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一日,“阶梯之国”斯提罗除了新年节之外最受瞩目也最受期待的节日“圣花节”的时间。
“接天之城”卡塔林作为斯提罗的首都,自然是节日里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方。
“圣花节”因斯提罗的国花圣仙花而得名。这是一种生命力顽强的攀援植物,每到夏季就会陆陆续续地绽放浅蓝色的喇叭形花朵。在埃林的印象里,这种植物和上辈子的牵牛花相似,然而茎杆坚硬可以多年生,花朵更大,也更密集,几朵成一簇,忘情地绽放着。即便是为了吸引昆虫播撒花粉它的花朵也有些过多了,如果让植物学家来评价,这毫无疑问是浪费。然而这种花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地开着,如同要把生命里所有的能量都挤到这阳光最为明媚的时节里开放、燃烧成美。
斯提罗的每个城市几乎都种植了大量的圣仙花,尤其是首都卡塔林。每一座高塔、大宅的外墙都攀满了花藤,在六月中旬便开始陆陆续续开放。到七月一日,淡蓝的圣仙花已经将整座城市都粉刷了一遍,每栋建筑上都裱满了花束。
和其他节日一样,圣花节也有公共庆典,除此之外家族亲戚之间也常常举办聚会,但唯一独特的是这一天会有不少未有婚配的年轻男女精心打扮,然后佩戴一朵圣仙花在胸口或者是其他什么合适的地方上街闲逛。这一天成为了他们寻求伴侣的机会,而佩戴圣仙花就是表达自己单身的意思。这一习俗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诞生的,据说是有典故,但如今大多数斯提罗人都并不清楚,也不在乎。
斯提罗的首都卡塔林坐落在永恒山脉南支的两座高山之间。卡塔林河则是一条由永恒山脉深处流出的地下河,在卡塔林这里涌出地面,一路向着东方流去,恒久之前这座城市的雏形也是由于河流的哺育才得以出现。两座高山一南一北,南侧的略高一些,坐落一座着华丽的宫殿占据了最高处,那是斯提罗皇室的城堡。北侧略矮的高峰则有着一座纯白的巨大建筑,屋顶上镶嵌着十二芒太阳圣徽,无疑是光辉神教的教堂了。
南斯提罗因为皇室居住的缘故,大部分贵族也选择在这一侧修筑宅邸,最后干脆大部分都变成了富人区,建筑都华丽高大;而北斯提罗则主要是平民居住,也有不少小住宅,房屋精致而密集,在圣仙花的装饰下层叠向上,也有其独特的美感。两山之间的中部河畔则是商业区,好几座拱桥东西分布,连接两岸。节日之下,最热闹的便是这片区域。
河畔街上行人密集,摩肩接踵,有不少穿着简单、单纯是出来享受热闹气氛的人,但更多是衣着光鲜亮丽、身佩浅蓝色鲜花,面带笑容的青年男女。而在这之中,又有一个年轻人好像要更特别一些。
这是一个年轻男人,棕色头发不长不短,将将盖过后颈,中央特意束成一束作为装饰。他的斗篷和周围其他人风格皆有不同,斯提罗的服装大多束腰来体现身材,只一件长袍,领子也是对称的圆弧形以示整洁。但这人的衣服却显得宽松舒适,内里是白色衬衣,外面则是浅绿色的圆形斗篷,因为和周围人都格格不入,反倒特别扎眼、时不时吸引到目光。
他浅麦色皮肤,眼睛则是透彻的绿色,如同翡翠一样漂亮得有些不真实。年轻男人哼着小曲,目光好奇又兴奋地东张西望,好像和周围人一样是来寻找生命中的另一半,可唯一不对劲的是,他身上到处也没佩戴那象征单身的圣仙花。
这就是埃林如今的样子了。眼睛的颜色是佩莱尔为他制作的魔法伪装,在埃林的要求下做成了绿色,他为此臭屁了好几天。而至于他此时为什么会混在这些年轻男女之间在街上闲逛——自然是来饱眼福的。
如果仔细看,在埃林的上衣口袋里还有一个同样左探又看的灰色蜥蜴脑袋。不久之前席拉法因这只来历不明的幼龙终于有了些类法术能力,其中之一是能够让自己的体型缩小一些。虽然没能和埃林预想的一样摇身一变幻化成一个养眼的帅哥(或者小妹),但至少是可以让埃林带着它出去外面看看,不用再一天到晚关在提斯妮丝的家中了。
“小灰啊,你看那边那个棕红色头发穿着短衣的男人是不是长得不错。”埃林逛得累了,在卡塔林河畔找了片空旷的草地待着,望着不远处依然拥挤的河畔大街。
“嗷嗷——”
席拉法因原本收着翅膀待在口袋里,到此时见到埃林总算不在人堆里钻来钻去,也偷偷爬了出来,趴在埃林的腿上。显然它一点都不想理睬埃林,也理解不了人类的审美,只想自在地呼吸两口新鲜空气,之前苦于不能引起注意,现在可算能出来了。席因法拉不屑地叫了一声。
大半年前,埃林被佩莱尔带到了“阶梯之城”斯提罗,“太阳之手”特拉尔的学生提斯妮丝和席因法拉这只龙也一同到了这个国家,并且由佩莱尔的传送抵达了首都卡塔林。
抵达之后埃林才知道佩莱尔此前在斯提罗“出差”时是一直住在由斯提罗法师协会在北斯提罗的一家酒馆提供的住所。这家酒馆本身也是斯提罗法师协会所有,虽然有客房但斯提罗的魔法师们平时根本不会去那里住。然而佩莱尔在听说有这么个地方后便表示准备在那里休息,实在搞得斯提罗的法师们有点不知所措——埃林后来和法师协会的人接触后才听说的这件事。
然而提斯妮丝就不一样了。虽然她性格开朗随意,但根本上是个女人,佩莱尔住旅馆的提议她想也不想便礼貌拒绝,随后在南斯提罗买下了一栋靠近河岸区的宅邸,面积比贝内波特在极光岛的家还大一倍,可见其财大气粗。听到埃林打听她家的情况,提斯妮丝很大方地表示可以让埃林住在她家。埃林一开始还感动了一会,后来才知道她是打着让埃林当管家的主意——虽然不用真的毕恭毕敬地侍奉她,但也得帮忙打理房子日常。
提斯妮丝在南斯提罗买下的宅邸足足有三层,还有前后院。女法师作为屋主人住在三层,而埃林和被丢给他管的小龙席拉法因都在二层的客房休息,一层则是餐厅和接待室。
佩莱尔对埃林住在提斯妮丝家中这件事并没说什么,只是要求他每周末都前往斯提罗的法师协会见他。埃林的那只储物袋被佩莱尔拿走了几天,还给他时开拓者表示上面已经被施加了不会受到他体质影响的定位法术,只要输入一定阈值的魔力佩莱尔便能接到消息,会即时传送过来查看情况。加上他本人也在这座城市,只要埃林自己不作死,几乎是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佩莱尔就如曾经说过的那样,没有正式开始告诉埃林施法相关的技巧以及安排埃林的法术训练——不过他开始教导埃林最基本的魔法常识和原理。
十个月似乎是转瞬即逝,埃林就这么在这座城市经历了一个冬天又一个春天。和开拓者预料的不同,他身上的魔力不稳定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然而即便没有过任何正式的施法练习,仅仅是获取知识,埃林也还是晋了级,在一月之前成为了一名正式魔法师——这和他时不时偷偷用一些效果和缓的白魔法显然脱不了关系。只不过下位魔法师的标志性法术“法师之手”他并不能,或者说不敢使用。
这个魔法原本应该是依靠魔力远程凝聚一股可以控制的力量,来代替魔法师搬动物体、操作器械——然而埃林第一次使用这个魔法时召唤出的却是一股不稳定的干涉力,其轨迹之诡异多变、运动之灵性快速,即便是佩莱尔这样的超位魔法师,因为意外之下都没来得及阻止。几乎是几秒钟之内这股力量就已经将他的那间酒馆房间整个毁得面目全非,像是被飓风来回刮了一遍,伤害性不强,但破坏力巨大。此后佩莱尔禁止他再使用法师之手。
提斯妮丝也时常会去法师协会。至于她和佩莱尔究竟在忙些什么,埃林问过,但佩莱尔似乎不大愿意告诉他,埃林也就不多问了。毕竟这是秘塔自己的事,和他一个浑水摸鱼混日子的家伙有什么关系。
唯一让埃林偶尔感到郁郁寡欢的就是雷恩了。
埃林在雷恩的笔记上留下那句很有挑战意味的留言后,雷恩竟然很快回复了。某一天埃林翻开笔记时,见到了最下方多了一个词。虽然语言不同,但埃林还是能在这一语境下意会雷恩的意思:“呵呵。”
从此之后,无论埃林在笔记上挑衅也好,哀求也好,只要不是正事,雷恩便统一用这个词语来回答他。虽然偶尔有些正经问题雷恩也会耐心回答,但似乎他对于这段埃林单方面挑起的感情丝毫没有兴趣,却又不直接拒绝,这让埃林的心底像是痒了又挠不到一样难受。
想到雷恩的事,埃林叹了口气,对今天这难得的节日也有些兴致缺缺。
“你看那边那个高高壮壮的男人也不错。”他有气无力地说道,不知道是对着席拉法因说,还是在自言自语。“忘了你是中性的。那你看,那边那黑发的大姐是不是也还行?很有品味。”
“嗷嗷——”体型变小后席拉法因的声音也变了一些,但丝毫没有影响它强大的表达能力。幼龙先是朝着埃林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便嫌弃地掀起地扬起了头,叫了两声。
“你还看不上?你很牛嘛?”埃林的额头抽了抽,伸出手指在席拉法因的脑袋上点了一下。因为它的名字有些长,而且是魔法语言、不太好念,所以埃林给它取了个没品的绰号叫小灰。“那你来说说,谁比较好看?”埃林哼了一声,说道。
“嗷。”席拉法因的尾巴一举,遥遥指向了某个方向。
“我倒要看看你看得上谁。”埃林撇了撇嘴,随后顺着它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高而魁梧的人影从远处的人群之间穿出,身披黑色斗篷、底下穿着贴身皮甲,腰间挎着深色长剑。此人短发深灰,浑身笼罩着一股危险的气息,脸上一道斜挎的巨大伤疤斩断了粗厚而冷硬的眉毛,深蓝色的眼瞳仿佛冰川深海,比之周围热闹又欢快的节日男女仿佛是羊群中的一只食肉野兽……对于此刻的埃林来说,可能用太空异形来描述更贴切。
“我草。”埃林望过去时才发现这人也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一瞬间,从视线接触的那一点开始,就仿佛一股寒潮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扫过他的身体,埃林连连打起冷战,停也停不下来。这个男人怎么会在这里?这个男人怎么会还活着?
“塔列夫的刽子手”桑德·斯科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