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有和驸马坐下来好好说说吗？”宋蕊轻声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枝摇摇头，像小时候一般赌气道，“母妃，我有点后悔嫁给他了。”
宋蕊轻抚着她的发丝：“别胡说。若你觉得他哪里做的不好，直说便是。夫妻是最亲密的人，有什么话不好说的？母妃觉得是你们成婚的时日尚短，彼此不够了解。驸马是大学士之子，自小克己复礼，许多心里话不会放在明面上说。你呢，也不是个爱说话的，所以两人之间的沟通就尤为重要，你说是不是？”
明枝抱着她的手点点头。
“按例五月里要去太平行宫，到时让你哥哥把你们俩也带上。”
母女俩说了半个时辰的悄悄话，明枝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起来。正巧小厨房那儿送来今日午膳的点菜单子，明枝便饶有兴致地看起来。
“主子，景嫔小主来了。”
“她又来了？”
一个“又”字让善宜忍俊不禁：“是，小主还带了今早刚做的条头糕，请主子尝尝。”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圆脸姑娘端着天青釉莲花碗盏走进来。她生得一团喜气，一双杏眼带着笑意，显得灵动又可爱。
“给太后、宝庆帝姬请安。”
“起来吧，难为你一大早就给哀家送来。”宋蕊端着笑脸，只是细看之下有几分勉强。
景嫔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大概也觉着一早过来有些打扰：“臣妾试了好几次才成功，激动得不行，所以一早赶过来，请太后先品尝。”
“真是不巧，昨日哀家贪凉，伤了肠胃，太医说近日需少用糕点。”
“母后肠胃不适怎么不说呢？方才的点菜单子上有好几道用糯米做的吃食，我都点上了。”
宋蕊心虚地摆摆手，表示无妨。
“太后娘娘一定要保重身体呀！”景嫔一脸真诚道。
她心中深觉可惜，宋太后是一个多么喜欢美食的人，能看不能吃，实在太折磨人了，要是她是太后…如此想着，仿佛那个受折磨的人成了自己，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悲伤。
“母后不吃，我可以吃啊！”明枝见景嫔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都透着几分沮丧，忙安慰道，“以前母后做的条头糕就很好吃，软软糯糯，甜而不…天啊！怎么那么咸？！”
继不会爆浆的爆浆麻薯、齁甜的椒盐饼，景嫔又完成了一项大作——齁咸的条头糕。她哭丧着脸，贴着墙根回了未央宫。一踏进晴芳居，豆大的眼泪就一滴滴落下来。
前几天刚被改名叫麻薯的小宫女也不知如何劝说，只道：“小主以后别做这些了，省得犯错。”
景嫔哭得更凶了，委屈巴巴地在床上窝了半个下午，而后找出前几日从藏书阁得的一卷书，认认真真抄起来。这本书记录了各种民间小食的做法，她把这本书誊抄一边，送给宝庆帝姬，应该就能抵消她的罪过吧？毕竟藏书阁的书是不能外借的。
麻薯站在门外，看着自己傻乎乎的主子，没忍住叹了口气。
主子唉，宝庆帝姬要什么书，藏书阁的奴才怎敢不给，哪里需要您亲自抄呢？
不过好歹主子有正经事儿做，总比去小厨房好。
…
大典这日，整个紫禁城从天未亮就动起来。凤仪宫早早灯火通明，宫人仆妇们各司其职，细心伺候着大周尊贵的皇后娘娘。
过了两刻钟，各宫的嫔妃到了。她们身穿吉服，在前厅等候皇后。
“小主，您别坐！把吉服压皱就不好看了！”
景嫔小声央求：“我饿得都站不稳了，就做一个边边，不会压皱的。”
麻薯狠下心，不管主子怎么说都不肯。
景嫔只好道：“那你帮我去跟小厨房要一叠糕点，我实在太饿了！”
“早上不是吃了两个糖包吗？”
“才拳头大，根本不顶用。”景嫔还委屈呢，让她起这么早还不给吃饱，“好麻薯，求求你了！帮我去要一点，不然我会饿晕的。”
麻薯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认命往凤仪宫小厨房去。
“麻薯？什么蠢名字！”李婉仪最近看谁都不爽，张口就怼。
景嫔恶狠狠地道：“你才蠢，你知道什么是麻薯吗！”
“我，我怎么会不知道！左不过就是个吃食，有什么了不起的！”
景嫔最讨厌的就是对美食不尊重的人，闻言反唇相讥：“瞎说，你根本没吃过！做麻薯要用麻薯粉，你的宫份里才没有！”
李婉仪被当面戳穿，气得面红耳赤：“难道你有吗！”
“那当然啦，宋太后赏了我好些呢！”
李婉仪深吸一口气，使出杀手锏：“吃过有什么用，皇上又不去你那里。”
“哼，皇上也不去你那里！而且万一皇上要吃，你还做不出来！”
两人一言不合就吵起来，一旁的良贵人左右为难：“两位姐姐还是别吵了，让皇后娘娘听见就不好了。而且若是传到皇上那里，皇上也要生气的。”
到底是皇上的名头有用，两人都住了嘴。
站在帘子后的姜嬷嬷笑着摇摇头，进了里间将外头的闹剧告诉宋茵：“娘娘很不用担心，奴婢瞧着她们俩和从前一样，没什么长进。静贵嫔还是木木的，叫人看着没趣儿，皇上不会喜欢那样。倒是良贵人，瞧着是温吞，可她是头一个服侍皇上的，总有几分脸面，娘娘要多留意些。”
宋茵瞧着宫人将凤钗插在发髻上，浅浅一笑：“出嫁时，娘亲跟我说过，什么都没有夫君的心重要。只要皇上的心在我这里，任凭她们如何，我都能坐稳皇后的位置。”
“娘娘说的是。后宫的事奴婢帮您看着，您只管好好笼着皇上的心！”
宋茵穿着厚重的朝服走在红毯上，另一端站着她的夫君，他是大周尊贵的皇上，也是小时候爱和她说话、什么事都想着她的二哥哥。
她一步步走向他，温柔而坚定。他亦等不及，快步下了台阶迎她。
他拉上她的手，往她手心里塞了点什么。宋茵悄悄摊开手心，是一朵正红色的海棠花，很像小时候他第一次给自己簪的那朵。
“秋海棠还没开花，等开了，我再给你摘了簪上。”
宋茵甜甜道：“好，听二哥哥的。”
众人就见帝后二人相视一笑，宛若天上一对璧人。
在除掉赫赫这个心腹大患之后，大周国力渐盛，周边小国一一臣服。今次封后大典，不少小国都派了使者过来庆贺，场面空前盛大。
内务府知道宝庆公主进宫了，就把她的位置排在宋蕊身边。
“驸马今日来了吗？”
“来了，就坐在那边。”
宋蕊顺着善宜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巧和陆珩的视线对上。他斟酒起身，遥遥一敬，满饮杯中酒。举手投足间颇有谦谦君子之风，引得不少世家小姐侧目。
“驸马往这儿瞧了好几回，想来是念着公主。”
“可惜啊，你家公主不领情。”
宋蕊看一眼和棠棠聊得正欢的明枝，默默叹一口气，这小傻妞。
今日陆大学士和陆夫人也来了，待与皇上敬酒后，就带着陆珩过来拜见宋太后。两家要聊一些事，棠棠就自觉跑去陵容那里，凑近听到母后正和皇嫂、良贵人谈论刺绣的手艺，忙在母后发现她之前转身开溜。
幸好幸好，要是被母后抓到，肯定又要和皇嫂数落她的女红了。
殿内觥筹交错，舞姬年复一年跳着没什么变化的舞蹈，棠棠觉得甚是乏味，忽然听到有人在殿外唤她。
她提起裙摆往殿外去：“卫京墨你今天来了呀？我都没瞧见…哎，你带我去哪儿？”
“嘘！别说话。”
两人做贼似的猫着腰在御花园穿梭，走了约莫一刻钟，远远看到亭内有人。
面朝他们的那个男子棠棠并不认得，倒是那个背影，怎么瞧着那么像三皇姐？
卫京墨仿佛看出她所想：“是胧月帝姬和南诏国的二王子。”
南诏国的二王子？
“他想干嘛？”棠棠几乎是立刻警惕起来。
“别担心，我和越栖是好朋友，他人很好的。”卫京墨拍胸脯保证。
棠棠狐疑道：“你怎么跟谁都是好朋友？”
卫京墨挠挠头：“可能我人比较好？”
棠棠撇撇嘴，心说看在你把这事儿告诉我的份上，就不打击你了。她侧耳听着声音，可惜离得太远，无法分辨两人说了什么。
卫京墨挪了挪地方，往棠棠那里凑得更近一些，小声道：“棠棠，你什么时候嫁给我呐？”
“三皇姐还没嫁呢，再等两年吧。”棠棠敷衍道。
卫京墨委屈地把下巴搁到手上：“敦郡王都成婚了，我是他的伴读，还比他大一岁，还没成…”
“你烦不烦！我姐夫不是二十一才娶我姐的吗？你才十八岁，着什么急！去去去，一边去！”棠棠把他赶走，赶到旁边的假山后面去。
不到半刻钟，他又挨到她身边来。棠棠没理他，然而下一瞬，眼角余光里他的脸不断放大，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贴在脸上，一触即离。
“你…”
“我，我就亲一下！”
“卫京墨，你死定了！！！”
亭中的两人被这一声怒喝惊了一下，越栖下意识伸手挡在胧月前面。胧月远远看到你追我赶的棠棠和卫京墨，淡定地在石凳上坐下。
“帝姬，这…”
“不必见怪，是我妹妹和妹婿。”
越栖虚指了一下，犹疑道：“他们这样…真的无妨吗？”
“无妨，皇兄一向宽仁。”胧月拿出厚厚一叠纸，上面写满了字，“方才王子不是问到如何才能统一六部，我翻阅史书，想到一策，王子看看？”
越栖立即将方才一幕抛在脑后，拱手道：“请帝姬赐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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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番外：荣安记事（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