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本是相逢于生灭洞中,想不到今日又一并踏回此地。”
生灭洞中寂静一片,只有漂浮在两人头顶的霜天珠亮着幽幽荧光。宇文觉与顾青灯携手而行,两人均能感受到彼此手掌骨骼的分明与温润,“乾坤造化功”的黑白内力在两人手掌之间不分彼此地循环流动着,这使得两人都更加心意相通。
他们自入洞不多时便被尾随的葛小雨、索灵童子追了上来,而觉、灯二人入洞本是为了解救学宫十二徒,便没有分神与葛小雨二人缠斗。双方短暂交手时,他们才发现索灵童子的那索灵环竟能干扰人的心智,而葛小雨又身负金傀马超实在难缠,于是两人便合力将他们逼退,仗着依稀记得生灭洞的地势暂时将葛小雨他们甩在了身后。
不过随着入洞愈深,两人都开始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森寒之气。故此两人才紧握双手极力运转“乾坤造化功”以保持内力畅通。就在他们入洞愈加深入时,葛小雨与索灵童子再度出现在了他们身前。
与刚入洞时见葛小雨不同,眼前的葛小雨变得更加阴郁,眉目之间似乎还有一抹痛楚神色闪过。不过洞中晦暗不堪,宇文觉毕竟也不曾看得真切。
“她的气息有些古怪。”顾青灯左手轻轻一夹宇文觉的右手,低声说道。
宇文觉低着眉头点头道:“阿蝉,你的‘书离剑’对她的‘出手法’,几分胜算?”
顾青灯斜了宇文觉一眼,道:“掌中降龙,剑中书离。”
宇文觉哈哈笑道:“那就且看!”
就在宇文觉话落的一瞬,葛小雨瞬间便唤出了自己的本命人傀,两个黑衣的葛小雨各执一剑分别出手,各自使出了一招“出手法”,两剑皆是直直指向顾青灯。而与此同时,顾青灯左右手分执木剑与剑鞘,以一种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快速向两个葛小雨使出两剑。
虽然两人的剑招均讲究一个“快”字诀,可是真正的武道高手对此心知肚明,越是这样的剑招越是消耗出手之人的精气神,因为每使出这样一剑便意味着两人要在极短的时间内酝酿出充足的内力与注意力。无论过招的哪一方只要有一瞬间的失神,便有可能瞬间被别人削去头颅,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而这两位黑衣少女,两人一傀儡就这样一连出了十几招,招招致命却招招皆被对方化解,一时间洞内被两人的剑气充满,剑气四处乱飞,将洞中的石头沙子划得四处乱飞。
另一边宇文觉亦使出了全力。他自从在君山湖畔养伤三年后,便彻底完成了自己在洞中重新改造过的“降龙掌”。这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他加入的那招“截身成龙”,此招得自地宗“弃子”、“挫骨扬灰手”丁疯的“地龙吞天掌”,取地龙身体断裂之后还能生长之意,宇文觉将此招改造为一种后劲更为苍劲连绵的掌法,一招过后,仍有千招万招重岩叠嶂浩浩不穷,仿佛有无数的掌劲在一招之后疯狂生长一般。
此时面对招式诡异的索灵童子,宇文觉便使出了这一掌。索灵童子因为要操纵其法器“索灵环”,因此并没有其余分身人傀。这令宇文觉的压力骤然减小,以一招“截身成龙”逼退索灵童子本尊之后,他以“乾坤造化功”内力运转手中君川棍,直至此时,他终于不再藏拙,而是按动棍上的机关,而后君川棍的前端立时便发生了一种机械相击的变动,待宇文觉将手中原本黝黑的“君川棍”再次横在胸前时,原本的铁棍已经变成了一柄明晃晃的长剑。
“什么,你,你竟然也会使剑?”
一直沉默不语的索灵童子惊呵一声。
“我早就料到你会使剑。”
与之不同的,一直在与顾青灯缠斗的葛小雨,竟然仍有余力分神,却颇为镇静地说了如此一句话。
“李前辈,小子斗胆,就再试试您老传的手艺!”
宇文觉口中的“李前辈”,毫无疑问正是早些年在北地传他“弦望剑法”的不遇道人李不予,后来李不予又在平右客栈中传了宇文觉与顾青灯“乾坤造化功”,便是那化装成客栈马夫的李伯。
君山岛三年闭关,宇文觉与顾青灯已经将“乾坤造化功”修炼得几乎圆满。与此同时,他那以此为基底的“弦望剑法”与“玄凌剑诀”俱是已经突飞猛进。彼时宇文觉碍于方瑾墨之事,本想弃了这两门剑法,可是当时顾青灯劝他莫要辜负李前辈一番苦心,更不要辜负师父漓禾的苦心,宇文觉这才重新将之拾起。漓禾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早在宇文觉投入丐帮之时她便知道了宇文觉身怀剑法之事,为此漓禾特意花费重金在藏兵谷打造了这样一副可以变化的“棍剑”兵刃,并劝诫宇文觉剑法大成之前万不可泄露此事。直至今日,宇文觉方才在十多年之后再度在江湖上使出剑法。
索灵童子见宇文觉骤然使剑,仓促之间多少有些乱了方寸。他与自己手中的索灵环心意相通,主人心神不宁索灵环便也跟着微微颤动,宇文觉见索灵环呈下降趋势,便使出了“弦望剑法”中的“下弦式”。他那棍剑在空中瞬间下斜,以一种极具压迫性的方式切割着索灵童子的索灵环,索灵童子若不能及时抱神守一,那索灵环便极有可能被宇文觉如此一剑霎时割碎。
“咄!回神!”
一声厉喝入耳,便是宇文觉也有那么一个呼吸脑中出现了短暂的混沌,另一边的顾青灯则额前佛光闪耀护住了心神。这一声厉喝之下,索灵童子当即便回了神,在宇文觉一剑落下之前及时收回了索灵环。
只是葛小雨如此分心救护索灵童子,自己则必然陷入了危险当中。顾青灯有佛印护身神智没有受到影响,因此她自然不会舍弃这样一个难逢的好时机,她口中念诀,右手结印,赫然乃是顾执的绝技“大遮天手”,而左手则持木剑快速向前攻去,直取葛小雨的丹田。
顾青灯右手的“遮天手”并没有顾执那般的浩瀚威力,只因他们本在山洞之中,无法与天地形成共鸣;同时,顾青灯自然也没有顾执那般浑厚的内力。不过仅凭几分神韵,这一掌也足以压得葛小雨那本命人傀动弹不得。
此时葛小雨本尊分神,本命人傀又无法施以援手,自身几乎必然受下顾青灯这一剑。葛小雨情知再难抵挡,无奈只得全力运转其本门嫡传心法“灭明光”。此心法专用于操控人傀,但据法天宗宗门典籍记载,倘若将此心法练至极致,则可以随心所欲凭空御物,乃是能够拘灵遣将的无上大神通。
不过对于此刻的葛小雨来说她又怎能想得那样深远?葛小雨深知,顾青灯心念佛法,手持木剑,看似慈悲,实则要比任何人都心志坚毅、杀伐果决。看顾青灯这直指丹田的一剑便知,倘若葛小雨不竭力挣扎,这一剑后她这一身修为便全被废了,性命能不能保住都要另说。
葛小雨自从从祖洞出山之后,她那“灭明光”的境界便不怎么再增长了。彼时她确也已经修炼到了宗门中除师父北月谪以外的最高境界,即七重小圆满,自此便闯荡江湖、随心御傀,七重境界对她来说也已经足够。后来又碰上了那名学宫的白衣儒生,自此一心被分成了两意,此“灭明光”的御傀心法便再也没有了长进。
此番追杀宇文觉和顾青灯,葛小雨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五味杂陈。见两人伉俪情深,本就令她多少有些艳羡,而早些时候两人携手越过哭霜剑阵更是令人直呼“好一对江湖侠侣”。她也就不由地想到自己,想到那不知自己何时倾心、对方却又已经心有所属的孔家子弟。
在此千钧一发的时刻,葛小雨难以控制地脑中竟全然皆是孔昭宁的素白脸庞。然而出乎葛小雨意料的是,她集中了全身所有经脉的内力来运转“灭明光”,甚至将此内力疯狂灌入自己已经开了七窍的“七窍心”中。她这本是自取死路的行径,却意外突破了她那“灭明光”的修炼境界,一时间她的境界节节攀升,自出祖洞以来一直停滞的境界也终于有了突破,从七重小圆满一直冲到了八重大圆满,在如此以命相搏之际不知何其关键了!
葛小雨骤然破境,顾青灯自然也感知得到,甚至另一边压制那本命人傀的“遮天手”也有了松动的痕迹。不过顾青灯对自己的佛印自信,对自己的“书离剑”更是自信。她的木剑此时已经距离葛小雨已经不足三寸,在她看来,葛小雨便是大罗神仙也决计不可能躲得开这一剑了。
“自然是躲不了了。”
就连葛小雨心中也这样对自己说。
“不过若是不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