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云身体完全消散，车厢内刺鼻的血腥味和腥气也仿佛被抹去，只留下硝烟味。车辆引擎也在封寻月紧急熄火后戛然而止，只剩下车辆本身因惯性导致的微微晃动。
枪口依旧死死抵在太阳穴上，封寻月能清晰地感觉到枪管的余温，浑身肌肉在瞬间绷紧后，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她没有挣扎，没有尖叫。
大脑在最初的轰鸣后，竟然逐渐清空了无用的情绪——恐惧和愤怒。
她又问道：“告诉我，为什么要杀她？”
庄懿没有回答。他只是用那双非人的眼睛牢牢锁着她，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枪口纹丝不动。
几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庄懿终于动了。他缓缓收回了枪，动作自然，仿佛刚才那个爆头只是一场寻常的游戏。封寻月并未因此放松分毫，反而更加警惕。
这神经病下一步要做什么？
只见庄懿推开车门，下了车。他绕过车尾，走到驾驶座一侧，拉开了车门。黛云消失后留下的位置空荡荡的。他俯身进去，似乎在摸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直起身，手里拿着黛云之前放在驾驶座旁边的弓和箭，随意地扔进了后座那堆物资里。
然后，他坐进了驾驶座。
“你不是说不会开车？”
庄懿系上安全带，动作熟练地点火，踩下离合。“我只是说，‘没有驾照’。”他淡淡地纠正，“不代表不会开。”
“…………”封寻月无语。
“啧，你要这么说，我也会开。”她试图争取一点主动权，“让我开行不行。”她可不想把自己的小命完全交给这个刚杀了队友的神经病。
庄懿没理会她，只是伸手，“歘”地扣住了封寻月身侧的安全带插扣。“咔哒”一声，安全带被牢牢锁死，将她紧紧束缚在副驾驶座上。
“坐好。”语气不容置喙，随即一脚油门踩下，装甲车猛地向前一窜。
“喂！”封寻月挣扎了一下，发现安全带扣得死紧，或者说被弄坏了，根本挣脱不了。
……她这算不算被绑架了？
无奈下，她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平静地投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荒凉景象。
也不是完全没有好事，至少那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把她那颗因亲子鉴定报告弄得混沌不堪的脑子，彻底震清醒了。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从进入这个副本开始，就太被动了。被NPC推着走，被任务牵着鼻子走，被突发的诡异事件打得措手不及……
现在更是被另一个玩家用枪指着，像件行李一样被绑在车上。这和她前几个副本里运筹帷幄掌控全局的感觉天差地别。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下去，必须拿回主动权。
封寻月深吸一口气，她需要信息，需要筹码。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庄懿。发现他开车的动作很稳，对装甲车的操控似乎相当熟悉，警惕性极高。
他杀了黛云，理由仅仅是“觉得保护我一个人就够了”？这解释根本站不住脚。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他的任务真的只是保护“火种”？
还有……他刚才到底在那堆文件里看到了什么？
“喂，”封寻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闲聊般随意，“你刚才在那堆纸里，到底看到什么了？”她侧过头，看着庄懿的侧脸。
庄懿的目光依旧盯着前方的荒路，过了几秒，他才淡淡开口：“什么都没看到。”
“骗鬼呢。”封寻月毫不客气地戳穿，“这里就剩咱们两个了，没必要这样。你看得那么入神，就差把脸埋进去了。发现什么秘密了？关于样本的？还是……关于这个世界的？”
庄懿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我看不懂。”他给出了一个更简单粗暴，也更让人无话可说的理由。
“…………”果然不应该跟他搭话。
她决定换个话题，也是当前最现实的问题。“行吧，看不懂就算了。那现在呢？你把黛云杀了，NPC们又都莫名其妙消失了，接下来任务怎么说？”
“不是说了，我来保护你就够了。有车，有地图，会找到研究所的。”
“拜托……”封寻月她双手用力搓了搓脸，试图驱散那股无力感，“现在的情况，我们连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废墟里的东西，基地和研究所。这些都没搞明白，谁知道前面还有什么鬼东西等着我们呢？”
“任务失败，大家一起淘汰出局就完蛋了。”她试图用最坏的后果来激起他一点危机感。
庄懿沉默了几秒，就在封寻月以为他多少听进去一点时，他缓缓吐出几个字：“那就淘汰呗。”
封寻月：“…………”
她放弃了沟通，决定自力更生。目光扫向脚下散落的文件。刚才慌乱中，很多资料被她翻乱了，掉落在副驾驶的地垫上。
她弯下腰，开始把散落的纸张一张张拣起来，叠好放在膝盖上。
既然看不懂复杂的，那就挑自己能看懂的看。静下心来，借着车窗外透进来的光，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表上。
刚高考完的脑子，终于开始发挥它应有的逻辑和分析能力。她跳过那些充斥着专业术语和复杂公式的分子生物学报告，目光落在一份标题为《P2.0型病毒对大鼠行为影响的阶段性观察报告》上。
“P2.0型病毒？”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感觉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编号。她快速浏览摘要和结论部分。
报告内容显示，这种名为“P2.0”的病毒，在实验室小鼠身上进行了注射实验。观察结果显示，感染了P2.0病毒的小鼠，并未出现预期中的攻击性增强或组织溃烂等“丧尸化”典型症状，反而呈现出行动迟缓，反应迟钝和攻击性降低的状态。
行动迟缓？攻击性降低？
这不就是可以将变成丧尸的人类解救回来的东西？
想起自己拯救世界的支线任务。封寻月心头一震，她迫切地想要翻看更多资料，尤其是这个实验项目的日志和其他报告等等。
她下意识地就想解开安全带，爬到后座去翻找那个银灰色的手提箱和散落的文件。
然而，就在她手指刚摸到安全带插扣的瞬间，刺耳的急刹车声猛然响起。
强大的惯性让封寻月整个人狠狠向前冲去，又被安全带死死勒住，胸口被勒得生疼，差点背过气去。她抬起头，心中暗骂庄懿又发什么疯，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装甲车停在了一片更加荒凉只有嶙峋怪石和稀疏枯草的空地上。而在车头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不知何时，静静地站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破烂不堪且沾满污迹和尘土的披风，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身形在一片荒芜中显得有些单薄而诡异。
她就那样突兀地站在荒路中央，仿佛凭空出现。
而在那人的头顶上方，悬浮着一行清晰的，只有玩家才能看到的蓝色文字。
【关敏曦（ID：8375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