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埃林突然叫了一声，惊得周围的酒客纷纷投来古怪又愤怒的目光。
“呵呵。”桑德低沉地冷笑了两声，似乎对埃林的反应十分满意，“果然你和他的关系不一般。”
“你诈我？”埃林脸色一变，“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的确是想试探一下。不过也没说谎。”桑德伸手抓起一块熏肉便递到嘴里撕咬起来，随后重复了一遍：“雷恩·沃克就在卡塔林。”
“然而他却没告诉我你也在这里，想必是不想让你知道。”
“如果是那样他为什么不嘱咐你即便遇到我，也不要说？”
“因为他知道我并不会听。”桑德略微抬起眼睛，目光掠过埃林：“我和他只不过是在为了各自的目的暂时合作。”
“什么目的？你说你要告诉我。”
桑德把剩下的半块肉丢进嘴里，狠狠嚼了两下，吞咽后正要开口，却只是皱了皱眉。他本想说出来，但忽然感到头脑深处略微刺痛，本能地有种不好的预感，随即立刻改变了打算。
“不如你自己去问他。”桑德略带沙哑地说道
“去就去。带路。”埃林一排桌子就站了起来。
“等我吃完。”桑德略微抬头，皱着眉看向埃林，后者立刻又坐了回去。不知道这家伙杀过多少人，那稀疏平常的一望也让埃林感到不少压力。
最高兴的当然是席因法拉，此时也不用回埃林的口袋，可以继续吃它的肉条。这实际上是两人的分量，大概是酒馆老板娘误认为埃林和桑德是一伙来解决午饭的，因而虽然被它偷走了不少，但余下来的也还是足够一个成年男人吃撑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来斯提罗的？”
“一周前。从东海乘船至斯提罗东海岸的沙港，随后和教廷军骑马到卡塔林。”桑德略有些含糊地说道。
“教廷军？”
“我和你的雷恩骑士现在都是位于费伦诺首都，圣城凯林斯尔的贝尔林斯圣院骑士导师。对于你这样的魔法师，按道理是应该协助夜巡者抓捕，送到教堂前处火刑。”桑德不紧不慢地说道。
埃林打了个冷战：“你别吓我。我知道这只不过是你们在费伦诺的伪装。
“在此之前我当了十年的夜巡者。”桑德瞥了埃林一眼，阴沉地笑了笑。
埃林神情一滞，顿时不说话了。
前往雷恩所在的教廷军驻地这一路，埃林都忐忑不安。他从空间袋里掏出雷恩的笔记又看了一眼，雷恩已经有大半个月没留下新的文字了。
“这个混蛋是真不想见我？那他来斯提罗做什么？”
埃林满怀疑问，愁云满面地跟在桑德身后走着。他们一路从卡塔林中央的河畔街向北进发，前往北卡塔林的光辉教堂。
光辉信仰国的正教教会都是光辉神教教会。虽然南大陆的教会不设教皇也没有主教、教堂实际由王室管理，只保留信仰，但依然有其影响力。费伦诺的教会中枢每年都会派出教士到南大陆进行教理交流，为此配备几个十几个教廷军作为护卫自然也是不过分的了。
这数量的确不多，加上费伦诺作为艾尔芙拉最强大的国家实在不是南大陆三国能惹得起的，埃特纳和斯提罗两个毗邻永恒山脉、和费伦诺贴近的国家王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作阻挠。
这次雷恩和桑德离开费伦诺，利用的便是这一途径。
既然每年费伦诺都会安排教士和教廷军来往南大陆，各地的大教堂也就都干脆修建了额外的建筑，作为教会驻地。尤其是卡塔林，这里还有费伦诺驻斯提罗大使馆，“议庭国”的大使馆自然是贴近教堂的位置了，于是圣教军的临时驻地干脆就和这两座建筑修建在了一块，令北卡塔林的山顶区域全是费伦诺风格的建筑，有“小议庭”之称，颇为卡塔林人诟病。
和斯提罗那空中庭院般的花园风格建筑不同，费伦诺的建筑风格庄严肃穆又不失装饰，皆用洁白砖石搭筑，在茵茵高树之间琵琶遮面，显得清冷巍峨。
“相信你不会蠢到在这里用魔法。”桑德低声提醒道，随后带着埃林由倾斜向上的走道一路去往位于光辉教堂和费伦诺大使馆之间的一座双层建筑。圣教军访客住所的一层有一半是架空的廊道，中央还有一个露天的庭院，而二层才是这些头衔漂亮的保镖们所居住的房间。然而不等真正走进这栋气派的费伦诺风格建筑，埃林就忽然扫见了一个无比扎眼的身影。
雷恩就站在访客住所外一处装饰花圃的边缘，居高临下地望着正向北卡塔林上高处走去的两人。就如同一年前的不辞而别一样，他再次出现时也没给埃林任何预先告知，忽然就已经在那里了。
这些花圃都是光辉教堂周围的修饰，纯白的教堂就在雷恩背后，映照着午后灿烂的阳光。这明媚的光芒也照耀在他身上，漆黑的短发、刚毅又有些微冷的面庞都被描上了一层璀璨的金边。他没有佩剑，也没披外套，穿着一件合身的衬衣，神色平淡，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足有十个月未见，雷恩的气质似乎更为沉着坚强了一些，但其他对埃林而言都依然是一般熟悉。
埃林心中一战，立马快步跑了过去。桑德侧目扫了他一眼，看着他越过自己的位置，什么也没说。
“你……”埃林跑到雷恩面前，神色变了又变，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来这里的路上他想过很多，但又都觉得不够好，最后觉得顺其自然就是了，于是此时很干脆地卡了壳。
然而忽然他发现雷恩的眼神并不是在望着自己，也不是桑德，而是自己背后的一片空地。
“开拓者阁下也来了。”雷恩突然沉声说道，随即叹了口气，看向埃林：“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我你迟早出现给我找麻烦。”
一道披着埃雷萨尔大衣、腰配长剑的人影像是从一层层幕布中显现，出现在了三人面前。埃林耸然一惊，老师什么时候到的？一旁的桑德则比埃林还要震惊，目光中掠过凶险，似乎一时之间想了许多。
“果然是不大可能瞒得过超位骑士。”佩莱尔神情平和地说道。
“老师，你监视我？”埃林苦笑了一声，想到自己都还没激活过空间袋佩莱尔就已经出现在这里，显然是有别的方法知道他的情况，早就已经到了。
“我为什么要监视你？是席拉法因给我传的信，你还在红蛇酒馆时我就已经到了。”佩莱尔的脸上露出些无辜。
他说着，略微偏头像是无意地望了一眼桑德，后者脸色冰冷，毫无表情。不过埃林知道他心里肯定是翻江倒海，毕竟他在红蛇酒馆和埃林说那些话的时候，佩莱尔这尊比他更凶猛的神仙就一声不吭地在一边看着。
“嗷嗷——”席拉法因从埃林的口袋适时地钻了出来，一脸臭屁地邀功请赏。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给佩莱尔打小报告的，毕竟是条龙，大概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特异功能吧……
这老杰克看上去木讷迟钝，那显然要么是刻意的伪装要么是大巧若拙……埃林心里连连敲响警钟，这毕竟是活了足足有两千年的传奇人物，怎么可能真的傻？他分明是发现桑德制住自己之后刻意跟踪，或许是想要弄清楚桑德所说的和雷恩的协议是怎么回事……他现在这个眼神是在威胁桑德吧！不过有这么威猛又护短的老师，好像应该高兴才对……如果自己没有和提斯妮丝私下里聊佩莱尔的搞笑事件的话。说起来老师刚才说什么超位骑士是什么意思？
“开拓者阁下，这位桑德·斯科特是高位骑士，也是我在费伦诺寻求到的合作者。在议庭国的行动仅凭我自己自然是很困难的，希望阁下理解。”
“我知道斐拉给你的建议。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不过是听说这位和你合作的斯科特骑士袭击了埃林，我多少还是需要弄清楚是什么原因。”佩莱尔客气地解释道。“现在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我也就回去了。虽然他现在是整个奥秘之塔都重点关注的对象，我也不能放松，不过我相信在你身边，埃林应当是安全的，就算了吧。”
“感谢您能理解。”雷恩略微鞠了一躬。
佩莱尔这才点了点头，低头说道：“席因法拉，你也和我回去吧。你该做这月的检查了。”
幼龙先是下意识地一缩脑袋，像是听到什么吓人的事，但想到是佩莱尔说的，也便没了想法，跃出埃林的口袋在空中扑腾了一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佩莱尔忽然又看向埃林，开口道：“后天是你来法师协会的日子。不要忘记。”
“我不会忘的，一定按时来。”埃林点头如捣蒜。
佩莱尔这才转过身缓缓走去，身影也在空气中像是被一层层无形海浪冲刷，逐渐淡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埃林觉得一旁的桑德声音很轻、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他顿时在心里偷乐，一山自比一山高，这煞星也还是有怕的人嘛。
“开拓者真的走了？”又过了一会，桑德出声朝雷恩问道。
“他这样的人物不会说谎。”
“哼。”桑德挪开目光，从鼻子里出了一声。
“我说雷恩，这都是怎么回事？你来斯提罗为什么不提前在笔记里告诉我？你故意躲着我？”埃林听闻自己的老师这回是真的走了，立马问了起来。久别重逢的那些感动经过佩莱尔的这个惊喜，或者惊吓，已经被冲淡了不少，也没那味道了。
雷恩看着这名自己亲手救下来的埃特纳王子，神色也掠过一丝许久未有的疲惫，有些纠缠就像是命中注定，躲也躲不过。他只好叹了口气。
“去光辉教堂里，我再和你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