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曳白皙的脖颈上还残余她的牙印,夙眠咽了口唾沫,心底涌起一股冲动。
她踮起脚尖,搂住裴曳的脖子,比着之前的印记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去。
随即,她就有些飘飘然了,忘我地往裴曳身上压去,与第一次不同,她至始至终都保持着人形。
只将那齿印加深,灵力半分没泄露。
这里是魔界,有着聚集三界蛇族的魔渊。要是蛇栖树灵力泄露,不知会招来多少族人。
她才不傻,忍一时,全都是她的。
看着更加明显的牙印,夙眠露出了满意的笑。
这是属于她的专属标记。
裴曳有些诧异地盯着她,还没有蛇族能与他接触时保持人形。
夙眠当他的目光是赞许:“殿下,下次我可要真咬。”
裴曳懒得看她:“夜魔丹在哪里?”
“在干爹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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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揽月洞,夙眠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告诉裴曳那东西在干爹寝宫内室的挂画下,他竟也毫不犹豫地去了。
夜魔丹幻变的魔族血脉是最低等的,他自己又用不上。到底要夜魔丹做什么呢?想把谁变成魔族?或是有别的用途?
几天前,干爹让她将夜魔丹放到他的寝宫,督促她不要对外人说起。
可殿下又不是外人。
现在知道裴曳找的是夜魔丹……她猜测,干爹或许就是想让她向殿下透露夜魔丹的下落……
她紧紧抿着唇,回忆起初见裴曳的一幕。
看着修成人形的殿下,她偶尔也会想起岐山月池边那棵临风玉树。
青蓝色的叶,耀眼得令人移不开眼。
岐山上下,没有一棵神树比得上殿下的伟岸与挺拔。可柏桑神主将他留在孤独僻静的月池边,那处常年向阴,根本不是利于草木生长的环境。
她三千年修成人形,五千年化蟒。而殿下已经有了一万年修为,直到她离开的时候也没修出灵身。
她翻了个身,入睡前,脑子里还迷迷糊糊地担忧着裴曳的处境。
清晨的冷意如浪潮席卷而来。
夙眠睁着眼发神了半晌,突然起身。
寒意入骨,这不是普通的寒冷,也不是初冬将至的预警。是魔界之主发怒的迹象。
九鼎宫外守卫重重,房檐下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柱子。
大殿中跪立着一人,夙眠放慢脚步,眼眸微睁,很快挪开了目光。
“干爹。”
赤渊背着大殿,过了一阵,才沉声道:“都起来。”
夙眠起身,见裴曳还跪着,上前去扶。他无情避开,面如寒霜。
夙眠的手在空中僵住,眼睛随着他走,他起身之际肩头翻飞的发,带着轻微卷曲的弧度,擦过她的掌心,像在她心尖上挠了一下。
裴曳径直转身离开。
夙眠:“干爹,殿下他……”
赤渊打断道:“你做得对,眠眠。本尊算是看清了,这逆子果然别有所图。”
夙眠低下头。
分明得到了夸奖,可她想起方才裴曳的脸色,只觉得沮丧。
“本尊知你是蛇族,蛇栖树于你有着本性上的诱惑。”
她心中一骇,再行跪礼,“干爹,夙眠有罪!”
“初次见面难免有所冲动,本尊不怪你。本尊只怕你,因此被利用。”赤渊沉着道,“你起来。本尊已将裴曳的灵力封了五成,想来,原身的气息也已经完全掩盖。你方才,可有察觉?”
“方才……的确没有嗅到殿下身上的气息。”
她说谎了。
听到干爹亲口说出,她终于知道殿下为何作为神树却灵香稀薄。现在封住五成,之前……三成?他修为在自己之上,应该可以避开那一口的。
可是他没有……他故意让她咬的?
赤渊道:“那就好。眠眠,这一路前往佯城,路途险阻,若有难处你便写信回来,本尊会派人相助。”
他走下台阶,扶起夙眠,“你是本尊最信任之人,这件事交给别人,本尊不放心。”
她抬头与赤渊会了一眼,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未言明的话,“夙眠定不负所托,请干爹放心。”
夙眠失魂落魄地离开九鼎宫,意外发现裴曳等在殿外。
她有些欣喜,快步走到裴曳身边。魔兵向她行礼,这才让开了路。
她面露窘色,“我还以为殿下在等我。”
他声音冷淡:“我难道不是在等你?”
又不是自愿的。她撇了撇嘴,道:“佯城与魔界地处两极,此去路途漫长,殿下准备好了?”
“我需要准备什么?”裴曳说,“即便是尸首,你也会带去该去的地方,不是吗?”
她无法辩驳,只能无言地望着他的眼睛。
裴曳就站着任她看。
她自出生起便知道蛇栖树的存在,有幸独占神树千年,浴神树灵香五千年便化蛇成蟒。
但那过往种种,不及眼前。
他的眼睛像夏日里弧形完美的树叶,眸底深色的蓝,藏着来势汹汹的浪涌,裹挟着将她溺入海底。
她的神魂好像被他紧紧束缚住了,带着一种窒息的快感沉沦着,明知危险,她还是完全没有反抗。
她见过许多的眼睛,却独独没有殿下这一双眼那般透彻明亮,分明至冷凉薄,可是看向她的时候,有一种坚定的专注与深情,像是爱了她许多年。
她看见裴曳很淡地笑了一下,便不受控制地往前倾,然后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露出了尾巴。
裴曳略退半步,垂下眼帘浅浅扫过她的白色尾巴,道:“我自幼听母亲说我是蛇族趋之若鹜的一棵树,如今才真正明白……”
“的确是不可抗拒。”夙眠低头收起尾巴,她感觉到被羞辱,“我虽已成精,骨子里也还是蛇的本性,请殿下不要试探我,路途遥远,这一路上就你我二人,我……”
可以克制,也可以放肆。
等到远离魔界,不在干爹的感知范围,就是她忍辱负重的尽头。
“你威胁我?”
他用一种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眼神看着夙眠,眼神里透着疏离与杀气。
夙眠无辜地说:“夙眠怎么敢,我是想说路途遥远,我一定会护殿下周全。”
当然,有危险时,她在没意外。没有危险时,她就是危险。
裴曳不再说话,她的眼神又痴痴地追咬上去。
柏桑神族所修人形皆奇丑无比,她当年在岐山早已大开眼界。虽然想象过殿下化形,却没期待他会长成这副模样。
不偏不倚啊,长在了心巴上。
她对付猎物的耐心早已经花光,这多出来的……合该是见色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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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川河是离开魔界的必经之路。河内有残魂无数,怨气深重。
河上有一撑船老叟,乃临川河上的天地灵气汇集成精,只有那一艘船能带人安然无恙渡过。
今日船上只有一位粉裳女子,轻纱遮面,露出眼尾高挑的漂亮眼睛,颇有风情。
同类。夙眠握紧袖中武器。
这时,女子撩起轻纱,笑望着她:“洞主,好久不见。”
“…宣娇?”
夙眠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此人与记忆中那张大脸确实有几分像,但无论如何也没有从这张瓜子脸上多看出二两肉。
死胖子减肥成功了?
宣娇翘着腿,倚在船栏边,“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身边这个俊俏小哥,是你相好的?”
夙眠瞥了眼身旁的裴曳,好在他对“相好的”几个字没什么反应。她张口正要说什么,宣娇忽然摇了摇头。
“不对,你这丫头把灵力看得比命还重,怎么会找这么一个全无灵气的…原身是什么?我瞧瞧。”
夙眠打掉她伸过来的手。
宣娇无趣地坐回原位,“我当你这么多年是真清心寡欲,原来是眼光高,寻常的入不了眼。喂,你上哪找来的这么个美人?给我也指条道呗。”
夙眠沉着脸盯住宣娇。
两人眼神交锋,宣娇败下阵来,挪开视线哼了一声。
下了船,三人分道扬镳。
裴曳遥望着宣娇背影,忽然问:“她是一条红蟒?”
夙眠一愣,“呃,是,她比我晚千年化蟒。”
殿下不会被宣娇那个浪荡子迷住了吧?
“蛇族内有多少红蟒?”
夙眠蓦地心中一怔,望向裴曳的侧脸,眼神颤抖着,“除了宣娇,只有族长是红蛇化蟒,族长闭关多年,很少现世。”
“哦。”
夙眠:“殿下,出门在外我叫你…哥哥吧。今日不宜赶路,先在这里休息一晚。”
“嗯。”
两人走进路边的客栈,小二笑呵呵地迎上来,看见夙眠,脸色微变,“洞……动起来伙计们,来客人了!客官,您打尖还是住店?”
夙眠掏出一枚明珠,“住店。”
她伸出食指挠了挠鼻子,“哥哥,你先上去。”
裴曳前脚一走,门外就进来一人。
“一间上房,带路。”宣娇将灵玉扔在柜上。
夙眠顿住,回头紧盯着她。明明刚刚分道扬镳,她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她与宣娇有些陈年旧怨,只是如今她二人都已化蟒,若是斗起来不分伯仲,恐怕两败俱伤得不偿失。
因此,两人都默契地选择了避战。
上楼后夙眠象征性敲了敲门,便推门而入。
她笑看着裴曳,说:“殿下,就剩一间房了,我们挤挤。”
她别开脸,不去看裴曳的反应,伸着懒腰走近,瞥到了白净的被褥上粘连的发丝,“殿下,你的头发……”
裴曳拉开距离,低声说:“入冬了,你离我远点。”
啊……对!
殿下真身是神树,会受到原身的影响变化。入冬了,树叶掉落,所以他的头发……最终会掉得一干二净。
夙眠捂脸,掉干净…她一时无法想象那画面。
“殿下放心,不管发生什么夙眠定会守口如瓶。”
她弯腰拾起几根头发,发丝黑中透蓝,弧度微卷,韧性十足。这让她想起记忆中那棵临风玉树在夏天枝繁叶茂时,于月池里青蓝色的倒影。
好想再看一眼。
裴曳道:“入冬了,你无事可做?”
“冬眠吗?我早就不是需要冬眠的小蛇了。”
“蛇类冬眠不是本性?”
又提本性……夙眠脸上笑容收敛,“我不冬眠,就不会耽误时间,三个月内才能赶到佯城。”
裴曳的脸色微妙地变了几分,似乎在忧虑什么。
夙眠好奇心爆炸,开始揣测他藏着的秘密:“难道殿下在冬天有不可告人的本性?”
裴曳沉默不语,只是眉头皱紧了。
夙眠识趣没追问。
其实她都知道,不就是光头嘛。殿下这样貌,光头也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