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尼·塔列夫走进谒见厅时，罗翰·索利斯和在他对面的丝提尔·帕夏丽特都已经等候多时，平日很少出现在王宫的首席法师狄摩·希拉克也在。除此之外，还有一位毕恭毕敬地跪在王座前不远处，显得有些紧张的发福圣职，他是斯特莱姆圆环教堂的主教明尼斯·伦特。
文尼一世的视线扫过这个显然是因为养尊处优而肥胖的教堂主教，略有些不快地皱了皱眉，随后走到王座前缓缓坐下。才用过早餐就被内臣告知有这么多位高层贵族和重要人物求见，他心情并不好。
“说吧，你们带来了什么消息？”
文尼一世将手臂搭在王座两侧，没有看伦特，只是望向昏暗的窗户，沉声问道。
“陛下……圆环教堂遭到了法师的袭击。”伦特主教犹犹豫豫地说道，“就在昨天午夜。”
他神色沮丧，衣服上似乎沾着些被雨打湿的痕迹。
索利斯、帕夏丽特，以及希拉克的视线都聚焦在伦特主教身上，这让他愈发紧张。
“我已经去圆环教堂勘察过情况。”希拉克开口，“教堂被某种力量从地底向上贯穿，打通了一整条路径，底层、上层和教堂顶留下了几个大洞。”
“你说是法师，怎么回事？”文尼一世有些迷惑，继续问道。
“希拉克阁下认为圆环教堂的破坏很可能是来自某种高位魔法。”
“至少从已知情况来看，基本可以确定是魔法造成的。”狄摩·希拉克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内务总管送来消息，费伦诺南巡队伍中昨天必须见过的圣教骑士沃林和他的弟弟费恩今早都从温室消失了。”帕夏丽特补充。
“杜劳主教……也在今天早晨时找到我，告知我圣教军队伍中……有一名骑士失踪。”伦特主教补充了一句。
“圆环教堂遭到魔法师袭击，南巡骑士失踪，那么制造这些事件的人呢？还没抓到？”
“抱歉，陛下。”帕夏丽特摇头。
“斯特莱姆卫队已经出发搜索，但目前还没有收获。他们已经封锁了斯特莱姆外围地区，但目前还没抓到任何可疑人物，昨天巡夜的守卫也只发现了一些痕迹，但没有见到任何人。斯特莱姆卫队的骑士长此时正忙于此事，因此他委托我将消息告知陛下。”
罗翰·索利斯平淡地解释说道。
“你们是在说，就在我们的眼底下，有两个人从斯特莱姆王宫中突然消失、圆环教堂毫无预兆地被袭击，南巡队伍也出了问题，结果你们对此毫无头绪？”
“最为合理的解释是，南巡队伍中混进了魔法师，伪装成队伍成员潜入斯特莱姆，实际另有目的。”帕夏丽特没有直接回答凡尼一世的问题，转移了话题：“这是埃雷萨尔和费伦诺之间的矛盾。”
“但它现在发生在我们的国土上，就和我们有关了。”
凡尼一世烦躁地一拍王座，“让斯特莱姆卫队把这事查清楚。另外，难道不是有一个秘塔的法师正在埃特纳法师协会么？希拉克，你能否让他给出一个解释？”
帕夏丽特略带忧郁地点了点头，希拉克则略一皱眉。
低头的刹那，她的视线和索利斯交错，彼此交换了一个目光。
“看样子你恢复得不错。”
戴克诺斯的视线依然落在手中的古老书籍上。
“没有恢复可言，只是换了一具身体。”特拉尔缓缓走到戴克诺斯面前坐下，“这段时间，损失最大的应当是我。”
他看上去年轻了不少，原先仿佛是濒死的老人，现在却看上去不超过五十岁，只是个平凡中年人
“我会想办法给你一些补偿。”戴克诺斯平淡地说道。
“不必了。”特拉尔摇头，“我既然参加了这个计划，这些代价当然也早就考虑过。你能提供半位面储藏我的备用身体之一，对我来说足够了。”
“利用背叛之锋拉拢胁迫雷恩·沃克的计划算是失败了。”戴克诺斯微微抬头，“并且杰克比我们预期的更早知道了圣战计划。我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动作。”
“难道不是还失去了埃林·弗格斯这个未来超位。”
“的确。不过我检查过他的状态，或许之前是杰克判断错了，他在法术上的天赋与不稳定性只是这种突然失控的前兆。这样看来他本就无法成为我们的力量，没什么可惋惜的。”
戴克诺斯合拢手中的古籍：“不过最近我更在意在斯特莱姆时感受到的那道波动。我可以确定这和埃林失控有直接联系。”
特拉尔沉默了一会。那道波动扩散的时候他刚刚从半位面中以备用身体复活，但即便如此他也能感受到那短暂的颤动，发觉其中的超然与高绝。
“你应该把埃林带回极光岛，即便已经变成泪兽，我也可以解剖他的神经系统来检查是否在□□上留下了任何可以追踪的痕迹。或许他一直被某种外在灵魂寄居，这一灵魂的离开才是导致失控的原因，而外在灵魂正是那道法术波动的来源。”特拉尔伸展了几下手指，适应着新身体的动作。
“那时有杰克和另外两名超位骑士在，我没有这个机会。”戴克诺斯摇头，“算了。虽然在意，但眼下重要的是尽快将圣战计划运转起来。”
“雷恩·沃克是关键的一环，没有骑士方面的超位力量，即便战争如我们计划的打响，损失恐怕也会超出期望值。”
“这我当然知道，因此他并不是唯一的方案。现在还需要等待阿林努斯的那边的结果。”
“如果‘星辰倒影’那边也失败，那你恐怕只能接纳我的方案了。”特拉尔不紧不慢地说道。
“除非别无选择。”戴克诺斯扫了特拉尔一眼，缓缓摇头，“说起来，你提到的那个桑德·斯科特，现在应该也已经离开了斯特莱姆。”
“他是雪松谷地事故的遗存者，身上还有那次实验事故里留下的污染，可以用来追踪。此前我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但既然知道了，找到他并不算太难。”特拉尔弹了弹手指，“我会找个时间把他清理掉，免得干扰我们的计划，以及我的研究。”
戴克诺斯的目光略有些冷，但什么也没说。
“你应该知道你不能永远留在我这里吧。”
贝内波特望着面前神色凶恶、正狼吞虎咽的男人，眉头久久无法松开。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脸部肌肉已经永久性定格在这个表情上。
“我当然知道。”桑德的视线有那么一瞬间抬起望向贝内波特，随后就再次聚焦在了面前的食物上，“我不是和你说了很多遍了，只是避避风头。”
“既然如此，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桑德花了几秒钟把嘴里的羊肉咽下，随后才道：“等‘太阳之手’把我的事情忘了我就走。”
他又抽出一块羊排丢进嘴里。
“这和永远有什么区别。”贝内波特猛地伸手想向桌上拍去，但半途还是停了下来。
“这也是为你好。”桑德抹了抹嘴角的肉渣，“如果我被特拉尔抓住，肯定会被他用超位法术抽走记忆。你又是治疗我，又是用遮蔽法术让我藏身在这，如果我被抓住、这些事被他知道，以他的小心眼肯定会报复。”
贝内波特被气得笑了一声：“你还威胁我？”
桑德撕咬下一大块熏羊肉：“这句话里有哪个字是在威胁你。”
“我不想和你玩文字游戏。”贝内波特瞪眼。
见贝内波特这样，桑德也认真了些：“好吧，那我就直说了——”
“晚饭吃什么？”
“嘭——”
“你什么都别想吃！”贝内波特最终还是狠狠在桌上一拍，扭过头大喘着气去了实验室。
以他的好脾气能被气到如今这个状态，桑德也算创造历史了。见到这一幕，这名面容凶恶、体格高大的骑士依然没有着急的样子，只是飞快地消灭了面前够两人份量的熏羊肉，又一次喝光了整杯甜茶，随后才不紧不慢地起身朝贝内波特所在的房间走去。
这是埃特纳法师协会为这名秘塔大使安排的住所，规格不逊色于寻常伯爵的宅邸。几天前的事件过后，桑德便跟着贝内波特来了这里——他最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着这个体型与他不相上下的怪异法师，或许是因为从暗影位面脱离时的那一点微小善意让桑德觉得可以利用他送自己离开埃特纳。
但总之，在吃过一次贝内波特烹饪的晚餐后，桑德便找出了一大堆理由强行留了下来。
和雷恩计划了一年多的行动宣告失败，埃林出了事雷恩多半也不会愿意继续帮助他复仇。凭借他自己的力量自然是没有任何机会杀死特拉尔这样一个不知道有多少后手的变化系超位法师，复仇虽然是最重要的目标但，却也不那么紧迫。
比起这些，眼下的一日三餐显然要重要得多。桑德不希望贝内波特真急了眼把他赶走，但他逐渐发现这位法师的脾气实在是好得难以想象，因此还是从容地在吃饱后才准备去再说服几句，好让他同意让自己留下来。
然而一阵敲门声却让桑德在这些天逐渐放松的神经猛地绷紧。他神情一冷，贴在了拐角，屏住呼吸分辨着后方传来的声音
他听见贝内波特略带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是开门声。
“希拉克阁下？快请进吧。呃……特拉尔阁下？您怎么来了？”贝内波特的声音依然十分温和，但却让桑德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