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暴雨下了整整七日。
沈念之在往生铺的二楼醒来时,窗棂上挂满了猩红的绸缎。每一条绸缎上都以金线绣着生辰八字——全是她的。林长生伏在案几上浅眠,手边堆着七张被撕碎的婚书,纸屑间渗出黑血,在檀木案几上拼成个狰狞的"囍"字。
"第三世了。"林长生突然开口,眼下青黑一片,"每次你涅槃前夕,夜阑都会送来婚书。"
他展开最新的一张。烫金纸面上,墨迹如活物般蠕动:
"谨定癸卯年七月十五,迎娶沈氏昭于幽冥殿。聘礼已备——往生铺地契一张,昆仑镜碎片三枚,及..."
最后一行字突然暴起,化作黑雾缠住沈念之手腕:"青鸾心头血一盏。"
橱柜上的青玉坠子炸成齑粉。
子时的梆子刚响过第一声,朱雀大街上凭空出现八顶血轿。轿夫们戴着青铜面具,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烙下焦黑的脚印。为首的喜婆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钉着红宝石的尖牙:"请新娘梳妆。"
沈念之的骨笛还未抵唇,整个人突然僵住——她看见喜婆捧着的嫁衣上,别着枚熟悉的桃花木簪。
"林筱婕的簪子怎会在..."
"不是她的。"林长生剑锋挑开嫁衣内衬,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个名字都在渗血,最新的一行赫然是"阿箬"。喜婆怪笑:"鬼王娶亲,总要裁件百家衣镇煞。"
院中古井突然沸腾。一只苍白的手攀上井沿,夜阑的声音从井底传来:"昭昭,你答应过..."
沈念之头痛欲裂。破碎的记忆里闪过昆仑之巅的雪,有人在她耳边轻叹:"以婚书为凭,换你轮回不灭。"
雾灵山的晨钟穿透雨幕时,师尊玉尘子踏进了往生铺。
老人道袍上沾着血,手中浮尘却纤尘不染。最骇人的是他眉心嵌着的青铜碎片——正是最后一块昆仑镜。
"长生,你瞒得为师好苦。"玉尘子轻笑,袖中滑出柄刻满符咒的匕首,"三百年前你私放凤凰魂魄入轮回,今日该偿债了。"
林长生挡在沈念之前,背后浮现残缺的鸾影:"师父可知夜阑是谁?"
"自然是..."玉尘子突然卡壳,眉心镜片疯狂闪烁。趁这间隙,沈念之的骨笛抵上他咽喉:"您被镜片控制了。玄冥用碎片拼凑的不是昆仑镜,而是..."
她突然转向古井:"幽冥往生门的钥匙!"
井水炸开,夜阑的真身终于显现——根本不是鬼,而是一团人形的青铜镜光。
"你终于想起来了。"夜阑的声音与玄冥一模一样,"当年你为阻我开启往生门,自愿被封印记忆轮回三世。"
无数镜光从四面八方聚来。沈念之锁骨处的蛊纹彻底绽放,化作烈焰包裹全身。在火光中涅槃的不止是她,还有往生铺——整座建筑褪去伪装,露出原本的模样:一具巨大的凤凰骨。
林长生的青鸾血滴在婚书上。泛黄的纸张燃烧起来,火中浮现出真相:
夜阑是昆仑镜器灵
玄冥是蛊王执念
而沈念之,是唯一能重启轮回的——
最后一行字被雷劫劈碎。暴雨中,沈念之展开火焰羽翼,扑向了青铜镜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