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被三公子发现,莫说这个月,恐怕下个月的月银也要没了。
小丫鬟苦恼地想着,一个没留神,她家小姐已经跑到前头去了,忙轻手轻脚地跟上去。她心里其实也挺好奇的,三少爷在人前一向不苟言笑,她们几个跟在姑娘身边的丫头都不敢同三少爷说话,不知他私下里和这位安小姐是怎么相处的,难道也这么严肃么?
两人蹲在几丛秋海棠后,巴拉着树叶缝往亭子里瞧。
小丫鬟瞪圆了眼睛:天呐!三少爷竟然笑了,还拉着安姑娘的手!
吴溶月看得炯炯有神:原来三哥在陵容面前是这样的,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啊!
…
“父亲已经答应我们的婚事了,等这次你和你娘回去,就会有媒人上门。”
听到自己的亲事,陵容自然羞涩不已,只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微微晃动着两人交握的手。
玄凌往她发间扫了一眼,挪了挪身子略微坐进一些,低声问:“我上次给你的簪子怎么不见你戴?”
陵容嗔他一眼:“哪有姑娘家戴并蒂簪的?别人瞧见了要笑话的。”
眼波流转如盈盈秋水,含情脉脉,娇柔缠绵,一瞬间让玄凌想起上辈子相守的点点滴滴。他轻笑一声,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贴在她耳边道:“那等你嫁过来再簪给我看。”
陵容脸上酡红一片,抬手推开他凑近的身子:“三郎你莫胡说了,要被人听到的…”
玄凌又凑了过来:“这里偏僻,平日没有人来,况且我让端砚守着了。”
两人私欲半晌,玄凌说起自己不打算继续科考之事。陵容以为出了什么事,很是着急,玄凌忙凑在她耳边道出原因。
“竟还有这样的规矩么?这对三郎来说也太不公平了!”陵容气得小脸鼓鼓。
玄凌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脸颊:“我都没生这么大气呢!”
陵容仔细瞧他,见脸上确实没什么颓丧勉强之意,心里才放心一些,只是难免有些惆怅,叹气道:“三郎才华横溢,若不能考到京城,得一官半职,也太可惜了!”
“各人有个人的缘法。我们家已有我二哥,少我一个不算什么。仕途不成,或是从商,或是做个地主,又或者捐个武官,只要你别嫌弃我…”
陵容一把捂住他的嘴:“三郎说什么!我岂是那等嫌贫爱富之人?你也忒看轻我了!”
“好好好,是我错了。”玄凌笑着拉下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神色认真,“你相信我,我定能给你我所拥有的全部。”
陵容将另一只手也搭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眉眼弯弯,眸中全然是他的身影:“我从来都相信三郎。”
…
回去的路上,陵容和林氏说起玄凌今后的打算。
林氏道:“容儿,不管他考不考科举,只要他对你好就行。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陵容想到爹爹,不禁有些为娘伤心:“娘,你和爹爹…”
“只要你过得好,娘就高兴。”林氏含泪而笑,“这件事先莫要告诉你爹爹,免得他生了退意。”
陵容点头应下。
等娘俩个回到松阳县,安比槐连连追问在吴府的事,得知吴夫人和白姨娘对陵容颇为满意,吴知府那儿也已松口答应,一时兴奋异常,仿佛面前有一条通天阶梯,将带着他爬得很高很高。
十月里,吴家请了处州府最有名的张媒婆上门提亲。张媒婆拿了庚帖,特意去城西延庆寺找主持合八字,结果竟是前世姻缘今世果,夫妻美满修百年!
张媒婆一张老脸笑得跟朵花似的,好听的话不停歇地往外蹦,只把这桩婚事说得天上有地上无。
到了下聘那一日,好几十辆马车的聘礼,又让安家成为松阳县百姓们关注的焦点。“瞧见打头那对大雁没有?听说是三公子亲自猎的,这时节要找这么肥的大雁可不容易!”
“这是多少抬聘礼啊,我都瞧不到尽头。”
“安家小姐真是有福气呐!”
葵儿这日忙得不行,在前院后院来回跑,不时跑到屋里说说前头的最新消息。
“姑娘,您还记得蒋县令家的小姐吗?”
自然记得,自从安家和吴家熟络起来以后,蒋夫人再也不敢将林氏和陵容排斥在外,什么宴会都会递一份帖子过来。林氏和陵容去得不勤,但几家的家眷还是认得的。
葵儿嘻嘻笑着说:“奴婢瞧见那蒋小姐气得脸都歪了,席面也不吃就说饱了,逃也似回家了!”
“你啊!”陵容笑着戳戳她的额头。
葵儿年纪还小,总有几分孩子气:“她从前总为难姑娘,这下好了,姑娘和三公子定了亲,往后就不用怕她了!”
陵容笑着看向热闹的院子:“是了,以后什么都不用怕了。”
…
临近年关,吴溶月忽然来信说想开个绣坊,托陵容帮忙想几个花样,要得还挺急。陵容把平日里收纳成册的花样子拿给吴家前来送年礼的下人,又熬夜想了十几个新的花样,一并送去。
这事儿陵容上了心,只是之后几次回信,吴溶月都没有提起,陵容只得作罢。
葵儿提议说可以写信问问三公子,陵容想着他刚开始打理自己的产业,必然忙碌,又逢年下,应酬也多,不愿烦扰他,便没有问起。
谁想元宵节刚过,吴溶月就带着一百两银票来了家里。
“其实那些花样子是给哥哥要的,他在城东盘了一间两层的铺子,楼下做绣坊,楼上做古董行。”玄凌是让吴溶月保密的,不过吴溶月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一见陵容就倒豆子似的都说出来了,“你画的花样子好看,由苏州绣娘绣在衣裳或者锦帕上,夫人小姐们都喜欢极了,连带着楼上的古董行生意也不错。这些是分红,哥哥让我拿给你。”
陵容红着脸,半是激动半是羞涩:“真赚银子了吗?别是哄我的…”
那些花样子是她自己在家画着玩的,只绣在自己的帕子上,从没给别人看过。
“自然是赚了银子的!我隔几日就去看,生意好着呢!等你嫁给我哥哥,我们一道去看!”吴溶月现在就盼着陵容早点嫁过来,好跟她一起玩。
陵容见她三句不离玄凌,也有些想他了,便问道:“你哥哥最近在做什么,忙不忙?”
玄凌最近除了忙着生意,每天会抽出半日的时间读书,备考明年的乡试。
“不是说不考科举了么?”陵容问。
吴溶月已经从她娘那里得知哥哥不考进士的原因,闻言解释道:“举人还是可以考的,哥哥既然打算行商,有个举人的功名,走出去更得人尊敬,大家都称有功名的商人为‘儒商’,这在生意场上是很有面子的事。”
陵容恍然地点点头,心里想着等天气暖和一些就去延庆寺上香,保佑三郎顺利考中,在生意场上也能顺顺利利的。
接下来的每个月,处州府都有信来。多数是吴溶月说着家里的趣事,又或者是铺子里哪种图案的帕子卖得最好,陵容根据她说的消息,不断尝试新的花样,日子过得格外充实。
偶尔,信中会夹杂着一张没有署名的纸,不过上面的字和压在白瓷瓶下的那封信一样,陵容每每看到都心跳如鼓,总要把每个字在心里读过好几遍,才肯放下。
又是一年端阳节,陵容天蒙蒙亮就起来,徒步上了延庆寺,求的住持亲自开光的平安符,托人带去给玄凌,盼他平安顺遂。
九月二十日,吴府着人报喜来,三少爷中了举人,是处州府的第十三名。
又过了一月,吴夫人来安府和林氏商议婚期。
“初儿那孩子成日在我面前转悠,就盼着我早日帮她定下婚期呢!我找人算过了,明年二月初九是个好日子,若往后推,就要等到八月初三了。”
林氏笑说:“可巧了,明年二月初九正是我家容儿十六岁生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