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目前还停留在攻克基础难题上，离临床应用远得很。”进展算不上顺利，但沈昭心态乐观。“而且，我们的实验不是为了把Omega变成Alpha，而是要把Omega从发情期的痛苦里解救出来。”
秦宇轩面朝她侧躺下，“我听爸说，你为了这个项目把沈家老宅卖了？”
“嗯。”
“所以，你和裴临订婚，是为了研究所？”
“……嗯。”
秦宇轩叹息一声，又道：“和裴家结姻确实是不错的选择，即使不为钱，研究所有了靠山，在其他事情的推进上也会更容易。但是，裴临看起来很不好惹。从他之前的态度来看，他现在应该……很讨厌你。”
“嗯……能理解，订婚这事他是被迫的，讨厌我也是正常反应。”回想起几分钟前的对望，沈昭还心有余悸，“说实话，我刚刚以为他会冲过来一拳把我捶进墙里。”
一墙之隔，Omega嘴角一抽。
秦宇轩哈哈笑开，“听说你和他信息素匹配度最高，你一个跑一百米都吭哧吭哧的弱鸡Alpha，能降服得了裴临那么猛的Omega？我不信。”
沈昭义正言辞地辩驳：“Alpha和Omega恋爱、结婚，是基于双方平等。从来就没有上位者，也根本不存在降服。”
墙后的Omega无声弯唇，似是认同。
秦宇轩也认同，他转而双手枕在脑后，望着蓝天白云，悠悠然地感慨：“怪不得沈阿姨只要你。”
心头像是被利器凿了一下，沈昭抬手对着弟弟的胳膊重重一拍，“什么沈阿姨？那是我们的妈。”
我们的妈。只几个字，秦宇轩眼眶瞬间湿润。
捡起丢失已久的姐姐姿态，沈昭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如果秦明远再让你做不想做的事，你要拒绝。”
“拒绝？”悄摸蹭去眼角溢出的液体，秦宇轩怆然笑开，“我和你不一样，我没得选。”
谈话进入僵局。沈昭垂下眼睑思索了会，说：“有需要，只管开口。”
“你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吧。”
沈昭抿唇。也是。
“还有，”秦宇轩坐起来，“我看林晓姐和周砚那么亲近，觉得怪怪的，他们是不是……”
沈昭转过脸不看他，“是什么？别人的事你少八卦。”
“我不是要八卦！”
秦宇轩着急地说明了情况，原来，他从朋友那里听闻，今天林晓同父异母的妹妹林雨薇也会来给周砚庆生。林雨薇是婚生子，性格乖张，向来看林晓不爽，中学时期没少找林晓麻烦，若是俩人碰面，后果不堪设想。
“周砚为什么邀请自己的追求者来参加生日会？他们关系很好嘛？”沈昭不满。
秦宇轩摆手：“应该不是周砚邀请的，周砚平时在学校根本不搭理林雨薇。但是，你也看到了，今天来的人很多，这些人的社交圈很复杂，有人想巴结林雨薇，就把生日会的事透露给了她。”
他嘟囔着补充，“不过，我也只是听说，他们……不怎么带我玩。”
“不意外。”沈昭随口应了句，然后收获了一枚白眼。
“意外什么？”林晓正朝他们走来。她面上堆着盈盈笑意，心情似乎特别好。
没等秦宇轩把前面的话复述一遍，那话里的当事人已然紧随林晓之后出现了。
“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原来真的是你。”一步之外，林雨薇抱臂嗤笑，她身边簇拥着一群差不多年纪的Alpha和Omega。
情况不妙，沈昭和秦宇轩都起身站到林晓身前。
“秦宇轩，你什么时候和这个私生女玩到一起了？”左侧的一个男Omega嘲讽道。
“沈昭是我姐姐。”秦宇轩弱声回复。
瞟了他一眼，沈昭将秦宇轩拉到自己身后。
依她所想，自己毕竟是裴临的未婚妻，别人多少要给她点面子。
想法固然没错，可这只对与裴家有生意往来的各位当家人有效，对面这群十七八岁的小少爷小公主们尚未吃过生活的苦，一个个趾高气扬惯了，哪里懂得忍让？
另一个女Alpha冷笑了声，挑衅道：“哦？是被裴少在订婚宴上丢下的老女人吗？”
老女人？比起气愤，沈昭先是懵了一瞬，她也就比裴临年长2岁。2岁，老吗？
“你说话放尊重点！”秦宇轩吼了声。
林雨薇戏谑：“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爸是个什么货色？平时带你玩玩，就跟遛狗一样，你现在还敢对我们叫，还从来没见过狗对主人吠的！”
顿时哄堂大笑。
“玩了两天就把自己当成人了……”
“之前还想勾搭我来着，小爷实在是看不上……”
“私生子都这德行……”
……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如刀般斩断笑声。
所有人，包括手还僵在半空的沈昭，全都懵住。
掌心隐隐的麻意拉扯着沈昭的理智，脑中只剩下一个字：跑。
后方是墙，前面是乌泱泱的人群，唯一的路是左手边的泳池。
可她不会游泳啊。
“你敢打我？你算什么东西？”林雨薇反应过来，气得两眼冒火，抬手要扇回来，秦宇轩眼疾手快拽了沈昭一把，那巴掌扇了个空，林雨薇更是气急，怒不可遏地发号施令，“给我按住他们！”
“周少生日……不好吧……”
有人小声提醒，被林雨薇剜了一眼，剩下的人不再犹豫。
毕竟，得罪了林雨薇，注定没好下场。
秦宇轩挺身而出，将两个姐姐护在身后，对面的Alpha释放出浓烈的信息素，刺激得他脚步不稳，堪堪摔倒。在Alpha面前，Omega永远处于绝对劣势。
沈昭忽地记起口袋里还未送出去的礼物，摸出来，喷在腺体上，然后扒拉开挡在身前的秦宇轩，释放出她的信息素。
雪松气味遇上γ酶复合物，生成让人头晕的γ气体，带着淡淡的异香。
林晓迅速意识到这是什么，一面掩住口鼻，一面扶住几近昏厥的秦宇轩。
“刷拉。”
后方传来一道声响。
那堵“墙”竟然被推开了。
准确来说，那是设计成墙的样式的折叠门。
如果他们仔细观察过，就会发现，每隔三把躺椅之间都有这样一道折叠门，只不过其他的门是收起状态。
呛人的气味扑面而来，裴临眉峰紧蹙，原本就不怒自威的神情更显暴戾，睨着搅扰他的始作俑者们，投下成均的压迫感。
当下的沈昭对外界气氛感知力降到零点，眼里只有那条豁然开朗的逃生路，她一手一个，拽着林晓和秦宇轩，宛若看见红布的牛，猛然冲了过去。
裴临让开半步，无语地目送仨人离开。
跑出二三十米，临近花坛转角，沈昭迟钝地想到，或许裴临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聊天。她努力地回想自己有没有说他坏话，可脑子已成浆糊，什么都记不起来，于是心虚地侧脸望了一眼。
恰好与裴临那冒着寒气的眼神对上。
沈昭：糟糕，是心死的感觉。
气体逐渐消散，几个Alpha从眩晕中清醒过来，叫嚣着要去追。
裴临收回视线，静默地伫立在路中，宽阔的肩膀几乎遮挡他们的全部视野。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锐利沉郁的眸光凝着他们，整片池边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仅剩下令人窒息的威压。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Alpha似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钉在原地，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裴……裴少……”
……
宽阔的海边步道绵延向前，如同一条灰白的丝带，缠在海陆之间。
仨人一直跑，一直跑，跑出了末日降临的悲壮。沈昭起初是拖着他们跑，拖不动了，松了手，尔后被他们落下几步，之后就越拉越远，眼下，她望着跑远的两道背影，彻底放弃挣扎，从路边下了沙滩，大字型瘫下。
不跑了。被打死算了。再跑，要先跑死了。
她大口呼吸着空气，在窒息边缘徘徊。
约莫过了五分钟，发现少人的那俩人回头找了过来。
落日余晖，红霞连天，海浪平缓，白沙温热，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躬身扶着膝盖，秦宇轩喘着粗气问：“为什么要跑啊？你们不是和周砚是朋友吗？周砚肯定会保护我们的。”
对哦。沈昭真想给自己一拳，可惜她全身酸软抬不动胳膊。
林晓在她旁边坐下，笑道：“多好，今天的运动量够了。”
“……”秦宇轩撇嘴，“怪不得你俩能成为朋友。”
他又道：“姐，之前没发现，你脾气还挺大，连林雨薇都敢扇。”
沈昭依然喘着，摇手，林晓握住她，将她扶了起来，“别躺着。”
林晓替她回答了秦宇轩，“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他们说你说得那么难听，你姐当然听不下去。你以后还是少和那些人来往，专注你自己的学业，想想自己以后要做什么职业，成为什么样的人。”
道理是老套的，听得太多也有些烦，但秦宇轩没反驳任何，肃然应下，“知道了。”
闲扯间，林晓的手机响起，看到屏幕中的名字，她吐了口气，滑动接听。
“没事。”
“没关系的。”
“我们……”她回头望了眼另俩人，“已经走了。下次再约吧。今天真的很不好意思。”
“明天？嗯——好啊。”
“好，明天见。再次祝你生日快乐啦。”
待她放下手机，沈昭已恢复得差不多，问：“为什么不回去了？”
“倘若有未来，这不会是和他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倘若没未来，为了一个无法同行的人抛弃你们，不值得。”
听出林晓和周砚的关系非同寻常，秦宇轩刚想八卦，却得到沈昭的眼神警告，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
夕阳斜斜，沙鸥翱翔天际，末日没有降临，降临的是突如其来的惬意。
仨人并排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
直线距离不过五百米的别墅楼顶。
某个Omega站在露台，双手插在口袋，面无表情地眺望着海岸线方向。
良久，低骂一句：“废物。”
才跑这么点路就不行了。
……
天色渐晚，沙滩上的仨人起身往回。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沈昭掏出来查看。
裴奶奶：【昭昭，明晚来裴家吃饭。】
沈昭：只要我跑得足够快，英雄救美的情节就追不上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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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