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串联

“这也太突然了……”埃林还停留在原地,迟迟无法接受。如果成功雷恩就会离开斯特莱姆来找他,可如果失败怎么办?埃林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不安的片段,他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去想。

也许雷恩多少还是把他当成了累赘,虽然他也没资格抱怨;也许他们的计划还是被幕后的某个人提前察觉做好了埋伏,此次恐怕十死无生,雷恩不得已才这样安排……埃林低下头,手掌展开,愿望之刻古朴的盘面逐渐显露,在昏暗的月光中勉强能够看清。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要想的只有该怎么做,如何做的更好。

忽然,埃林发觉愿望之刻的黄铜指针正在缓慢地转动着,他此时明明还没开始提出具体的愿望。埃林将这只怀表按照各个角度旋转了几下,确保指针不是在指向上方或下方的某个角度。

指针很快停下了。埃林走过从教堂到王宫的路,大致知道它们的相对位置。而此时愿望之刻所指的方向,似乎正好就是斯特莱姆城堡。

这算什么,刚刚逃出来就又想逼我回去?

埃林先四下张望了一眼,找了个看上去还算安全的建筑角落躲着,随后握住这枚黄铜怀表又想了几个“愿望”,例如“安全的地方”、“能活下去的方向”、“袭击者的位置”。除了最后一个愿望没有得到回应,其他愿望得到的指引竟然全都是相同的,指向皇宫方向的某个位置。

埃林咬了咬牙,他现在也觉得这只怀表可能是坏了。但最终,他还是决定相信雷恩。埃林再次屏住呼吸,四下扫了一眼,随后扯了扯衣领、套上兜帽便朝着指针指引的方向快步走去。

凭直觉,现在大约是午夜后一时二十分左右。这个时间圆环教堂的教士与修女应当都已经休息,但雷恩不想冒险。

暗影位面的伏击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如果他足够理智,那么他此时应当立刻放弃计划,带着埃林撤退。但雷恩不打算离开,他必须借此机会彻底弄这一切背后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种事让埃林参与进来实在还是太过勉强了。埃林的确很聪明,只是缺乏锻炼。再给他更多时间,也许他某一天真能成为超位,然而此时他还只是一颗幼苗,不足以参与到这种程度的对弈中。雷恩取出长剑,轻快地握住,随后步伐无声地走向教堂的侧厅。

距离特拉尔袭击卡塔林只过去了不到三周,这样短的时间,即便特拉尔以预先准备变化系法术复活,魔力也来不及完全恢复。在有佩莱尔追捕他的情况下他不可能返回北大陆,议庭国与他合作的可能性也并不大,躲在南大陆是非常合理也非常有可能的选择。就在离开暗影位面的最后片刻,雷恩已经用自己的方法确定那就是特拉尔。

不过雷恩并不是太担心桑德,毕竟面对的是超位魔法师这一点也算早有预料,对方会在暗影位面设置埋伏也在考虑内。出手的又是特拉尔这位恢复不完全的超位,那边应该不会有其他结果。

侧厅空无一人,壁灯与圣像前的蜡烛摇曳着昏暗的火光。雷恩没有放缓脚步,飞快走进主殿。越过拱门的瞬间,他的脚步略微一顿。

“贝内波特。”

身披黑袍的高**师此时就站在教堂正中的圣坛前。见到雷恩从侧殿走出,他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缓缓转身,面对着雷恩。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是略微虚着眼,深深望着雷恩。片刻后,贝内波特才开口:

“你来了。”

“桑德在暗影位面遭到了特拉尔的袭击。”雷恩冷声说道,“这你知道么?”

“……背叛之锋就在斯特莱姆教堂地下。我会帮你打开入口,但之后我就得尽快离开了。我不希望有人看到我。”

贝内波特挪开视线,望向圣坛上照耀着花卉草木、动物与人类浮雕的十二芒太阳。他没有回答雷恩的问题,只是像背台词一般开口说道。

“你现在在帮助特拉尔么?他想要什么,为什么要阻止我?我拿走背叛之锋,对于秘塔来说不也是一件好事么?”雷恩眉头一皱,逼问道。

贝内波特依然没有回答,只是低声诵念了几句魔法语,随后朝着圣坛略一挥手。白色大理石雕琢的圣坛连同地面几乎是瞬间便开始融化,像是被火炙烤的黄油,成片地垮塌、软倒,而在圣坛之下则显露出一道宽阔的方形洞口,可以看到规则的阶梯倾斜向下。

“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敌意。”雷恩的声音略微压低,逐渐带有威胁感,“你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请你别再问了。”贝内波特忽然转过头直直盯着雷恩,“你让埃林离开是对的。这是针对你的,与他无关。背叛之锋就在下面,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你。”

“这到底是谁的计划?阿林努斯,还是特拉尔?”雷恩开始快步朝着贝内波特走去。

“我不和你打。”贝内波特的视线一冷,右手举起,小指与无名指收拢,随后吐出了一个音节。法术成型,他的身体飞快消散、气化,片刻后便彻底转化成了气流,掠过一侧拱窗,飞快飘离。

雷恩望着不远处被吹熄的一排蜡烛,缓慢停下了脚步。他可以将贝内波特留下,但既然这位变化系的高位法师是这样的态度,想必参与的并不深,也就没有多做询问的必要了。

圣坛融化出的地下入口深邃昏暗,阶梯向左旋转,无法看见深处的情况。然而在雷恩的危机感知中,隧道的深处正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雷恩连片刻犹豫也不曾有,迈开步伐便飞快朝前走去。

按照他得到的情报,从抵达斯特莱姆开始,事情就逐渐开始偏离了他和桑德的计划。首先是王宫方面的忽然邀请,随后是小阿加尔发难,与那帕夏丽特女伯爵一同演了一出戏迫使他们留在斯特莱姆城堡,最后是贝内波特突然出现,表示能够帮助他们。

前两件事之间有着明确的联系,可以认为是帕夏丽特影响了文尼一世使他发出邀请,这但却很难和贝内波特扯上联系。这一切背后当然有人在布局,然而其目的却难以看清。

雷恩斜提着长剑,周围的气息开始不断攀升,锋锐感逐渐凝实。当他迈开步伐踏下台阶时,周围的墙壁和地面甚至像是被无法观察到的利刃反复切削,开始显现出一道道伤痕。

贝内波特说的几句话让雷恩忽然意识到了自己一直以来忽略的盲点。北大陆两国因为阿林努斯的所作所为挑起的一系列事件而关系恶化,战争不可避免;南大陆在这样的时局下不得不做出表态,站好队伍,这些是世界层面正在发生的事。

小阿加尔?齐奥特里尼和帕夏丽特女侯爵试图针对他,这看起来像是私人恩怨,抑或者是想要要挟到好处。

这两件之间缺乏了一块能将完整的景象复原的拼图。

特拉尔最近叛离极光岛出现在南大陆,袭击卡塔林夺走拟态怪样本;阿林努斯行踪依然不明,只能确定目前也在南大陆;“无光者”斐拉·戴克诺斯的半位面最近因为不明原因封锁,或许是主战派的手笔……

这些事都缺乏了一条将它们联系在一起的线索,为了查清真相所必须找到的隐藏的一环。

隧道一边弯折,一边倾斜向下。在这样狭窄而扭曲的通道中行走很容易失去准确的方向感,但这对雷恩来说并不算困难。当漆黑的隧道深处逐渐开始透出光亮,他估算自己已经抵达了约地下二十米的深度。

隧道的尽头是一扇门扉。雷恩眼中的景象在穿过门扉的瞬间豁然开朗,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片巨大的地下空洞,整体呈现圆形。

雷恩所走过的螺旋向下的阶梯从门外看是一道直径数米的垂直石柱,显然阶梯就开凿在石柱内。

至于空洞,雷恩估计洞穴的顶部大约高七八米,整片洞穴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呈现出扁平的圆盘形,显然是人为挖掘。四周是环形的墙壁,色泽漆黑,大约就是桑德此前所说的黑曜石外墙。这种黑色不仅仅在遥远的墙面,还向下蔓延,铺满了整个空洞的地面。

这片地下空洞的直径恐怕超过了五十米,完全由黑曜石覆盖,然而却一反常理地并不黑暗。无数散发着白色微光的线条从远处的地面向中央收缩,形成无数复杂而又带着几何美感的图案,不像是魔法迷锁,也不可能是神术阵。雷恩展开的“超位领域”并没有像伤害隧道墙壁那样伤害到这些线条,仿佛它们也和黑曜石是一样的材质,坚不可摧。它们在圆形空洞地面的圆心处聚集,在那里隆起成为一座平台。白色的发光线条在汇聚处因为过于密集而几乎将圆台完全覆盖,看上去就仿佛是一截无比规整的纯白色树桩扎根在这片空洞的中央。

然而就在这充满诡异神圣感的画面中,也有两道不那么协调的影子。一道在白色的“树桩”正中,远望过去是一柄漆黑的长剑,半截没入平台。即便处于光芒的最中央,它依然通体漆黑,吞噬了一切光线与色彩,只留下纯粹的虚无。而另一道影子就站在白色的树状前,此时正缓缓转身,望向雷恩。

那是个高瘦的男人,面貌年轻,留着黑色的过肩长发、披着毫无特点的深灰色法师袍,眼瞳深黑如同一旁的长剑,皮肤却在地面发光线条的照耀下愈发苍白,气质清冷而捉摸不定。

雷恩很确定,他面前站着的是本该被封锁在半位面中的“无光者”斐拉·戴克诺斯。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位超位魔法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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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日志
连载中灰白长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