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约客户,肯定是边吃边聊喽。别的不说,单凭时谨选这地方我就喜欢,不就是工作嘛,正常发挥就行,但愿他们少说几句,好让我多吃几口。
我正想着,时谨突然放下手机皱了皱眉,“客户行程有变。”
啥意思?我心里想着脱口而出:“你被鸽了?”
“嗯。”他居然面不改色地承认了,看那表情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
“算了,先吃饭吧。”他说着吩咐上菜。太好了,不用工作,可以专心享用美食了。
菜品上来那刻,我眼睛都亮了,全是本宫爱吃且平时舍不得点的。只是,我俩就这么相对无言,各吃各的多少有点奇怪。虽说食不言吧,但毕竟吃人嘴短,这情绪价值还是应该提供一下的吧?
只是,该聊什么呢?工作,我才刚来什么都不懂,就怕聊不到点上;要不问问他早上的事,别,万一点了炸药包来个尸骨无存;或者把吵架那天的事接上,再好好解释解释?那就避不开宋时运,提他能行吗?心里没鬼自然坦荡,越是躲躲闪闪才越是有问题。时谨那么聪明,这个道理他应该明白的哈?
“宋时运,怎么样了?”
时谨抬起头没有说话,但他看的眼神也不像是生气了,可他不说话是几个意思?是我称谓不对?应该说“令郎”?
“我就是看他这几天都没来公司。”
时谨终于回话了,“他去参加夏令营了。”
“夏令营?”我属实觉得这个答案不够真相。
“怎么?你上大学的时候没参加过夏令营?”他这话语气平和,怎么有点透着股讥讽的意味?不对,他分明就是故意的,肯定是他限制了宋时运的自由,想到这儿我就不由来了气。
“没有!对大学生来说,难道不应该实习更重要吗?再说,什么夏令营忙到回信息的时间都没有?”
“你给他发消息了?”
“是啊。我问问他有没有遭受不公正的对待。”
“谢谢关心。不过,夏令营禁止用手机。”
什么意思?他究竟把宋时运送哪里去了?什么地方是不能用手机的?别慌,那是他亲儿子,应该不至于虐待,那他所说的夏令营——这家伙年轻的时候当过兵——
“你不会是把他送去军训了吧?”
他没回答,虽然用吃东西掩盖了表情变化,但我还是看到他的嘴角明显勾了勾,就是说我猜中了。也行,总归是个正经去处,宋时运这种富家公子吃点苦也是好的——可怜的娃,怎么有点内疚了又?
见时谨不想继续关于他儿子的话题,我也只能识趣打住。只是,空气又回到最初的凝滞,这么相对无言,突然觉得菜也不香了。
这时,对面这位突然开口了:“看来昨天晚上吃的很好啊,看你到现在都还不怎么饿?”
“是啊,”我有点赌气,故意回道,“超好吃,而且聊得很愉快。”我这话说得不假,昨晚的菜虽然是迁就蒋思楠的口味比较清淡,但也别有风味,而我们的确聊得不错,都在努力敞开心扉接受当下,走向未来。
我说完这句,时谨没有回应,既不说话也不动筷子,现在看他的表情倒有点像生气了。过了大概十几秒,他好似开始转移话题,“沈步,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还会想来这里吗?”
我喝了口果汁,面对穿越的话题我无法敷衍,“这个问题其实我自己也想过。如果不曾来过这里,以八年前的我当下的认知和心态的话,应该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所以,我不能后悔来这一趟,只希望不要白来。”
“你想回去?”
“这个问题我们聊过。现在不是我想不想回去,而是我能不能回得去。”拜托,不要再继续了,这个话题对我而言太沉重,会让我不禁想起那天的爆炸以及被刻意忽略掉的很多问题。你不在其中不会明白那究竟有多恐怖。
“别多想了,顺其自然吧。说不定有人也正在找你,就像上次一样。”
我不知道他这句话算不算安慰到我,我当然希望他们都安好,希望他们知道我来了这里,并且找到我,但我不敢想,既怕失望,更怕等待他们的还有其他未知的危险。
下午回到公司,好几个同事簇拥我上厕所,然后围着我打听陪同老板出外勤的后续。我就说一切正常,既没发脾气也没黑脸,公事公办。
“你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不适感?”
“没有啊。你们是不是有点妖魔化老板了,这冤有头债还有主,他也犯不着骂我一个小秘书吧?”
“时总倒不会随便骂人。只是,他本来就严谨,一旦心情不好的话对工作就会格外挑剔,你在他旁边就会连说话的标点都思索再三不敢出错,那种天然的压迫感你懂吧?”
“天然压迫感我是不懂,但我知道膀胱的压迫感。姐妹们我真的要——”我趁机突出包围圈。
回到座位上,邮箱里进了一封新邮件,是一份待翻译的文件。随即内线响起,“邮件看到了?下班前可以完成?”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蝌蚪文以及页脚的数字,我真想问候一句“你大爷”,但说出口的却是“温柔”夹子:“没问题。”
然后,就见时谨带着宁廷开会去了。现在,谁也别再跟我说一句话,本宫要把键盘敲出火星子来。
一晃就到了下班时间。耳畔传来同事们友好的道别声:
“下班了,我们先走了啊。”
“下周见。”
“小沈这是?还说没事,真是后知后觉。”
“小沈毕竟刚来,经验不足。”
“多亏有她,帮大家挡灾了。”
“小沈,再见!”
“保重!”
对此,我充耳不闻,奋指疾敲,一鼓作气——喂,喂,指头抽筋儿了。
我一边揉着“受伤”的手指,一边去茶水间给自己接一杯提神的冰水,看到咖啡机的时候吞了下口水,毕竟晚上还打算睡觉呢。两次路过总裁办我都瞄了一眼,灯是亮的,但里面没人,这家伙是走了还是没走?
这时,我的肩膀从后面被什么轻轻戳了一下,我猛然一惊,手里的水泼了自己一脸,却还是下意识转头,然后就水灵灵地看到时谨举在半空尚未放下的“兰花指”。合着,您这是父讨子债来了?
总裁办内,我哐哐薅了他半盒的纸巾,时谨把头侧到一旁,憋笑的意图显而易见。笑吧你就,谁长皱纹谁知道!
“时总,没事的话我回去干活了。”
他笑了下,“还没干完呢?”你大爷,还?你也不看看给我的文件有多少页?没事没事,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不好意思,还差一点。您放心,不做完我是不会下班的。”
“不用了。其实,那份文件没那么着急。”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不着急?你让我下班前做完。我都快把自己CPU干冒烟了!
一时间,我瞪着他属实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只怕一开口就问候他。谁知,他接着却说:“他们平时都有一些偷懒小妙招,我是没想到你这么老实。”是啊,我老实?我上班第一天,哪知道还有什么小妙招?
这会儿,我是当真不想再跟他废话,于是简短回道:“时总,我现在可以下班了吗?”
他愣了一下,大约是看出我带着气,跟着温和一笑,问了句:“饿不饿?”
怎么,又想来美食诱惑?就知道我这点弱处呗?谁上当谁是孙子!不过,要是回答说不饿未免矫情,“我——减肥。晚饭戒了!”
“戒了?那昨天?”
“今天刚戒的。”
“行。”他闷笑着点点头,“本来我是想说冰箱里有酸奶。”
我的目光随着他的话音落在屋子里的小冰箱上,就听他继续说道:“是宁廷买的,但是我不喝草莓味的。”
“那别浪费了!”我总是阶段性嘴比脑子快。但是话已出口也无法撤回了,不就是一杯酸奶,我加这半天班喝他一杯酸奶怎么了?
“那就烦请帮个忙?”
“好嘞!”说话间我已经跃至冰箱前,打开门的一瞬掉下来一个东西,还好我眼疾手快一把接住。这个盒子看着有点眼熟,上面的字是——巧克力?没错,昨天徐杰拿的也是这样的,只不过这盒小一点。
我正愣神的工夫,时谨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那个是我前两天去比利时出差时带的手工巧克力。吴绍说他女朋友就喜欢这个牌子的,非要让我帮忙带,这个是店里满减活动凑单的。”
原来徐杰的巧克力是这么来的。满减凑单?总裁还挺会过。不过,时谨好像不爱吃巧克力,冰激凌和蛋糕他都从来不要巧克力味的。那这个,一瞬间我心里已经转了八百个圈。
“哦。”我应了声把巧克力放回去,然后拿了酸奶出来。“谢谢时总的酸奶,周末愉快。”说着,我就做出告辞离开状。
“诶,那个,要不巧克力也帮忙解决一下?”
“唉!”我眉头一皱,“说好的减肥。”
“你可以明天再吃。不然,周末断电,就化了。”
“也是,太浪费了。”我一咬牙一跺脚,转身拿了巧克力,屁颠屁颠地准备下班喽!
等电梯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时谨就出现在我身侧。我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只是下意识别无他意。
他却来了句:“怎么?我也下班了。”不怎么,我没有要问的意思。
电梯里,我看他按下负二层,不由狐疑地再次瞟了他一眼。
“司机下班了。”他说着也看了我一眼。然后,我并没有搭话的意思,却听他接着问了句:“要搭顺风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