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里了?”
回去后,叶藏神色晦暗不明,神木凉没注意到他的语气,随口一答:“出去走走。”随后叶藏又说了些什么,神木凉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那女仆空洞的眼神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神木凉还在想那女仆的事情,不知不觉叶藏许久没有说话,神木凉莫名觉得空气又变得发闷。大庭家的空气时常让她觉得烦闷,因此她没有注意到叶藏的异样,没有注意到他几次进出,几次注视她的眼神。她学着那女仆坐在廊檐下眺望庭中,企图注意到一片叶子的异样。
过了数刻,枝条似乎不正常地动了一下,神木凉聚精一看,一旁的叶藏却推了推她,问她要不要下棋。
“不要打扰我。”神木凉推推手,再去注意那根树枝,又没什么奇怪的了。
她不禁有些气馁,扔下一句“我去透透气”就走了。
晚上回来时,叶藏已经睡下,而第二天醒来,神木凉的身边空无一人,打开壁橱一看,叶藏的被褥整齐地放在壁橱中。
“闹别扭了吗?”神木凉嘟囔着关上壁橱,走到门口开门,门吱嘎了几下,没有动弹。
神木凉又大力拉了几下,墙壁和门轨发出剧烈碰撞的声音,依旧严丝合缝地关着。
门坏了?
神木凉很快否定,拉不开的门像是由另一侧锁住了。
显而易见,门锁住了,只能是这房间的主人做的。
哈哈,要是让治子老师知道她被小孩关起来了,一定会被笑一辈子。
神木凉自己笑了三分钟,并不放在心上,左右道个歉就是。在这种时候,他仍不忘在矮桌上留下一盘点心,水罐里也是满的。
“唉,我讨厌吃团子。”神木凉咀嚼着甜腻过头的点心,吞下一大口水。
中午,叶藏神色如常地回来了,带着一个食盒。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神木凉哐叽哐叽全吃完了。
“我不要吃团子了。”神木凉抱怨的同时提出新的要求,叶藏一一应允.
“我要出去。”神木凉一连重复了三遍。叶藏的笑容一变不变,话扔出去像是打在棉花里,于是神木凉不再作声,径直朝门外走去,叶藏刚刚进来时并没有锁门,神木凉的手正要放在门上,身体突然一僵,手臂垂了下去。她跪倒在原地,四肢软弱无力,背后传来叶藏的声音。
“对不起。”
再次醒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神木凉两眼放空,盯着天花板,上空吊着熟悉的方形灯具。肚子没有特别饥饿的感觉,想必没过去几个钟头,身体依旧沉重,倒是恢复了点力气,神木凉没有动弹,只是左右转了转眼睛,和叶藏对上视线。
到了这种程度,再迟钝也知道不是闹别扭了。
叶藏见她醒了,露出笑容,将她扶靠在垫子堆砌的靠背,神木凉任由他移动。接着叶藏打开放在一旁的食盒,仍然是中午那一套,红漆碗里盛着颗粒晶莹的米饭,配着一两道菜,还有飘着绿葱的味增汤。
叶藏盛起一勺汤,勺子抵在神木凉的闭着的嘴唇边上,受到些许阻力。神木凉的瞳孔里映着叶藏,叶藏的瞳孔里映着盛满汤水的勺子。外力渐渐加大,勺子抵住的地方开始变形,最后勺子一晃,里面的液体溅出一些,洒在神木凉的下巴和脖子上。
食盒的保温效果有限,汤水温凉,味噌的味道弥漫开来。
“对不起。”叶藏当即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掏出手帕擦拭干净。
故意的,故意的。神木凉心道。
见到叶藏这副姿态,神木凉反倒不再着急,在下一勺汤送到嘴边时,她盯着叶藏,慢慢啜饮干净。
药的确在汤里。
神木凉没有问他从哪里得来的药,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藏依将碗具放回食盒,盖上盖子。接着他拿出药箱,解开神木凉手指上的绑带,动作一顿,上面只剩下淡淡的红痕。
神木凉冷眼看他扔掉绷带,将不必要的药箱放回原处。
神木凉终于意识到原来他们从未建立起信赖关系,是什么蒙蔽了她?叶藏那副弱者的姿态?她又一次被那种东西蒙蔽了吗?
神木凉本应该很擅长让闹别扭的人转变,除了一种情况,那就是她自己闹起了别扭。
闹别扭就是让自己和别人都不舒坦的行为,神木凉理所当然地过起了憋屈的禁闭生活,依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无论她怎么刁难叶藏,对方都不会生气,挂着同一副微笑。
曾经在相片中觉得有些可爱的笑容,如今让神木凉觉得有点讨厌。
时间一长,叶藏掌握出用药的分量,让神木凉保持在勉强活动的程度。他们仍然会下棋,玩花牌,只是不再交流。
不知不觉,已是深冬。
细小的白色雪花从空中蹁跹落下,神木凉伸出手,原本形状清晰的雪花接触到体温立刻融化成不可见的水。
“下雪了啊。”
这地方大概在北海道一带,这么早就下雪的地方在日本可不多见。
不是她的错觉,除了叶藏外,昨天出现了其他能看见她的人。尽管只是匆匆一瞥,对方是叶藏的兄长,对视后,她及时躲藏在柱子后面,想必只能瞒得住一时。
守护天使的游戏是时候结束了。
该如何收场呢?
叶藏似乎单方面陷入一场角逐,看不见的期限勒住他的喉咙。他不再限制神木凉的活动范围,他心知肚明对方从未真正被他限制,仍然加在饮食中的药物暴露出他摇摆的内心。
神木凉坐在廊道的侧栏处,卷着雪花的冷风一阵一阵吹来,在她想要起身回屋之际,一道声音破空而来。
“终于找到你了,侵蚀者!”
充满气势的声音自上空袭来,来不及吐槽来人的奇装异服,神木凉侧身一滚,原来带过的地方留下破碎的木板。
“真的假的……”神木凉瞪大眼睛,眼前拿着巨大镰刀披着红色斗篷的红发青年怎么看都不像是现实里会出现的角色。
“等一下!”在对方再次举起镰刀前,神木凉紧急大喊道。
对方依言真的放下了武器。
神木凉正松一口气,只听对方大喊一句“我才不要听侵蚀者狡辩”就继续抡起镰刀,那明显是真材实料的真家伙,不是什么塑料玩具,锋利的刀刃处能听到死神的呼吸声。
糟糕,是不听人讲话的类型。神木凉躲过又一轮攻击,一边试图搭建沟通的桥梁。
从贵族少爷到狂暴红毛,能看到她的人中间存在什么联系,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精神病院?舞台剧后台?为什么会盯上她?
不行,再想下去就要物理上永远摸不到头脑了。
眼下应该拖延时间吗?
“我不知道你说的侵蚀者是什么意思。”神木凉喘了两口大气,试图让身体恢复活力,一边喊道,“对一个手无寸铁之人上来就袭击,未免太不讲理了。”
“谁会和侵蚀者讲道理啊。我可是找了你好几个月,你这家伙还怪会藏的,谁知道你用了什么歪门邪道,今天终于让我抓到机会,休想再跑!”
“从刚刚开始就‘侵蚀者’‘侵蚀者’的,怎么看你才是入侵别人宅邸的人,你就等着牢底坐穿吧!”
“哼,这回是能说会道的类型啊,我可不会上当。”红发青年举起镰刀,再次劈下。神木凉正要闪开,只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焦急向她靠近。
“小心!”
糟糕,闪开的话。
刀锋偏移,神木凉竭力避开要害,腹部被砍中,血“哗啦”流了一地。
她竭力抬头,想要看清红发青年接下来的动向,对方愣在原地,像是受伤的人是他一样。
“怎么……回事。”红发青年张大了嘴,看看手上的镰刀,又看看神木凉,发出困惑的声音,“你是人类?”
“如你所见,我是这家伙的守护天使。”神木凉单指指了指身后呆滞的小叶,他注视着地上源源不断流出的血,神色苍白。
不等神木凉继续发问,红发青年一个跳身狼狈离开了。
“……怎么办。”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好多血,这样下去会……”最后一个音节消弥在叶藏的喉咙里。
“不会啦,这点小伤,只有人类才会随便死掉,我可是天使啊。”神木凉回给他一个放心的表情,低头检查伤口,割痕很深,好在没有伤到脏器,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不知道怎么样,要是死于感染可就滑稽了。
“不过接下来要靠你了。”神木凉喘息着作好交代,“叫来大人,不要告诉他们你认识我。”
没办法叮嘱更多,神木凉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