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表现良好被确定改造成功的学生才能离校，这个校长会看记录表的，要是一个学生连续十天都没有触犯规则，可以去找校长要求给父母打一个电话，如果家长愿意来接，就可以离开。”史老师躬着身解释。
只是很少有学生能在第一个十天就被领走的，毕竟学费十分高昂，提前离开也不会退费，他们宁愿孩子在学校多待一段时间，能少一些损失。
但校长当然是乐意学生被提前领走的，反正钱已经到手，少一个人还能少花些钱。
“记录违规行为的是谁？”顾晓梦挑眉，想起早上那严苛的记录名单，是哪个NPC学生当了学校的走狗？
“除了所有教师和保安人员，每班还有一个被选中的同学，三班是班长袁松同学进行记录，就是最后一排左数第四列的那个高个子男同学。”
顾晓梦点点头，这样就只需防备具体的人了。她转头看向李宁玉，以眼神示意可以问她需要知道的。
李宁玉微微颔首，目光落向史老师：“老师可以离开学校吗？”
他又将头往下压了压，似乎比面对顾晓梦更紧张，恭敬紧声道：“实习期十五天过去，正式入职后才可以。”
十五天？李宁玉低眸若有所思，这个时间又有什么用意呢，学校显然并不怕学校的事情被曝光出去，应该不会在意新来的老师受不了他们的恶行而立刻去报警。
那就只能与教师阵营的通关任务有关了，十五天是限制，不允许老师阵营在通关时限结束前出校，但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与“当一个好老师”任务有什么联系吗？
脑海中遽然滑过了什么，可惜一闪而逝，李宁玉没能将其抓住。
所幸时限不短，还有时间给她们慢慢琢磨，两人离开办公室。
顾晓梦本该回宿舍，但这里的老师是不讲理的，一旦看见她一个人走在外面，估计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动手，要想回去又不被误认为触犯规则徒生事端，只能由李宁玉再将她送回去。
“去我那儿吧，不用再跑一趟了。”李宁玉牵住她的衣袖扯了扯，强硬中又带着点弱气。
她们很需要谈一谈，打破如今古古怪怪的不像吵架又不像和好的状态。
顾晓梦却有意逃避，虽没挣脱，但嘴上是拒绝的：“我可以自己回去，左右今天已经触犯过一次规则，不能算在十天之内了。”
捏住她袖口的指尖顿时又紧了一些，李宁玉面色严肃：“不行，触发规则会有惩罚，校长定的规矩，你控制住班主任也无用。”
顾晓梦眉间拧了拧，想说那点惩罚她根本不在乎，但这话必然是说服不了李宁玉的。
推测一下自己若继续拒绝的结果，估计是两人停在原地掰扯不清，说不定到最后又会吵起来把人惹哭。
总归都不是什么好事，她思量一番，索性还是顺着她了；只要到时自己不肯与她谈论，她也不可能逼迫自己说话。
李宁玉松了口气，便安心地转握住她的手腕，牵着人上五楼。
进入教师宿舍，李宁玉反手关上门，封闭的环境令两人之间莫名生出点尴尬。
顾晓梦扫视一圈，进卫生间洗了洗手和脸，出来后径直坐到了中间的沙发上，阖上眼闭目养神，主要表达意味还是拒绝交流。
李宁玉哪里会看不明白她的意思，站在原地有些无措，不知她是因自己也没想清楚这一切，还是单纯地不想原谅她。
沉默半晌，李宁玉坐到了她旁边的软垫上，眸光一晃不晃地盯着她，面露一丝迟疑。
她常看到司嘉黏在程新身上，令她想起生前，晓梦也总喜欢贴在她身边，动手动脚没个安生。
或许她应该与她多一些肢体接触，不要总是畏手畏脚怕被推开。
静悄悄起身蹭到顾晓梦身边，李宁玉按捺心中的忐忑，小心地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其没什么反应，又大着胆子贴着她坐到了沙发上。
这次顾晓梦睫羽明显地颤了下，喉头微滚，却仍未睁开眼。
“晓梦...”李宁玉凑过去轻唤她，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顾晓梦终于忍不住将她打断，闭着眼似有些疲惫，“等任务结束了再说吧，好不好。”
李宁玉微怔了下，倒也稍微松了口气，“好。”
虽是拖延，起码她还是愿意谈的。但没有尘埃落定，心也无法安然落地，她心中叹息，闭上眼轻轻将脑袋靠上了她的肩。
没有被推开。
唇悄然翘起一个细小的弧度，李宁玉挪挪身体换了个姿势，手勾住她的脖颈挂在她身上，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精神渐渐松懈，困意侵袭而上。
她真的睡着了，顾晓梦却是没法睡了，睁眼望着天花板，神情有些呆滞，一动未敢动。
她其实不困，只是心乱，解不开一团麻的绳结，却又不得不面对自己必须将其解开的局面，便觉得精神异常疲惫。
唤出板面瞧了一眼，理智值已经是－3，应当已经不会对她的思考能力有太多影响，再不知不觉陷入偏执的情绪中去。
可无论她如何清醒，也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处理她们之间的关系了。
回到以前吗？在朝不保夕的境况中珍惜当下，然后时时刻刻祈祷着自己能当一次先死的那个，恐慌着某一个副本自己被第三次丢下？她又如何能于恐惧中继续毫无芥蒂若无其事地与她相处。
可推远她无用，维持在如今的关系亦同样解决不了问题。
她停在原地，好像无论往哪里走都是错的，不走更是错的。
潜意识中，她似乎忘了这矛盾关乎两个人。
可能是生前长久地强迫自己断绝依赖的后遗症，也许是李宁玉做事也未曾考虑过她的意见，自己总是被动的跟在她后头猜测着配合她，偶尔交流一次，自己也从没有选择的余地。
看似默契无间，却终究隔着一堵墙，缺少双向交流。
以至于她如今也下意识地直接把李宁玉归置到外面，自始至终没想过或许她需要听听对方的意见。她被困在一团乱线绕成的茧中横冲直撞，就是看不到其实能解开一切的线头一直在外面的李宁玉手里。
实在找累了，便失力跌回原地，消极地自我厌弃，她如今真的还能沾染得了那样一个满身光明的人吗...
李宁玉还爱她什么？爱她满身血腥呛得她面色发白，还是爱她杀人如屠狗，神经麻钝，同理心被消磨得浅薄。
如今的自己和曾经那个与李宁玉心意互通时的自己究竟有多大差距，往常她还感觉不到，可当身边多了一个司嘉的时候，她终于能看清了。
曾经的她是团烧不尽的火，而如今这团火被按进粘稠阴暗的泥沼潭里，只剩下内里的冰，裹着浓厚的脏污，见不得光。
李宁玉看不见吗？看不见此时自己早已不是曾经那个令她喜爱的模样了吗？
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她究竟是爱她，还是只又是愧疚与慈悲心作祟，想要救她...
无声的叹息好似裹着浓厚黑沉的烟雾，混着肮脏的烟粒，熏得顾晓梦本能地眯起眼睛，却没能起些作用，于丝丝刺痛中泛起红与细碎晶莹。
烟瘾仿佛也被勾起，右手指不着痕迹地搓了搓，她极其缓慢地悄悄转过头，低眸去看埋在她肩上熟睡的清瘦女人，安静平和，无知无觉。
或许她该有个与她相配的恋人。
真望时间能停滞在此刻，李宁玉可以永恒地睡在她怀里。
短暂的一个小时，李宁玉是被午休结束的铃声吵醒的，眠浅的人似乎将所有深眠的因子都放进了那个能带给她安全感的人身上，醒来要起身时还有些迷蒙的不情愿。
但之后就是不舒服的睡眠姿势带来的脖颈与脊背的酸痛了。
李宁玉揉着后颈用力眨了眨眼，驱散睡意彻底清醒过来，转过头见顾晓梦正低头揉着眉心，似乎也是刚醒。
“该上下午的课了，选教师阵营可真轻松。”她有些怨念地发着牢骚，却没有转头看李宁玉一眼。
直觉好像有什么不对，但一时又寻不到具体，李宁玉微蹙了下眉，暂时将念头压下去，又给她讲了一遍之前与潘汉卿分析过的内容。
顾晓梦若有所思地颔首，“也就是说老师阵营的通关条件可能会与学生有关。”
只是究竟有什么关系，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想得出来的了。
顾晓梦得回教室去上课，起身一言不发地直接离开，背影透着股莫名的疏离与沉重。
李宁玉站在后面瞧着，眉头陡而拧得更紧。
只是睡过一个小时醒来，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可惜来不及探寻，人已经走远。下午都是些还算轻松的课程，书法美术，顾晓梦生前练习过素描，勉强能应付一下，总归这两节课没什么指标。
教书法的老师是个年纪不小的白胡子老头，眼窝凹陷皮肉干枯，拄着根拐杖，压根没力气打人，一进班拿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字，随后一笔一划地教导着，中气不足吼不了人，却是练就了一身阴阳怪气的功夫。
而美术老师是个高瘦的女人，在这所学校可谓极为稀少，除了李宁玉，就只有她一个女性教师。
她穿着沾了花花绿绿的颜料的白T恤和工装裤，在黑板上画一副图案就不再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自己拎来的画架前作画，面色虽不太和煦，但也是正常的平和。
这两个老师于这所学校中相对来讲可能算得上是难得的正常人，而NPC学生在这两节课明显有些放松，处于能喘口气的状态。但许是顾忌后排那记名的男生，也都很老实，整体看起来依旧不像个正常的课堂。
两次课间，顾晓梦都没有出教室去找过李宁玉，司嘉二人每次下课挤到一起，心里有些犯嘀咕，怎么一个午休过去关系没见好转，反而似乎又冷下来了呢。
恰好私聊忽又收到顾晓梦发来的消息，司嘉定睛一看，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阿西——她的CP不会要be了吧！
李宁玉没有正当理由，也是不好总将学生往办公室里叫的，课间没有出去，留在办公室心不在焉地教潘汉卿如何备课，被他嘲了一句这么一小会没见魂儿就只剩下了一半。
她无力反驳，也不好说如今自己悬着的心落不下便一有风吹草动就有些战战兢兢，只能当没听到，直等到底七节课上课，也没能等到顾晓梦过来。
第七节是语文小测，这里每天都有考试，检查当天的学习情况，下课后吃过晚饭还有一节数学小测和英语小测等着。
下课铃一响，李宁玉当即站起身朝外走去，正好赶上从教室出来欲下楼的顾晓梦，对方见到她似乎怔了一下，脚步却未停，面无表情地径直越过她继续走。
胸腔兀而升腾起浓重的慌张，心脏怦怦跳动的速度逐渐加快，连呼吸都开始憋闷，李宁玉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用力抿了下唇，迈步跟了上去，连周围朝她问好的学生都未顾得及。
一路到了楼下操场，脱离人群拥挤的环境，李宁玉终于有机会上前抓住她。
顾晓梦神色淡淡，李宁玉以为她下一刻就会挣开自己的手，但她没有。
她只是眸光静静地望着自己，像是遇到一个认识但不算熟络的朋友，轻声问上一句：“怎么了？”
李宁玉反倒在她的注视下渐渐失了气力，手上的力度愈发轻，最后收回了手，怔怔盯着她，喉咙堵塞着半天没能讲出话。
“我们去吃晚饭...”她强撑着冲开肺部缺氧般的虚弱，咽了下喉间的干涩，语气含着丝不确定。
顾晓梦果真摇头：“不用了，总是占你的名头也不好，没有好老师会搞特殊给个别学生开小灶的。”
她说得在理，但李宁玉非常清楚她会拒绝真正的原因肯定不是这个，对顾晓梦的所思所想没有一点头绪，只心知自己大概已经得到了顾晓梦对先前之事的回复。
炎热的夏季亦无法抑制脊骨的阵阵发冷，李宁玉想尽量自然地点头，可脖颈传来的滞涩感告诉她多半是失败的。
后面的司嘉和程新已经朝小商铺去了，想来是一早就商量好的，从始至终没有给过她拒绝的余地。
“你好好吃饭，我先走了。”顾晓梦不敢再看她好似受伤的可怜模样，逼迫自己硬起心肠，佯是平静地转身走向商铺。
李宁玉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开，呼吸轻缓，心脏传来一阵撕扯般的窒息。日暮的闷热令她鼻尖冒起细碎汗珠，面色却有些病态的苍白。
比先前每一次都更浓重的将被抛弃的不安感如浪潮般席卷，打在她孱弱的身体上，仿佛一张被冲刷的薄纸，淹没破碎，摇摇欲坠。
身后的潘汉卿皱眉瞧着她们，不由得有些头疼，这是又怎么了？之前不还好好的？
他上前拉起李宁玉手臂往食堂走，“别看了，人都走远了，你们俩还没说清楚？”
李宁玉眼神空茫，呆怔地摇了摇头：“她说要等任务完成后再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就好像她们只是普通到有些陌生的朋友关系。
潘汉卿瞧着自己妹妹这样也是心疼，苦恼地直挠头，“女人心海底针啊。”
晚饭两人都没有吃下多少，潘汉卿是中午吃多了，李宁玉是没有胃口。
之后的休息时间比中午还要长一些，有两个多小时，但直到即将上课，李宁玉也没再见到顾晓梦的人影，问司嘉和程新，两人也都是茫然地摇头。
她们买了面包出来吃，可能是人太多了比较混乱，自从之前分开她们就没见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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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56、完美校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