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走后,二人带着雪团子在皇宫里乱逛。
"六哥快看!雪团子追蝴蝶呢!"赵怀茹抱着白狗,小脸兴奋得通红。
赵康心不在焉地应着,目光却黏在掖庭局后院的浣衣处——几个新来的小宫女正低头搓洗衣裳,小宫女和赵康差不多大年龄,赵康暗想:“湘灵不知转生在何处,这里许多小宫女,会不会有湘灵?”。
"怀茹你先回去,明日我再找你玩。"言罢,赵康转身跑开。
“哥,你去哪里?”身后传来赵怀茹的声音。
赵康来到后院墙外,看见墙角有个很小的狗洞,他蹲在了墙角的狗洞前,俯身钻了进去。潮湿的青苔蹭在脸上,他屏住呼吸往里钻,突然听见"刺啦"一声——腰带钩住了凸起的砖块。
"谁在那儿?"
清脆的呵斥声中,赵康一慌,狼狈地滚进院内。粉色裙裾从晾衣绳上飘落,正好罩住他半个脑袋。透过薄纱,他看见那个搓衣的宫女正跑过来。
"我是..."
话尚未说完,一盆脏水当头泼下。赵康抹着脸爬起来时,一个圆脸宫女正拿着盆瞪着自己。他转身正要逃走,后领突然被人揪住。
"哪来的登徒子!"圆脸宫女抡着捣衣杵,"姐妹们快......"
"抓住那个小太监!"
尖利的呵斥吓得赵康一哆嗦。他这才发现还穿着净事房的粗布衣裳,脸上估计也蹭满了灰。十几个刚入宫的小宫女正在院中浣衣,见他从墙洞钻出,顿时炸开了锅。
"登徒子!"
"不要脸!"
"快去叫嬷嬷!"
赵康急中生智:"我是新来的小太监!"
"找打!"一个圆脸宫女抡起棒槌,"小太监也不能来这掖庭局!"
"姐妹们打色狼啊!"
棒槌、皂角、绣花鞋雨点般砸来。赵康抱头鼠窜时,突然撞进个香软的怀抱。
"康儿?"李灼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您怎么穿成这样?"
场面瞬间凝固。小宫女们扑通跪了一地。
"娘娘明鉴!"圆脸宫女抖如筛糠,"奴婢们不知是六殿下..."
原来宫女见赵康跑去撒尿,一转眼不见了人影,赶忙回明德殿禀告李灼玉,李灼玉一听焦急万分,连忙带人四处寻找,听见这掖庭局吵闹,进来一瞧,正好碰见赵康。
“胡闹!”李灼玉盯着赵康怒斥道,“快回明德殿去!”言罢,将赵康抱走。
翌日,赵辰良下了早朝,听闻赵康在掖庭局之事,怒气冲冲来到明德殿。
"跪下!"
赵辰良的九龙玉佩砸在明德殿的紫檀案几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赵康垂着头跪在鎏金蟠龙柱旁。
"朕的六皇子钻狗洞调戏宫女?"皇帝的声音从九阶鎏金台传来,震得明德殿四角的青铜仙鹤灯微微颤动,"李美人,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李灼玉扑通跪在青玉地砖上,金步摇垂下的南海珍珠串撞出细碎声响:"陛下明鉴,康儿才六岁,哪懂这些..."
"就算没有调戏宫女,钻狗洞是有的吧,十几个宫女亲眼所见!" 赵辰良怒道。
"父皇,"赵康的声音裹着哭腔在殿内回荡,"儿臣只是去找雪团子..."
"闭嘴!"赵辰良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青铜仙鹤灯里的烛火剧烈摇晃,"休要狡辩,去殿外跪着!没朕的旨意不准起来!"
正午的日头透过明德殿前的九龙照壁,在汉白玉丹墀上烙下斑驳的光痕。
赵康跪在滚烫的玉阶上,膝盖传来的刺痛让他想起前世在战场受伤的滋味。
照壁阴影里,几个穿着靛蓝宫服的小太监正对他指指点点。
"听说六殿下扒宫女衣服..."
"啧啧,龙生龙凤生凤..."
"嘘!李娘娘过来了..."
香风袭来,李灼玉的裙角停在他眼前。"康儿,"她蹲下身,用帕子擦他额头的汗,"跟娘说实话,你去掖庭局做什么?"
"儿臣……真是和怀茹去找雪团子……迷路了"赵康撒谎道。
李灼玉的指尖冰凉,拂过他脸颊时带着绝望的探寻。最终,只余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起身离去,金步摇垂下的珍珠在暮色中划过一道黯淡的流光。
好不容易熬完时辰,被太监架回殿里,赵康瘫在软榻上,像条被晒蔫的咸鱼。膝盖疼,心更疼!不行,这仇非报不可!明的不行,来阴的!
机会说来就来。第二天,赵康蔫头耷脑在廊下养伤,实则是躲他爹的怒火,鼻子却灵得很。
一阵甜丝丝的酥香飘来,他循着味儿一瞧——嘿!两个御膳房的小太监,捧着个描金朱漆的剔红食盒,正往乾元殿溜达。
“王哥,今儿给陛下的点心闻着真香!啥好东西?” 一个小太监吸溜着口水。
“嘘!金乳酥配玫瑰卤!李总管亲自盯着出炉的,申时三刻准时送乾元殿,错不得!” 被叫王哥的太监一脸得意,压低了嗓子。
申时三刻。点心。赵辰良每日雷打不动的嗜好。
赵康的小心脏“咚咚咚”敲起了战鼓。天助我也!下毒!让那昏君在享受中归西!
说干就干。午休时分,趁着娘亲去佛堂,奶娘打盹,赵康猫着腰,像只灵活的小耗子溜出明德殿。目标太医院药库!
午后的太医院后院弥漫着陈年药草和晒干昆虫混合的古怪气味。晒药的老药童靠在廊柱下打盹,头一点一点。药库厚重的木门虚掩着一条缝。
赵康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滑了进去。光线被高耸的药柜切割成斑驳的条块。一排排乌木抽屉上贴着褪色的标签:人参、灵芝、当归……都不是他要的。他的目光鹰隼般扫过那些更小、更不起眼的角落。
“剧毒!慎用!”——几个暗红的小字刺入眼帘。抽屉位置颇高。
赵康搬来一个垫脚的矮凳,踮着脚尖,手指用力抠进抽屉缝隙,“嘎吱”一声闷响,抽屉被拉开。里面孤零零躺着几个黄纸包,字迹潦草如鬼画符。
“七……步……倒?”赵康眯着眼,努力辨认。记忆深处似乎有个声音说这名字代表见血封喉!就是它!他毫不犹豫抓起一包塞进怀里。指尖触到旁边另一包更陈旧的纸包,入手是粗糙的粉末感,上面没有任何标识,能和七不倒放在一起,也定是剧毒之物。鬼使神差地,他也一把攥住。多一分把握。
回到明德殿僻静的书房,反锁门。赵康的心跳在寂静中擂鼓。他颤抖着拆开“七步倒”的纸包——里面是些黑褐色、颗粒粗糙的粉末,凑近一闻,竟有股奇异的、类似炒糊豆子的焦香。
他皱皱眉,气味这么大,那昏君不吃怎么办?又拆开那无名纸包——灰白色细粉,无甚气味。复仇心切,他也顾不上了。他将七不倒随手扔掉,将那个无名纸包揣进怀中,他露出了得意的狞笑。
申时初,御花园假山嶙峋的阴影成了最好的掩体。描金朱漆食盒准时出现。赵康屏住呼吸,指尖扣紧一颗光滑的鹅卵石,腕力一抖——
“啪嗒!”石子精准地落入远处茂密的冬青丛。
“谁?!”两个小太监悚然一惊,齐刷刷扭头望去。
就是此刻!赵康如狸猫般窜出,指尖快若闪电掀开食盒搭扣!盖子掀开,三块金黄油亮的金乳酥静静躺在雪白的瓷碟上,浓郁的奶香和玫瑰卤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
赵康眼中只有那致命的缝隙!他掏出纸包,手指因激动而微微发抖,粗暴地掰开最上面一块点心的酥皮,将混合粉末狠狠倾泻进去!粉末簌簌落下,有些沾在金黄的酥皮上,他用指腹仓促一抹,舌尖下意识舔到一点酥皮碎屑——甜的。
来不及多想,他又在第二块点心上如法炮制。脚步声已近!他猛地合上盖子,缩回假山后,冰冷的山石紧贴着汗湿的后背。
看着食盒安稳地消失在通往乾元殿的方向,赵康靠着假山,缓缓滑坐在地。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