈。”
裴曳拨开人群,在赌桌前坐下来。
“再来。”
夙眠骤然一愣,殿下这是要玩把大的了?
庄家摇起骰子,眼睛眯起一条缝,“买大买小,买定离手啊!”
夙眠附耳低声道:“三二三小。”
裴曳:“大。”
她咬紧牙关,道:“殿下,你跟我置气别跟钱置气啊。”
裴曳像是没听到。
夙眠捏紧拳头,粗暴地推开几人,坐在了裴曳对面,吩咐小厮取来一箱灵石。
朔白目瞪口呆,吝啬土财主竟然舍得花钱豪赌了?
“小。”夙眠扔出两块灵石。
庄家莫名其妙:“你们两人不是一起的?”
夙眠看着裴曳,没说话。
庄家看看二人,道:“这可不兴啊,一伙人不兴起两注。”
裴曳放下玉箫,道:“不是一起的,开注吧。”
夙眠点了点头,微笑着对庄家道:“开注吧,今日我要让这位公子输得片甲不留!”
她纵横赌场多年,鲜遇对手,更别提初出茅庐的裴曳。几个回合下来,就把他手上的玉箫,串珠、书、甚至外衣都赢走了。
朔白赌完三局已经收手,他打量着对面的衣着单薄、输得有些凄惨的裴曳,忍不住提醒,“夙眠,你真要让殿下片甲不留身啊?”
“是他自己要赌的。”夙眠撇撇嘴,目光装作不在意地扫了一眼,惨,还剩两件衣服,要是又输了这大庭广众的……
她把手一摊,道:“就到这儿吧。”
“继续。”
裴曳朝她抬了抬下巴,看样子意犹未尽。他已经输掉了身上所有可以典当的东西,只剩下贴身的衣裤,但坐在那里,端方自持,丝毫不见窘迫。
朔白糟心地说:“怎么办,殿下好像上头了。”
夙眠揉了揉太阳穴。
周围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起哄,庄家道:“姑娘不是放出豪言要让这位公子输得片甲不留吗?这就不继续了?还挺怜香惜玉啊!”
这时,鸢许走了过来。
“豪言既已放出,就该做到才是。”她笑着说,“洞主不想做了,我可以代劳。”
夙眠淡声道:“鸢姑娘说得对,还是得有始有终。我也累了,就最后再来一局。你若输了,你身上剩下的所有东西,包括人……全都归我。”
“那你呢?”裴曳问,“你的筹码呢?”
夙眠微微一笑,“若我输了,你可以拿走我的命。”
朔白震惊:“你疯了。”
夙眠:“他赢不了。”
裴曳忽然站起来,“既然是最后一局,我要换种赌法。”
“你想怎么赌?”
“每人六枚骰子,摇大小。规则……”
他有条不紊地说着,声音低沉有磁性,听的人忍不住发神。都是耳熟能详的规矩,她倒背如流,但还是等他一字不落的说完了。
夙眠撑着下巴,等所有人都看向她了,才反应过来,“……说完了?好,就比谁摇出的点数最小。”
裴曳拿出六枚骰子,学着他方才所见的摇骰子方法,有模有样地摇出了花。
鸢许笑了笑,道:“洞主,看来你要输了。”
夙眠没说话。
要说没一点紧张是假的,她觉得裴曳就是搁这儿等她呢。但见他摇骰子那气势,虽然挺好看,但略显生疏,的确是个新手。
她摇了摇头,心里有点小期待。
众人目不转睛盯着裴曳的手,等着他起蛊。
夙眠却盯着手发神。她想起收入囊中的玉箫,那束青色的萧穗落在他手上的时候,也是这般好看。
开蛊,六个一!
六点!
众人拍手叫好。
鸳遐楼有符咒禁制,赌桌上绝不能用法术,测灵珠纹丝不动,短短的时间里,他靠技术摇出来了六个一。
裴曳面不改色坐了下去,看着夙眠,很轻地扬了扬眉毛。
朔白摇了摇头,道:“夙眠,你的命要交出去了。殿下应该不会直接送你去地府吧。”
夙眠沉声不语,拿起骰子摇了几次,没有天花乱坠,没有五花八门,很快掷地有声。
裴曳皱眉,诧异道:“你就要开了?是决定好认输了吗?”
他怎么有种被羞辱的感觉。
“嗯……嗯?”夙眠说,“那再摇一下?”
换作别人,她才懒得摇了。不过殿下,可以例外。
她果然再摇了一下。
不着急揭开,她站起身,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按住骰蛊,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鸢许忽然道:“等等,若是平局该如何?总得要分出胜负才有意思。”
夙眠:“若是平局,算我输。”
她缓缓抽起骰蛊,嘴角微微地扬起来,“公子,我的命你是得不到了,但是你归我了。”
六个一!
全场倒吸口气。
朔白惊掉下巴,“还能这样?”
虽然是六个一,但却是重叠而上。露出来的只有一点!最小的点数。
夙眠摊开手,在众人唏嘘中微笑着坐下。
不得不承认,殿下作为一个新手,能摇出豹子六个一是小有天赋的。可还是嫩了点。
裴曳靠着椅背,沉默地盯着那一绺重叠的骰子,又看了看并无异常的测灵珠。
直到有人提醒:“公子,片甲不留啊!”
裴曳抿着唇站起身,解开衣扣。
庄家忍不住称赞道:“这位公子虽然赌运不怎么样,但赌品是一等一的好啊!”
赌场中不是没有过输得倾家荡产,赤身露体的赌鬼,但眼前这个,却是难得一见的绝色,以至于大多数人的眼神中不是笑话或嘲讽,而是不明意味的暧昧笑容。
“够了。”夙眠沉声制止,但裴曳没有停下,她走过去拦住,“我说够了。”
他抽回手,淡声道:“愿赌服输,两件衣服我还脱得起。”
“要脱也是脱给我看,便宜他们做什么。”夙眠冷脸严肃地看着他,“还有,我们赌的最后一局,包括人。”
周围早已聚集不少看热闹看好戏的人,低声私语起来。
“我说的不对吗?”夙眠回头看庄家,“你坐庄的,你说是不是。”
庄家:“是……好像是。”
她收回犀利的视线,勾唇道:“既然如此就别在这儿脱了。鸢姑娘,我的上房,开好了吗?”
这是不是玩的有点大了?朔白对夙眠使了使眼色,对方只是瞄了一眼,便跟着引路小厮而去。
朔白隐隐察觉哪里不对,忽然想起不久前看到的那一幕,便跟了上去。
“夙眠,这样不好吧?”
她眼皮不抬,盯着走在前面的裴曳的背影,“这是赌坊的规矩。”
“你来真的?”朔白大惊,“他可是殿下,你疯了。”
她沉默。
他很少见到夙眠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如果她真要做什么,他也没本事阻止,可事后魔尊那边又该怎么交代?
朔白快步跟上,只看到裴曳的侧脸,他急得冒冷汗,“夙眠,我跟你说,殿下他生气了。”
夙眠掀了下眼皮,“是吗?”
“你适可而止啊。”
夙眠有些好笑,她倒是没想到朔白会急成这样:“我有分寸。”
朔白:“要不你还是跟我去睡下房吧?”
上房到了,夙眠摆摆手,示意他靠近,问:“你说殿下的赌品这么好,万一一会儿非要脱我拦不住怎么办?”
朔白打量着她,森森道:“你会拦吗?”
夙眠笑了笑,将门一合,把他关在门外。
朔白愣站着,没一会,门又开了。
“你走,别在这儿碍事。”
他犹豫:“那你……”
“我说了我有分寸。”夙眠沉下脸,“什么时候你要来教我做事了?”
朔白盯着紧闭的房门,实在无能为力,最终耸了耸肩放弃了,摇着头去了下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