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和裴英吃饭，无异于向老板汇报工作进展。
而沈昭的工作，是和裴临培养感情。
显然，进度为0。
晚间5点半，沈昭惴惴不安地来到裴家，管家说裴英正在楼上处理事务，让她先在客厅坐会，她松了口气，盘算着待会如何向裴英交代。
往前走了几步，沙发上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这不是她要与之培养感情的裴临吗？
眼珠一转，沈昭立刻认定此时此刻就是让“老板”看到自己的努力的绝佳机会。
佯装摸着脖颈，她晃晃悠悠鬼鬼祟祟地坐到沙发一角。
Omega目不斜视，对她的到来视若无睹。
见裴临没什么反应，沈昭壮着胆子往他的位置挪了几厘米。
Omega瞥着，仍旧无言。
沈昭又挪了几厘米。
Omega依然不动如山。
看来还没探到他的底线。
她索性彻底坐过去。
离裴临只剩不到一个人的身位了。
Omega冷声启唇：“你要不坐我腿上来？”
沈昭第一反应是被调戏了，后快速意识到裴临是在讽刺她，她讪讪道：“不了，那会挡到你看电视。”
“……”裴临噎了一下，没再说话。
沈昭则保持微笑，心猿意马地盯着闪烁的屏幕。
OK，热聊了几秒钟，有交代了。
6点，准时上桌，开始晚餐。
水晶吊灯洒下暖黄的光，映照着长餐桌上精致的骨瓷餐具和银质刀叉，菜肴丰盛，香气四溢，沈昭动作斯文，安安静静，裴临坐在她正对面，同样缄默，偶尔发出餐具轻微的磕碰声。
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一圈，主位的裴英放下汤匙，温声道：“昭昭，听说你们昨天都去给周家孙子过生日了？”
瞟了对面的人一眼，沈昭咽下口中的食物，轻轻“嗯”了声。
裴英满意地点头，接着问道：“你和阿临相处得如何？”
沈昭垂着眼睫，斟酌了一下用词，“很好。”
话音刚落，对面传来一声清晰可闻的讥笑。
Omega连眼皮都没抬，照旧优雅地进着餐。
沈昭顿了顿，面不改色地改口：“还行。”
又是一声嗤笑。
沈昭握着叉子的指尖微微收紧，平稳再道：“一般。”
Omega唇角勾起一个更深的弧度，鼻腔里再次逸出一声冷哼。
目光扫过他那张写满“不爽”的臭脸，沈昭沉了口气，最终看向裴英，坦然：“不太好。”
如此，那人没再捣乱。
裴英脸上的笑容却是加深，“那就好。”
沈昭：“……？”
“吃好了。”丢下硬邦邦的三个字，裴临起身离席，高大的背影带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硬，径直消失在餐厅门口。
他走远，裴英说道：“订婚的事，我已经教训过那个臭小子了。”
沈昭噤若寒蝉。
完了，因为她被教训，裴临不得更讨厌她？
“阿临的性子比较倔，昭昭，你要主动一点，多包容，多接触。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
沈昭乖顺应道：“嗯，我会的，裴奶奶。”
裴英又问：“研究所那边的资金还够吗？”
沈昭目光坦诚：“目前是够的。不过……如果能再多一点，就更好啦。”
见惯了生意场上的虚与委蛇，这直白稚气的回答实在清新，裴英被逗乐，了然道：“我会再给你批一些钱。”
“谢谢奶奶！”
“另外，你的Omega父亲前几天联系我了……”停顿恰到好处。
沈昭立马回道：“我和秦明远已经很少联系了，请您忽略他的任何要求。”
年迈的女Alpha眸中闪过一丝欣赏，“知道了。”
晚餐结束，走出裴家那扇沉重华丽的大门，沈昭长长舒了口气，走出两步，她收到裴英的信息，是裴临住处的地址。深吸一口气，走向等候的司机。
夜色深沉，就着宅中投来的暖光，沈昭拉开黑色轿车后座的车门，然后呆住。
裴临正闭目靠在另一侧的车窗边，侧脸线条在阴影里亦是明晰。他似乎等了有一会儿，眉宇间带着一股烦躁。
沈昭有些惊讶，“你在等我？”
仿佛没听见，裴临直接对着驾驶座的司机说：“人来了，现在能走了吧？”
原来是裴奶奶的吩咐。
看着后座位置，沈昭犹豫是否要去副驾，又怕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Omega深褐色的瞳孔没什么温度地瞥向她，语气凉飕飕的，“你打算走回去？”
对上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沈昭迅速弯腰钻进后座，轻轻带上门，尽量将自己缩在靠门的一侧，与他拉开最大距离。
车子驶出裴家大宅，汇入城市的车流。窗外流光溢彩，霓虹灯的光影在车内明明灭灭。
沈昭坐姿端正，目视前方，但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身侧的Omega。借着窗外掠过的灯光，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清裴临的五官。
轮廓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利落得如同刀刻。闭着眼时，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削弱了那份体格带来的暴力感。客观来说，确实是一副极好的皮相。
虽然没谈过恋爱，对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Omega也毫无概念，但沈昭本能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喜欢裴临这种类型。攻击性太强，像一头随时会炸毛的猛兽。
不过，裴奶奶的叮嘱言犹在耳，酝酿了好一会儿，她鼓起勇气，侧过身问：“裴临……你明天，有空吗？”
旁边的人双目闭合，似是睡着了。
但沈昭观察到他细微的眼动，确认他在装，于是硬着头皮把后半句说完：“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或者，看个电影？”
车内陷入一片寂静，唯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司机也忍不住通过车内后视镜观察后方动态。
几秒钟后，裴临缓缓掀开眼睑，眉眼间漫上明晃晃的刻薄，“沈小姐，”他稍作停顿，讥诮更浓，“你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
清澈的眼眸因为极度错愕而睁大，沈昭被匪夷所思的荒谬感所吞没，从小到大，夸她美的人不在少数，骂她丑的闻所未闻。
短暂震惊过后，她心中自有判断：这位裴少爷眼神不太好。
……
翌日，清晨。
刺耳的门铃声如同魔音穿脑，坚持不懈地响了一遍又一遍，裴临暴躁地用枕头捂住头，最终还是低咒一声，顶着一头乱发，带着浓重的起床气，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门外是穿着制服的快递员，递过来一个巴掌大的纸盒：“裴临先生，您的快递，请签收。”
裴临潦草地签了名，关上门后随手把盒子丢在玄关柜上，准备回去补觉。
走了两步，又停下。
他没买东西……谁寄的？
折返回来，狐疑地拆开纸盒。
里面躺着一瓶市面上常见的……眼药水。
裴临眉头拧得更紧，拿起眼药水旁折叠得方方正正的小纸条，展开来看。
纸条上是一行工整的宋体字：【见你眼神不大好，所以送你个小礼物。日常记得多护眼。不客气。】
落款处画了一只天鹅。
裴临盯着那行字足足半分钟，遂有一声意味不明的笑从喉咙里滚出来。
“呵。”
将东西拿进卧室放在床头柜，裴临重新回到床上，拉高被子，闭上眼。
很快，又睁开。
睡不着了。
他摸到手机，解锁，【OAO】群已有99 的未读消息，点进去，群里正聊得热火朝天，话题围绕即将到来的光华中学升入清禾大学的校友野营会。
最上面是周砚的消息：【我那天有约，不去了。】
底下是刷屏的起哄。
【约会哦~】
【哦哦哦~】
……
最新一条来自颜泽，【@裴临，裴少，你呢？不会也要去约会吧？】
裴临：【无聊。】
颜泽：【沈昭姐姐那么漂亮，真的不考虑考虑？不要后悔哦！】
裴临扯了扯嘴角，目光瞟向床头柜。他没再回复，指尖的手机屏幕上敲了敲，眉梢挑了一下。
大约半个小时后。
枕边的手机急促地震动了几下，裴临拿起查看，是颜泽在群里艾特了他，并且发了一张图片，图片里是一瓶眼药水和一张卡片。
卡片上写着：【见你眼神不大好，日常记得多护眼。不客气。】
颜泽的新消息跳出来：【裴大少！你才是真的无聊！！！】
恶作剧圆满，深褐色的瞳孔在手机屏幕冷光的映照下微微眯起。
寂然中，忽而响起一声极轻的哼笑。
……
临近开学，万众瞩目的升学野营会终于来到。
暮色浸染山林，营地中央，篝火已经点起，火苗跳跃，映着周围亮闪闪的彩灯，如星日同辉。
欢声笑语中，一个年轻的男Omega脚步匆匆地远离人群。
秦宇轩攥着手机，一脸郁卒，“知道了，爸，我来参加了，我就在现场。”
“周砚呢？见到周砚了吗？”秦明远在电话另一端着急问询。
驻足溪畔，秦宇轩踢着石块，撒谎道：“见到了，也和他说了话。”
“那就好。你要多和他聊聊天知道吗？Alpha嘛，都喜欢听话的Omega，你要顺着他来。等你嫁进周家，我们下半辈子就有依靠了。”
“他不喜欢男Omega。”
“怎么可能？他要是不喜欢，整天和裴家那个混在一起？要我说，裴家老太太那么着急地给裴临寻找合适的结婚对象，就是因为不希望裴临和周砚在一起。”
论点太离谱，以至于秦宇轩一时不知该从哪开始反驳，他抓了抓头发，应付了两句，随后挂断了电话。
溪水潺潺，泛着凉意，在溪畔枯站了会，他无力地吐了口浊气，转头朝回走。
路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几个Alpha的交谈声飘来。
“……林大小姐今晚就要动手，听说还雇了打手，这次是要给她一个教训。”
“要我说，那沈昭确实太过分了，之前完全没听说过的一号人物，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下让林雨薇难堪，真是活腻了。”
……
沈昭。姐姐的名字绊住了秦宇轩的脚步。他想听个真切，便往前凑了些，不料，刚两步，就听一道狠戾的质问从背后砸来：“谁？”
沈昭：要不是我穷，高低得带裴少去治疗一下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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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