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说了什么?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这时,冯楠猛地抬头,脸色苍白,手足无措。
叶澜简单安慰了句,为冯楠倒了杯热茶,见他的面色十分难看,低头想了想便提议改天再与冯楠碰面,不料冯楠却十分坚持。
“不,我继续说,这事埋在我心里多年,未曾与任何人说起,一时间情难自已,还请叶老师见谅,”冯楠喝了口茶,又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连我自己都没想清楚,可能有些颠三倒四,所以……”
“无妨,冯教授请讲,叶某洗耳恭听。”叶澜一副严肃深沉的样子,让冯楠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又开始慢慢讲述。
奥古斯特既是卡佩家族之人,身价地位自然不凡,再加上从小受到的精英教育,不仅学识渊博,涉猎广泛,更是风趣幽默,讲究情调。一来二去,冯楠渐渐发觉此人的魅力,不觉被他吸引,而随着两人朝夕相处,冯楠为奥古斯特的关心爱护而感动,奥古斯特为冯楠的奇思妙想而着迷,然后,水到渠成,双双陷入热恋之中。
“那时,我们住在巴黎,每天早晨起来后,我们会去香榭丽舍大街喝咖啡,接着我就去卢浮宫席地而坐,临摹大师的名作,而他则趁这段时间处理名下的产业和公司事务。到了傍晚,奥古斯特会来接我回家,就像寻常男女朋友一般约会,我们偶尔也会坐船夜游塞纳河,在船上拥抱和亲吻,巴黎的每块砖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冯楠说到这里轻笑出声,而后又盯着桌上的黄色小囊幽幽说到,“这块怀表,就是那时他送我的。”
这块表源自奥古斯特的曾曾曾祖父,但表壳上的珍珠呵祖母绿却是后来镶嵌上去的。这些珠宝出自他家族中一位终身未嫁侍奉天父的姑奶奶,他们家族相信,这块怀表具有驱邪除恶的能力,可给拥有者带来幸福和安定。
奥古斯特与家里断绝关系后,除了早年分给他的产业之外,他只留下了这只怀表作为证明和纪念,而他将此物作为定情信物转赠给了冯楠,足见他对冯楠的重视和爱慕。冯楠得知此表来历,大为感动,特别描绘了一副奥古斯特的半身小像贴在表壳内,除了洗澡,时刻带在身上,不离半分。
情到深处,自然如胶似漆难分难舍。奥古斯特天性浪漫,又身价不菲,对冯楠可谓千依百顺,要星星不给月亮,而冯楠自懂事开始,就没活地那么自由快活过,完全释放了自我,彷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他特别喜欢拉着奥古斯特躲在私人酒窖里偷喝佳酿,又或者在圣托里尼的私人游艇上沐浴日光,甚至溜到巴黎圣母院的某个密室里偷情,两人越来越大胆放肆,什么能干的不能干的都尝试了个遍。
冯楠作为艺术大师,在爱情的滋润下,灵感喷涌,那段时间,他为奥古斯特绘制了数张画像,大大小小,尺寸各异。不过那些画从来没有公开展出过,但据看过的人称,那是当代绝无仅有的画技,当然画中人的容貌也让人赞叹不已,但因为后来发生的事,这些画俱都被冯楠自己毁了,不知所踪。
“半年后,我们的关系被家里人发现了,”冯楠将脸埋进双臂中,痛苦地说,“祖父为了我一病不起,我不能只顾自己快活,全然不顾他的性命。因此,我只能与奥古斯特分开,回到了国内。分开的时候,我只道不过寥寥几日,即使像奥古斯特一样被逐出家门,我也一定会尽快回到他身边,却没想到,此去,是我此生最为后悔的决定。”
冯老爷子为人古板严厉,但却真心疼惜这个自小没了父母的小孙子。冯楠回国之后,他一边借着生病住院把冯楠拘在身边,不让他回欧洲与奥古斯特相聚,一边却又瞒着冯楠让人放出消息,为冯楠相看起门当户对的女生,摆出准备商业联姻的样子。
冯楠每天被冯老爷子身边的人盯着,白日里被送到公司学习各种业务,晚上又要参加各种饭局和应酬,他本就不擅长社交,如此更觉痛苦不已,除了偶尔能躲进洗手间翻看奥古斯特送给他的怀表外,根本没有任何私人空间,冯老爷子已将他对外的任何联系方式都切断了。头一个月,他还能偷偷请人给奥古斯特发消息联络,但这人没多久就被冯老爷子发现,直接扫地出门,经过此事,也再没有人敢为他传递消息。
这样又过了五个多月,冯楠终于忍不下去与祖父摊牌,引来祖父狠狠暴打一顿,并把他关在家里不准他出门,更不准任何人为他求情。冯楠抗争过,逃跑过,均以失败告终,最后他万般无奈之下,梗着脖子威胁祖父说要绝食明志,然后除了饮水之外,整整七天果真不再吃任何食物,到了第八天,身体终于受不住,生生晕了过去。祖父看着病床上的冯楠,老泪纵横,长叹一口气,只摇着头念叨着“情深不寿,好自为之”,如此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我醒了,在医院躺了两天,感觉身体转好,便趁着无人看守,逃回了法国。我满心欢喜,自以为从今往后能与奥古斯特长相思守,哪知此去,却并非如我所愿。”冯楠的头还是埋在双臂之中,叶澜发现他的双手十指又交叉在一起,大拇指开始不断相互摩擦。
等到冯楠回到巴黎,发现奥古斯特竟然不见了,他们的房子空空荡荡的,好似很久都没有人住了。冯楠遍寻不到奥古斯特,询问过他们身边的人,可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有人说奥古斯特去找他了,有人说奥古斯特另寻新欢了,但冯楠却不相信,他仍旧不停的四处奔走寻找奥古斯特的踪迹,却毫无收获。
两个多月后的一天,卡佩家族的管家找到了他,并为他带来了一个悲痛的消息:奥古斯特在黎巴嫩战场被恐怖分子炸死,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