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啦——”
封寻月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那玩意儿掏了出来，庄懿的动作极快，从样本柜旁闪至她身侧，手枪不知何时已垂在身侧。
关敏曦则猛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撞在生物安全柜上。
“滋……滋滋……不……要……相……信……”
电流噪音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失真语音。
那声音……那声音？
封寻月浑身血液涌上头顶，又在下一秒缓过来。
那声音，分明是她自己的！
音色语调，甚至是咬字方式，都一模一样。
“不要相信……任何事……”那声音在噪音的间隙艰难地挤出。
“任何……人……样本……作用……方法是……”声音变得更加模糊，被一阵更强烈的“滋啦”声淹没，断断续续地重复着几个关键词：“……激活……离心……抑制……”
封寻月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不是她，更不是她现在发出的声音，而是录音，一段属于“封教授”的录音。
但“不要相信任何事”？
这没头没尾的警告是什么意思？是针对谁？样本？基地的人还是其他人？是否包括她自己？
这段录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老旧的对讲机里？它又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录制的？
难道“封教授”在灾难爆发前，或者更早，就预感到了什么，留下了这样的后手？
庄懿眉头蹙起，盯着对讲机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警惕，而是困惑。他没有说话，只是下颌线绷得更紧了些。
关敏曦更是被这诡异的情况吓得脸色惨白如纸，双手死死绞着斗篷边缘，眼神惊恐地在封寻月和对讲机之间来回扫视，仿佛分不清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和录音里那个发出警告的声音，哪一个更真实。
“滋……样本……交给……非……研……究……人……员……保……存……”录音在最后挣扎着吐出一句相对完整的话，随即被一阵彻底失控的的噪音彻底淹没，陷入了死寂。
只有那个微弱的绿色指示灯，还在固执地闪烁着。
样本……交给非研究人员保存？
封寻月几乎是瞬间做出了决定——不管这警告是真是假，是善意还是陷阱，此刻任何打破僵局和分散风险的行为都是必要的。
她猛地转身，动作快得让庄懿都没来得及反应，一把将那支装着暗红色液体的玻璃试管，塞进了关敏曦下意识伸出的手中。
“拿着，收好。”她不容置喙道。
关敏曦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那试管，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脸上茫然又惊恐。
“我们离开这里。”封寻月率先转身，朝样本库外跑去。
此地不宜久留，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庄懿什么也没问，只是迅速收枪入套，快步跟上封寻月，同时催促了一声还愣在原地的关敏曦：“跟上。”
关敏曦如梦初醒，慌忙将珍贵的样本试管小心地塞进自己斗篷内侧的口袋，紧紧捂住，然后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
三人沿着来时的路狂奔，穿过走廊爬上消防楼梯，冲出研究所沉重的大门，重新沐浴在山坳里浑浊空气中时，他们才稍稍放缓脚步。
铅灰色的天光依旧沉沉地压在头顶，没有一丝变化。研究所那巨大而诡异的“大脑”轮廓沉默地矗立在身后，恐怖非常。
没有片刻停留，三人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停在不远处的直升机。
螺旋桨再次卷起漫天尘土，封寻月坐进驾驶位，庄懿依旧占据了副驾驶，关敏曦则蜷缩在后座，双手紧紧护着藏着样本的胸口位置，惊魂未定。
直升机拔地而起，视野变得开阔，但封寻月的心头却沉甸甸的，没有丝毫逃脱的轻松感。
她操纵着直升机，按照庄懿摊开在膝上的地图指示，朝着来时的方向——机场飞去。
“油不够了。”封寻月瞥了一眼油量表，之前飞过来已是极限，返回基地所需的航程显然这飞机的续航能力。唯一的落脚点，还是那机场。
庄懿“嗯”了一声，手指在地图上机场的位置点了点，算是默认了这个迫不得已的选择。
当直升机再次飞临那道巨大的断裂峡谷上空时，封寻月几乎是下意识地降低了些高度，目光投向下方。
灰黄色的尘雾依旧在深不见底的裂隙中缓缓翻涌，但这一次，她立即就确认了，当时那不是错觉。
从空中俯瞰，那道撕裂大地的伤口，两侧峭壁之间的距离，明显比她来时看到的，以及在地面感受到的要窄。
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巨力，正从深渊的两侧缓缓合拢，试图弥合这道伤痕。
那收缩的幅度虽然不至于瞬间跨越，但绝对清晰。断裂面的边缘甚至能看到一些新的崩裂痕迹，像是被挤压造成的。
空间……在收缩？这个世界的物理规则，正在被某种力量修正？
她没有将这一发现说出来，只是握着操纵杆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
封寻月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依旧脸色发白的关敏曦。她，是“非研究人员”吗？她的任务只是调查谋杀案，确实与样本研究无关。这算巧合，还是录音里的“教授”早已预料？
关敏曦……真的可信吗？
而庄懿……他的沉默和冷静在此刻显得更加深不可测。他听到录音时那一闪而逝的困惑，是真的，还是伪装？
甚至连这段录音，都不一定可信。
信任的基石，在那一刻录音响起时，就已彻底崩碎。她现在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的判断。
直升机在沉默中飞行。封寻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显示，然后又抬头望向舷窗外——依旧是那片铅灰色，没有明暗变化，没有云层流动。
这个世界，没有日升月落吗？
自从她在这个副本醒来，无论是基地惨白的LED灯光下，运输机舷窗外的“鱼肚白”变成“灰蒙蒙的亮”，还是后来在装甲车里、在研究所地下，以及此刻在直升机上……时间在流逝，但她从未见过真正的太阳或月亮。
这个世界的光线，似乎永远凝固了。
“庄懿，”她突然开口，“你注意到没有，这里，没有白天黑夜。”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移向窗外那片永恒不变的灰霾。他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轻微地点了下头。
“嗯。”一个单音节，听不出情绪。
关敏曦在后座也听到了，她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了后知后觉的震惊和不安。她双手比划着，急促地问：【真的？一直是这样？】
“一直。”
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的还要诡异得多。NPC的消失，逆生长的苔藓，断裂的桥梁，没有昼夜……
这一切，都指向某种超越丧尸病毒的，更根本性的异常。那段录音的警告，恐怕并非空穴来风。
直升机在沉默中降落在机场空旷的跑道上。螺旋桨缓缓停止，三人依次跳下飞机。
封寻月没有丝毫犹豫，目光锁定那辆被她们遗弃在此的装甲车。
线索，远远不够。
“庄懿，在回基地之前，我要再去一次NPC消失的地方。”她拉开车门，“那个地方，我们得再看一遍。”
“好。”依旧是简洁至极的回应。
关敏曦虽然脸上还带着惧色，但也用力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她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藏着样本的胸口位置。
踩下离合，装甲车飞驰而出，封寻月扣上安全带，长出一口气道：“我有一个猜想，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什么？”
【？】
“丧尸是人类制造出来的产物，这里不是真实的末世世界，而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