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内波特？”
埃林和雷恩的眼中都有惊讶，后者虽然下意识掩饰，但难免还是泄漏出了一点。至于埃林，则已经忍不住问出了声。
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你们认识？”
希拉克漠然带着些微冰冷的视线扫过埃林，又看向与他一起来的高大魔法师。
“说来话长了。”贝内波特露出苦笑，耸了耸肩，“我此前的确见过他，也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名字叫做费恩”。
埃林心中一紧，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现在是费恩，沃林骑士的弟弟，怎么会平白无故能喊出贝内波特的名字？好在贝内波特的反应显然极快，虽然这件事的确是说来话长，但用这样的方式回答就是在诱使狄摩产生误解。
“是的，我以前……呃，抱歉，我不该插话。我失礼了。”
埃林先是显得有些高兴，马上又像是意识到什么，露出胆怯的神色。他虽然不知道贝内波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显然从刚才的反应看他是站在自己和雷恩这一边，还没有说出他们的身份。他也得把握好机会，不要让狄摩的疑心继续扩大。
“阁下是埃特纳的宫廷法师狄摩·希拉克吧。我曾经听说过你的名字。”雷恩语气平稳明晰地开口说道，打断了埃林，表现得像是因为自己弟弟的插话而有些不快，希望直入主题。
“正是。”希拉克点了点头，“如果打扰到你们，我很抱歉。我来拜访是因为我这位访客在听闻你们的事后表示好奇，觉得似乎是熟人，希望见一见你们。现在看来，似乎是没有找错人。”
虽然气质十分冰冷，但这名共同法师的语气倒是意外地随和。
“这位是来自‘冰海之国’埃雷萨尔的极光岛的法师，里德·贝内波特阁下。”希拉克侧目，略微展开手掌示意，“既然沃林骑士似乎不认识贝内波特阁下，那他找的大概是你这位才重逢不久的弟弟费恩。”
雷恩略微皱眉，侧头看向埃林，同时投来疑问的目光。
“……是的，沃林大哥。这位法师阁下曾经救过我一命，我也是在那时候记住了他，没想到还能再见面。”
“你们的身上还真是发生了不少巧合。”希拉克的眼瞳从左扫到右，虚着眼意有所指地笑了笑，随后却忽然退后了一步：“我对你们的兴趣不大，留在这里大约只会碍事。贝内波特阁下，既然他们的确是你想见的人，那不妨好好聊一聊吧。帕夏丽特那个女人和她的那些同僚们不能拿我怎么样，你想聊多久都无妨，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我就先走了。”
“我对你表示感谢。”贝内波特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希拉克同样颔首，随即便转身离开。
“对于我弟弟此前在埃特纳的经历，我也很感兴趣。这外面不是什么合适的交谈地点，这间温室内部还是有会客室的，阁下不如坐下好好聊聊。”雷恩看向贝内波特，礼貌地说道。
“当然。用你们的说法，是光辉指引我们在这里相遇的，因而自然不应该浪费这样的机会。”
埃林闻言，原本有些紧绷的表情也展开了一些，走到前面带路。三人很快便从温室住所的大门走了进去，贝内波特不忘略微摇动了手指，门窗便随之关闭、笼罩上了若有若无的雾气，从屋外再无法看见内部的一切。
“好了。我已经设置了静谧结界和朦胧结界，现在外面的人没办法得知屋内发生的任何事。”贝内波特一转语气，平淡地说道。
“吓死我了。”埃林的神情一松，随手抽来一张椅子反过来放在身前，趴在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
“多有几次这样的情况，我就又得带着你一路闯出斯特莱姆一次了。”雷恩轻哼了一声，瞥开视线。
“呵呵，你们放心。即便希拉克察觉出什么，他也应该是无所谓的。毕竟走上法师道路的人注定就不再把除了追逐知识以外的事看得那么重要，这也是我敢来拜访你们的原因。”贝内波特也给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宽慰道。
“我担心的不止是他。”雷恩摇头。
“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所以才一时没控制住。”埃林抬头说道，“我还没问呢，贝内波特先生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斯特莱姆，还是在王宫里？”
“这说来话长了。”贝内波特知道会有这个问题，摇了摇头解释道：“你们应该也都已经知道了，最近埃雷萨尔和费伦诺的局势格外紧张，如今这种紧张甚至已经蔓延到了南大陆。”
“这我们知道。”
“阿林努斯掳走罗林斯家人的事情给极光岛带来的影响比你们从消息中听闻的要大得多，也严重得多。”贝内波特叹了口气，大部分和平派的法师都为此感到愤懑，但阿林努斯毕竟是超位法师，他将罗林斯和其家属带回半位面后就将其对外封锁，自己也消失无踪，这群法师即便再有意见也做不了什么。”
“这之后的血雨事件、使团死亡事件也普遍被认为是阿林努斯事件引发的连锁反应，他的形象在极光岛已经十分糟糕——虽然此前也不算太好。有大批魔法师联名向秘塔高层的‘开拓者’与‘无光者’两位阁下写信要求他们对阿林努斯做出惩戒。”
“老杰克是有段时间经常神情严肃。”埃林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他现在才明白那段时间佩莱尔为什么对他格外严格。
“这都是几月之前的事情了。”贝内波特摇摇头，“总之，联名信最后也没能得出结果，因为阿林努斯自己不露面，即便是‘无光者’戴克诺斯阁下也很难定位他。他们给极光岛的回答是会向阿林努斯要求一个说法，但这显然不是一个令人满意的回答。这一年一来曾经的法师圣地现在也不再那么宁静平稳，而是人心惶惶。阿林努斯的所作所为引起了一批人的愤怒不满，却也鼓舞了一少部分本来就对费伦诺有敌意的法师。埃雷萨尔和费伦诺的边境摩擦中甚至出现了一些法师的影子，他们试图通过心智法术、变化系法术施加影响，加剧两国的矛盾。”
“这群人最后是惊动了‘烈焰之心’海特·芙蕾姆女士。”贝内波特耸了耸肩，“她在某一夜毫无预兆地动手。深红色的火光冲天而起，几名暗中尝试挑起战争的法师被连人带法师塔、宅邸烧成了灰烬。她对元素法术的控制登峰造极，目标外的区域却连温度都没有升高多少，但还是有无数人在当晚被惊醒，几乎整个极光岛都能看见燃烧的炎柱。我那天也没睡好。”
“现在看来，杀鸡儆猴似乎是有效果的，埃雷萨尔那群不安分的魔法师收敛了许多，没人愿意面对这位脾气差到出了名的超位元素法师的怒火。”
“但是之后……我不确定你们是不是知道这个消息，这在极光岛内目前也还没有公开，只有少部分法师知道——我们变化系的领头人，唯一的一位超位魔法师‘太阳之手’凯恩·特拉尔突然出现在斯提罗的卡塔林，袭击了当地的法师协会。”
“在现场。”埃林虽然知道现在应当气氛严肃，但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实际上就是老杰克和雷恩联手才解决掉他的。”
雷恩盯着埃林叹了口气，眨了眨眼，没有否认。
“……”
贝内波特的神情凝滞了一会，半晌才略带无奈地点头：“你们制造意外的能力倒是从不让人感到意外。”
“既然你们比我更清楚，那我也就不用多解释了。这件事给本就已经濒临悬崖的局势又一记沉重的打击，也是教会一直以来宣扬魔法带来失控这一观点的佐证。包括我在内的大部分魔法师都认为第二次圣战恐怕不可避免了，只是时间问题。”贝内波特的表情有些沉闷，“但我们还是希望能最后做一些挽救的尝试。我认为至少要避免南大陆也被战火卷入，避免北方战争爆发成全大陆战争。还是有不少人希望世界变得混乱，以从中谋求机会与利益，加上埃特纳和斯提罗都一直以来都对北方两国有明确的亲疏倾向。如今特拉尔阁下做出这样的事，在别有用心之人的挑拨操纵之下，或许南方国家之间也会陷入战火。”
“所以你才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斯特莱姆。”雷恩用食指刮了刮下巴，“毕竟十几年前你就在高位历练时在埃特纳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对这个国家足够了解。”
“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毕竟是一位变化系魔法师。这也是开拓者阁下的意思，或许我在埃特纳能找到特拉尔阁下的踪迹。到那时他会亲自来处理。”
“埃雷萨尔之外的地方对魔法师而言终究是相对危险的。你没有考虑过在这样的局势之下，或许教会的暗杀会重新开始么。”雷恩的目光逐渐低沉，略带严肃地看着贝内波特。
这名体型庞大、相貌温和的魔法师在听闻这句话时，忽然难以察觉地一滞，短暂瞬间后才抬头笑道：“没办法。如今连极光岛都已经动荡，没有什么地方能幸免。人总要为自己的信念冒一点风险，做出一点牺牲。”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埃林觉得他的这句话更像是在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