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房间,夙眠扬声高喊:“殿下,还赌吗?”
声音在屋内回荡,带着一丝急切与期待。
上房屋内,华锦绚烂,艳红纱幔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神秘的光泽。夙眠慢条斯理穿过屏风,走向内寝。
裴曳背对着外面,静静地躺在那里,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朦胧。
夙眠站在床边,沉默了片刻,这就睡了?
她仔细聆听,呼吸均匀,但并不是入眠的频率。
她轻轻拨开床幔,顿住,扯了扯被褥,轻声道:“殿下,你怎么还赖账了。”
话语中带着些许无奈与调侃。她有很多对付赖账的办法,对他又用不得。
“好吧,我也不和你计较。”夙眠说,“毕竟您可是殿下,就算要赖账我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半晌后,裴曳伸出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引人注目,他指着床尾,声音低沉:“衣服在那。”
夙眠迟疑了一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那两身衣服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
裴曳扫见她还在,微微皱起眉头,问道:“怎么,你要看吗?”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好似准备拉开被褥。
夙眠瞪大眼睛,视线不由自主地盯着他慢慢露出来的胸膛。那结实的胸膛在微弱的光线下散发着男性的魅力,她突然跟触电一样,迅速缩回手,慌乱地退到屏风后。
……殿下的赌品,是真好。
裴曳只是坐起来,闭上眼睛,开始运息。那不是普通的衣服,是树皮伪制,帮他支撑母亲捏造的容貌。如今皮没了,必须重新再炼。
没过一会儿,夙眠缓慢地折了回去,脚步轻盈得如同猫一般。她站在纱幔外,隐约看到赤着上身的裴曳,赶忙垂下眼帘,轻声提醒道:“殿下,蛇环要加固了。”
半晌后,裴曳道:“那你把衣服还我吧。”
夙眠将刚刚准备好的衣服整齐叠放,拨开床幔,呈了上去,余光从他光洁的上身往下扫,腰以下刚好被被褥遮住。那被褥遮得不算严实,松松垮垮,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她抬头,刚好和他冷漠的眼睛对上,夙眠尴尬地咳了一声,脸颊微微泛红。
裴曳看了眼那红如烈火的衣服,皱眉道:“这不是我的衣服。”
“殿下,你的衣服已经输掉了。”
“你留着我的衣服也穿不上,何必?”
夙眠摊开手,有理有据道:“输掉的东西怎么能轻易再得到,殿下,我也是好心才送你的。要么你就穿这身,要么不穿。”
话落,她惊恐地捂住嘴。该死,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她等了一会,不见他有什么动静,拨开床幔准备把衣服拿走,却被裴曳按住。
他的眼神冷漠,拿起那套红衣。
夙眠自觉转过身去,捏着裴曳输给她的琥珀把玩。
“再赌一次。”身后响起裴曳的声音,“我赢了你把我的东西都还给我。”
“殿下是不是忘了刚刚都输掉了什么?你还有什么筹码?”
她转过身去,却愣住了。
他穿上了那套量身定做的红衣,腰间缀着暖红色的玉佩,勾勒的腰线紧致贴合,展现出他完美的身材。
如果说白衣清傲,那么红衣则是诡艳,如同盛开在暗夜中的曼珠沙华,散发着神秘而诱人的气息。
夙眠眼中充满了惊艳,不禁抬起手,咬着手指细细打量。
裴曳道:“刚刚我们赌的是两件衣服。我跟你上来只是因为要和你单独赌一把。”
“赌吗?”
这就是不认前账了,夙眠叹口气,道:“那好,你只想要回你的东西,但我要的可不是一般的东西。”
“你说。”
“我要你助我修行化龙。”
裴曳沉默。
她现在只是蚺,还要经历化蛟的过程,再是历天雷走四海化为角龙,最后跃龙门才能化为金龙。这显然是一庄亏本的买卖,会立刻答应就怪了。
“你若是不想赌就直说。”
“嗯……这样吧,你的条件改一改,东西只能拿回三样。若是输了,至少……”她眼睛里闪着亮光,“让我再咬一次吧?”
“好。”
“原身。”
“……可以。”裴曳走到桌边,取了一枚骰子,回头将骰蛊递给她,“你先来,就比谁的点数小。”
夙眠在桌边落座,娴熟的摇了几次,正要打开,裴曳却按住她的手,问:“等等,若是平局,怎么算?”
夙眠弯起嘴角:“那就换个赌法,重新来。”
她可不傻,她能摇出一点,裴曳说不定也能,平局的可能很大。
她揭开骰蛊,“一点。”
裴曳接过骰蛊,开始天花乱坠地摇。那剧烈的摇动声让夙眠的心跳也跟着加快,她的脸色逐渐变了。
没等骰蛊揭开,她就遗憾挥了挥手,“你赢了。”
裴曳将骰蛊揭开,里面什么也没有,只剩一团灰。他把骰子摇碎了。
夙眠将所有赢来的东西拿了出来。
“衣服呢?”
“所有的东西我都可以还你,包括衣服。条件是,你穿着这身衣服,就三天,可以吗?”
裴曳无动于衷。
她撇了撇嘴,哀怨道:“好歹是我的一份心意啊,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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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白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正发神地想着是谁呢。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他急忙坐起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夙眠!”他兴奋地起身迎上去,“你可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真不回来了。”
夙眠面无表情越过他,一头扎进了硬邦邦的床榻。床榻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仿佛在抗议着她的鲁莽。
“我还真就不想回来。”
朔白意味不明地弯了眼睛,道:“你这想法有点危险。”
夙眠左脚踩在床栏上,右腿随意地搭上来,手里举着青色琥珀,琥珀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神秘的光泽。她眯起眼睛,仔细地数着里面的细纹。
朔白走到窗户边,伸手接住了一条小蛇。小蛇在他的掌心扭动着,身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夙眠,有消息说宣娇也来了鸳遐楼。”朔白的声音打破寂静。
夙眠眉头一皱,暗自思索:她尾巴好了?不可能,自戕之法没那么快恢复。鸳遐楼有蛇族冬眠密所,她应该在鸳遐楼冬眠疗伤。
她站起身来,问:“你还有几日入眠?”
“就这两日了。”
“你留在鸳遐楼过冬吧。”
“啊?”朔白瞪大眼睛,眼里满是惊讶与疑惑,随后连连摆手,“这哪是我能过的地方,我没钱!”
“我出钱。”夙眠说。
朔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呆呆地盯着她,沉默了许久。他下意识地勒紧腰带,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大的决定。
“什么条件?”
“你在这儿帮我盯着宣娇。”
“就这?”朔白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夙眠:“她已成蟒,你斗不过她。若是发现她冬眠期结束,立刻来通知我。”
朔白摸着下巴,仔细地打量着夙眠,心中总觉得没这么简单。这个吝啬的土财主怎么舍得给他花钱包下鸳遐楼的冬眠阁呢?
他思考了一会儿,“宣娇难道知道殿下的身份?”
夙眠深呼吸一口,“总之是个祸患。”
朔白“哦”了一声,“对了,你离开魔渊这段日子,蜈蚣岭的来闹过几次,伤了不少族人,他们已经霸占了魔渊的北边三分地,看样子还想扩势。”
夙眠冷笑着说:“把我化蚺的消息传回去,若还不消停,再通知我。”
她又往门口走,朔白喊道:“你不睡了?”
“谁跟你睡?”声音远远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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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曳枕着手臂,静静地盯着花型的床顶,忽然屏风后光芒一现,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他心中一动。
穿过屏风,一个白色人影虚浮在空中。那白色的身影如同仙子一般,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他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唤道:“母亲。”
虚空中,白衣女子微微点了点头,“曳儿,为娘嘱咐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孩儿还没有找到合适人选。”
“是没有人选,还是人不愿意?”
裴曳低头不语。
裴婳道:“曳儿,迷惑一个蛇族为你所用,好过被千万的蛇族沾染。”
她虚挽住裴曳的手,轻声说:“娘知道这些话你不爱听。可当初娘放开缺口让你爹绑你回魔界就是为了这个,你听话,按娘教的做。话说你爹……有没有提起过我?”
裴曳看着她欲言又止。
见状,裴婳苦笑一声,叹了口气,“你听娘的,就试试。娘亲当年就是这么把你爹骗到手的……你呀不随娘亲这么丑,但用上娘教你的方法,做什么容易得多了。”
裴曳沉着道:“母亲,蛇族冷血贪婪,和他们交易真的可靠吗?”
“三界万物,蛇族是最能护树的灵物,你天生引蛇,不找蛇族,有谁合适?”
“可待我突破天境,也可以像娘一样,不再受本体所累。”
裴婳忍不住摇头,“傻孩子,你想破天境还早得很,难道在这之前你就能摆脱蛇族的骚扰?”
他垂下眼帘,内心挣扎了一番,才抬起双手召唤,虚空中出现一人一蛇。
“此前,我遇到一条红蟒,曾夜袭过我。还有一个蛇族,是父亲的养女。两个,都知道我的命脉。”
听到最后一句,裴婳神色一变:“是你父亲泄露的?”
他抬起手,指着其中一个,“她是,另一个我不知道。”
裴婳皱着眉,目光划过红衣少女的脸。
她伸手感应裴曳的根脉,忽然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虎口当即见了红。
裴曳没有料到这个结果,吃了一惊,“母亲你怎么样?”
裴婳按住虎口,摇摇头,“无碍,娘皮厚。”
屏息凝神,隐约看到一条绕着根脉游走的紫色小蛇。那小蛇如同精灵一般,散发着神秘的光芒。方才是入眠状态,但察觉到异者靠近,现在已经被唤醒。
她若有所思,“这是谁放的?”
“是她。”
裴婳看着虚空中那抹红衣,又瞥了眼裴曳身上的衣服。她就感觉曳儿今日有点不一样,原来换了身衣服。红的,不像他风格。
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裴婳的虚影消散,只留一阵余音。
“你爹应该不会害你。选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