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归返凌绝阁 —— 这座悬于崖巅的阁楼流转着冷冽银辉,两侧鹰形石像昂首矗立,口中衔着的蓝绸垂落至泉眼,泉水奔涌而下,织就一道白练坠入深海。她踏着蓝绿相间的石阶前行,足尖落处,荧光次第绽放。行至流水畔,她探手入水,清波过指缝时荧光婉转,指尖轻划,便漾开层层碎银般的涟漪。
“母亲?” 云霄缓步而出,身着绣金松枝的蓝袍,白绫内衬的腰间绣着素雅茉莉,手中团扇轻摇,长发如瀑垂落,月光淌过他莹白如玉的肌肤,清俊得宛若月中仙童。
“可是我扰了你们?” 云舒转头问道。
“并未。” 云霄摇头,“儿子在萍儿屋内听闻水声,便出来看看。”
“嗯。” 云舒起身接过他手中团扇,目光扫过 “雨中茉莉” 的纹样,轻笑一声:“雨中茉莉,倒是合你心意?” 说罢便执扇轻摇,风拂过鬓发。
“嗯。” 云霄颔首应道。
“我倒生了个雅致的孩儿。” 云舒将团扇还给他。
“母亲不早些歇息?” 云霄抬眼问道。
云舒摇了摇头,“身上沾染的气味,竟似有亢奋之效。” 她甩了甩衣袖,驱散萦绕的气息。
“我去唤岚五来。” 云霄说着便要转身。
“不必了。” 云舒抬手按住他,指尖轻揉他的头顶,“夜已深,她怕是早被岚信姑姑召回。我自去洗漱一番便好,你也早些安歇,正是长个子的年纪。”
“嗯。” 云霄乖巧应下,转身离去时脚步轻缓。
云舒望向远处夜色笼罩的山峦,墨色的峰峦叠嶂,宛若一幅晕染的水墨画,静谧悠远。
次日,风霖收到天界密信,快速浏览后,指尖轻叩案几。
“已是穷途末路了。” 川泽瞥见信上内容,低声道。
“王母欲见我一面。” 风霖合上信笺。
“见你?为何?” 川泽面露困惑。
“棋子无用时,执棋者总难甘心。” 风霖缓缓开口,“她明知我必会救妖魔王,与其让我在暗处牵制,不如摊牌逼我提前动手。这般同归于尽的伎俩虽显拙劣,却偏偏奏效了。”
川泽仍是不解。
“她已示弱,若我们以心魔之事推诿,她便会步步紧逼,拖至局面失控。” 风霖解释道,“如今要么我即刻处置此事,要么双方僵持至不可收拾。”
川泽思索半刻道:“所以要去寻回妖魔两王。”
“是的。” 风霖点头,“若所料不差,她此刻早已布好天罗地网,只待我们自投罗网。”
“太过凶险!” 川泽脸色骤变。
“别无他法,此事唯有我亲往不可。” 风霖语气决绝。
“我与你同去。” 川泽上前一步。
“不可,哥哥不能去。” 风霖摇头,“若事态生变,王母当真下了杀招,即便你我联手也难抗衡,届时便再无退路。”
“风霖,我与你同往。” 承启的身影骤然落在听风阁屋顶,声落人至,“川泽,你留在此地,若有不测,也好留有后手。”
“是。” 川泽满心担忧,却也知晓事态严重,紧紧攥住风霖的手。
“哥哥?” 风霖抽回手,转身决然离去。
天界白玉京上空,风霖与承启凌空而立。“可知他们被囚何处?” 风霖问道。
“灵力似被封锁了。” 风霖凝神探查,随即睁眼收回灵力。
“能封锁灵力之地,我倒知晓一处。随我来。” 承启话音未落,便携着风霖疾驰而去。
两人抵达天界天牢,牢狱深藏古战场地底,上空萦绕的浓郁煞气如墨似雾,将牢中囚犯的灵力彻底掩盖。“好重的煞气。” 风霖蹙眉。
“确是棘手。” 承启抬手施法,星华剑骤然现身,直冲天牢入口,震散周遭煞气,“既然她早已知晓,我们便速战速决。”
“嗯。” 风霖祭出子仞剑,身形一闪落至地面,快步走入天牢。
刚踏入牢门,两侧油灯骤然亮起,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深入牢中,竟无半个守卫,显然是请君入瓮的架势。风霖很快感知到妖魔王的灵气,加快了脚步。
见到妖魔王时,莲琦斜倚在华澜怀中,嘴唇惨白无血色,华澜紧紧将她护在怀里,眼神迷离。瞥见风霖进来,华澜瞬间清醒了几分:“风静的女儿?”
风霖轻嗯一声,挥剑斩开牢笼,铁栏应声碎裂。莲琦听到声响,缓缓睁开眼睛:“你?”
风霖不多言,取出一瓶疗伤药喂给莲琦:“疗伤用的。”
她伸手想去扶莲琦,华澜却死死拽着莲琦的衣角。“你!”
“魔王阁下,如今的你,还能护得住她吗?” 风霖看向华澜。
风霖抱起莲琦,华澜踉跄起身,语气绝望:“我们逃不出去的,王母已经下了死令。”
“知晓。” 风霖抬头望了望头顶牢顶,“还是尽快走吧。”
天牢外,乌泱泱的天兵早已列队等候,王母立于阵前,白衣胜雪,笑意冰冷:“承启,好久不见。”
承启抬手祭出星华剑,眼神锐利如刃:“你我之间,不必虚与委蛇。”
“都是老朋友,何必刀兵相向?” 王母给身旁天兵递了个眼神,众人立刻将承启团团围住。
风霖抱着莲琦走出天牢。
王母的目光落在风霖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小姑娘~”
“王母娘娘安好。” 风霖下蹲行了一礼。
“倒是懂礼貌。” 王母轻笑,“今日我本就只为见你,这些人的死活,我根本不在意。你若信我,便跟我走一趟?”
“这便是娘娘的‘不在意’?” 风霖扫了一眼周围的天兵。
王母挥手,天兵悉数退回她身后:“现在可以了吗?”
“嗯。” 风霖将莲琦交给承启,“姑姑先带他们回去。”
“好,你多加小心。” 承启接过莲琦。
风霖上前,即刻被天兵围住。王母开口:“走吧。”
王母将风霖带到镜湖,天兵尽数散去,湖面波光粼粼,映着天光云影。
“为了请我,娘娘这般兴师动众?” 风霖开口问道。
“你值得。” 王母祭出一把长剑,“谈话之前,我想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话音未落,手腕翻转,长剑携凌厉劲风直刺风霖心口。
风霖足尖点地急退数步,同时旋身抽剑,子仞剑寒光乍现,精准格开攻势,剑身相撞发出清脆铮鸣,她借势落至水面,衣袂拂过涟漪:“请指教!”
王母不再客气,身形一晃欺近,长剑横劈而出,剑风裹挟着寒气刮得湖面泛起细纹。风霖腰身急拧,如柳枝般贴地躲过,随即脚尖蹬水反弹,身形拔高。王母趁机足尖一点湖面,如白影掠至空中,长剑骤然化作凤首弓,白色弓身灵光暴涨,瞬间凝聚出三支泛着寒光的白羽箭,呈品字形射向风霖。
一箭擦着风霖脸颊飞过,带走几缕发丝,余下两箭紧随其后。“小姑娘,赌你能不能靠近我?” 王母歪头一笑,弓弦再拉,又是一箭破空而出,速度较先前更快三分。
风霖避无可避,掌心急凝灵力,一面淡蓝色结界瞬间成型,箭矢撞在结界上炸开细碎灵光:“娘娘请便。”
“那就如你所愿。” 王母拉开弓弦蓄力,弓身灵光愈发炽盛,几乎要凝成实质。风霖见状,收回结界,握紧子仞剑,足尖点水,身形如旋风般逆时针绕王母疾跑,剑身在湖面划出串串银弧。王母不为所动,骤然松手放箭,羽箭带着尖啸直追风霖后背。
风霖左脚猛地蹬向湖面,水花四溅,身形骤然竖直向上,如惊鸿般划出一道优美弧线,双腿在半空凌空劈叉,长发随惯性飞扬,羽箭擦着她的裙摆掠过低空,射入湖水激起水柱。
落地瞬间稳住身形,风霖身形如离弦之箭射向王母,右腿屈膝蓄力,猛地凌空扫踢,带起强劲风势。王母侧身急闪,同时抬手挥弓格挡,两人相撞的力道让湖面波纹扩散。王母借力向后飘出数尺,足尖轻点凤首弓,弓弦拉至满圆,脚底灵光如沸水般翻滚。
风霖不敢贸然上前,王母骤然松手,以两人为中心,湖面瞬间射出无数羽箭,如暴雨倾盆般笼罩而下。风霖旋身挥剑,子仞剑化作一道银环,接连斩碎数十支箭羽,但箭雨太过密集,仍有几支射中肩头,鲜血浸染衣料。
“叮铃!” 一声清脆铃响,时间骤然静止,所有羽箭定格半空。“叮铃!” 箭支碾成泡沫,泡沫之中,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人影持子仞剑疾驰而来,剑势如电,连刺两剑,剑尖直指王母眉心、心口两大要害。
因面具遮挡,王母无法预判灵力走向,只能后仰侧身接连躲闪,衣袖被剑风划破。那人突然停手,嘴角勾起诡异弧度。王母猝不及防,后背被硬物一顶,条件反射展开双翼 —— 后背骤然爆发出璀璨白光,一对洁白凤翼舒展而开,翼尖泛着凛冽锋芒,周围之人尽数被弹开十米开外。
风霖手扶地面起身,王母飞至空中,盯着面具人脖颈处的子仞剑纹,轻笑一声:“子仞剑灵?”
面具人消散,风霖上前。王母伸手想扶她:“跟我来。”
两人来到湖边亭子,亭外荷风送香,暮色浸染湖面。“若我没猜错,你已达圣境?” 王母开口问道。
“嗯。” 风霖坦然承认。
“果然,自然族从不让人省心。” 王母轻叹一声,“风霖,我很好奇,你到底想做什么样的人?”
“娘娘说笑,我们这类人,又有多少选择?” 风霖露出一抹职业性的浅笑。
“哼~我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王母转身,笑意带着几分讥诮,“你用天下人性命为赌注时,我便知你不一般。”
“娘娘觉得,我与你是一路人?”
“难道不是?” 王母挑眉,“你不会还想做风静那样心怀天下的君子吧?”
“自然不会,但我也不会学娘娘的路数,毕竟势单力薄。”
“有时候太聪明,反而伤脑子。” 王母收了笑意,语气沉了几分。
“既然坐下详谈,有些话便不必点破,娘娘还是收着吧。”
“好。” 王母点头,“我也不藏着掖着,你在天界的动作,我尽数知晓。还请风霖大人收回派来的人,免得届时伤了自己,得不偿失。”
“不妨说说,晚辈也好及时修补。”
两人相视一笑,亭内气氛骤然紧张,荷风似乎也停了流转。
“我欣赏你,不代表你可以骑到我头上。” 王母眼神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有你母亲没有的狠劲,为了利益能牺牲这么多人,出乎我的意料,但也不代表我治不了你。”
风霖冷冷回望:“晚辈记住了。”
“说起来,你有没有想过,没有女娲、没有世人指指点点的日子?” 王母眼神放缓,望向镜湖落日,余晖染红河面。
“想过,但不敢深想。”
“有趣。” 王母轻笑,“我想看看你‘不敢想’的样子。不早了,外面有人等你。” 她看向镜湖外撑伞的少年黑影,转身踏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