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当然从未见过了,这是现代烤鱼的做法。
苏鹤龄腹诽了一下,又咬了一大口鱼,说:“这是扬州的做法,我自己又加了些改良。”
裴怀谦若有所思地看着这条烤鱼,又尝了一口。
味道的确要重些,但是十分辛香可口,叫人胃口大开,恨不得连骨头都嚼碎了吃进去。
石轮和老三两个人吃得满头大汗,筷子伸到一处还打了起来。
两人费力地争那一块鱼肉,最后当然是武力高强的老三抢到了,他正要夹到自己那边,就见石轮猛地一瞪他!
那瞬间老三的骨头就软了,他讪讪地将已经到手的鱼肉放回了石轮的碗里。
毕竟是太子殿下贴身大总管,他的顶头上司,这个时候还是稍微有点人情世故比较好。
看着他们俩这副不亦乐乎的样子,裴怀谦垂眸。
几乎都要忘了自己还在赶往杭州的路上,而他的仪仗,已经遇刺了。
多的是人想要他的命呢。在这样的时刻,他竟然也能有间隙在这树林之中吃一筷子烤鱼。
苏鹤龄看着他们就想笑,这不过只是一条烤鱼,你们就争成这样,那还有其他的呢?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路,估量了一下到杭州距离,问:“你们想不想吃蜜香琥珀肉?”
正啃着鱼的两人一愣,嘴里的动作停下来,傻傻地看着她,问:“姑娘,蜜香琥珀肉是什么?也是扬州的特产?”
真是怪了,他们记得从前也随驾来到过扬州,但是也没吃过这些好吃的呀,莫非当时扬州接待的人也把好东西偷偷藏起来留给自己了?
蜜香琥珀肉就是红烧肉的适应当地改良版本,苏鹤龄抿嘴一笑,说:“蜜香琥珀肉,就是用上好的猪五花肉,用沸水焯去血沫,再用猪油煸至金黄,加入豆酱、黄酒翻炒上色。当然,这豆酱一定要是苏氏酱园特产的,你们没吃过,那当真是世间绝味……”
说着说着吹起自己家的产业来她就停不住,苏鹤龄并没注意到其他三人的表情都稍稍显出了几丝怪异。
“这肉炖好之后,一定要再加上蜂蜜收汁,汤汁浓稠裹住肉块,呈现出琥珀色,肉质酥烂,汁水混合着蜂蜜香,当真是美味得紧啊,美味得紧……”
苏鹤龄自己说着都向往得徜徉起来,更别说石轮和老三了,他俩听得口水都快滴到地上了,愣愣地看着他。
这听起来就这么好吃的东西,御厨怎么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出来呢?
他们不禁对御厨有些幽怨。
这个时候,裴怀谦这才淡淡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表情:“想来这样的菜要有苏氏的酱才能做好,所以从前都不曾见过。”
石轮赶紧擦擦口水,反应过来,说:“对对,是啊,应该都是那苏氏酱园的豆酱做得好,才能有如此美味的菜色。”
苏鹤龄一脸你们说得对的表情,十分泰然地点点头,心情舒畅:“那是自然!苏氏酱园在这江南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我是扬州人,你们别说我从小就是吃苏氏酱园的酱菜长大的!”
那当然了,只怕您是泡在酱园里长大的吧……
石轮暗自腹诽。
“只是可惜,”苏鹤龄突然话锋一转把手里的筷子放了下去,不知何时竟幽幽地拿起了那把绿色的匕首,徐徐亮出一截锋刃,有些咬牙切齿地说,“苏老板那么好的人如今竟然被通缉,实在是小人作祟,遭人陷害!真不知道是什么人,连苏老板都敢害啊!”
本来正在欢快吃鱼的石轮和老三霎时间停下来,像被噎住了似的,连呛了好几声。
他们忽然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随后胆战心惊地看向苏鹤龄手中的那把匕首。
心里面咯噔一下。
不妙了。
不会吧?苏姑娘拿着这样一把神兵,该不会是打算去报仇吧?她要找谁报仇呢?最好是张太傅家的公子……
石轮心虚地和老三对了一下视线,只见对方只敢埋头啃鱼,一个屁都不敢放。
片刻沉默后。裴怀谦率先清了清嗓子,说:“你说的苏老板,是苏氏酱园的那位老板吧?听说是扬州首商,的确是让人敬仰。”
“那是自然,整个扬州就没有比她更厉害的商人!”苏鹤龄顺嘴夸了一句自己,又跳回自己的仇恨上,恨恨地握着刀柄将匕首撞回鞘中,“如今却落得个宝刀折戟,明珠蒙尘的下场,真是不知道是哪个奸贼所为!”
宝刀入鞘的蜂鸣声震得石轮和老三浑身一跳。
裴怀谦不知为何,诡异的沉默了一下。
片刻后才说:“之前,在扬州城外遇到官兵时,听他们所说,似乎是张太傅公子的人正在追拿苏老板,姑娘可知道缘由?”
他语气淡定,表情不变,“我与这张公子也有些宿仇,只怕他所做的事绝非正道。”
苏鹤龄稍微愣了一下,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一开始没相信有这么巧。
石轮懵了一下,赶紧补充:“啊,是啊!我家公子曾经和这个张公子有过一次纷争!从前咱家在京都也是个不大不小的书香人家,我们公子本来学业精湛,可就因为得罪了这个张公子,他便勒令所有书院不得接受我们公子入学,公子大受打击,才不得不外出游历,也是为了躲避他的风头,没想到竟然又在扬州遇上他了,实在可恨!简直恨不得抽筋拔骨!”
身为太子殿下身旁的总管大太监,这临场应变的能力让老三十分佩服,他只是埋头默默吃鱼,一句话都不敢说。
可不是要抽筋拔骨嘛,把人的手筋都挑了。
谁能恨过你啊。
苏鹤龄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见裴怀谦风姿淡淡,视线平直,不像心虚的样子。
她想了想觉得以张瑞的秉性,他得罪再多人都很合理,更何况怀谦公子方方面面都很出色,那张瑞看了嫉妒也是更合理的。
石轮见她还没有完全相信,又赶紧绞尽脑汁地补充:“别说那张瑞了,就是他爹张思德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在京中的时候就为非作歹,屡屡闹出些事来,面上又装的如同贤良老臣一般,叫谁都怀疑不到他头上去,我看这个死老头早晚有阴沟翻船的时候!不得好死的东西!”
这情绪太真实了,苏鹤龄立马信任度就大大提高了。
她稍稍放心下来:“既然你们也与他有仇,那我有些话就不妨直说了,你说的对,他爹张思德更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自从他来了扬州之后就作威作福,把扬州当成他的后花园一样!还把不把我们扬州人放在眼里!”
苏鹤龄掷地有声的愤怒,让石轮的瞳孔狠狠缩了缩。
这听着可远比表面上看着要严重啊。
他赶紧捧哏:“哟,听您说的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我们刚来扬州还什么都不清楚呢,这老东西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
苏鹤龄呵呵一声冷笑:“你们还不知道吧,他们张家仗着威势,之前要逼嫁苏老板,苏老板不认他们就屡屡刁难,让苏家生意难做,这——这都是整个扬州人都看在眼里的!”
“不止苏老板,张瑞在扬州作威作福荒淫无度祸乱少女无耻贪俸,收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孝敬,全都仗着他是太子,东宫的走狗!”
话音落下。
整个树林之中,须臾都安静了。
老三本来老实地吃着鱼,忽然间嘴里的鱼变得难以下咽!他艰难地吞了一下,跟吞刺似的。
石轮嘴巴张着,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满身冷汗地看着苏鹤龄。
裴怀谦也怔了一下,目光转移到她脸上来。
苏鹤龄一愣,看着他们反常的反应,眉头皱了皱。
石轮还在心头一跳,怕她发现不对……
苏鹤龄就张口说:“哦,对,这东宫的事儿哪是能随便议论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冲动了,小心隔墙有耳。”
随后她左右看了看周围,没见人影。
才往前俯身凑近他们,压低声音,继续说:“……都是患难之交,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我跟你们直说吧……”
“那东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裴怀谦的手微微一抖。
片刻后,他听见自己出声:“哦?”
石轮差点就跪下来了!
他只觉得心脏狂跳,却只能心慌意乱地听着自己主子,在旁边淡淡地问出声:“我对东宫不太了解,他为什么,不是个好东西?”
苏鹤龄哈哈大笑。
随后又狠狠凑近来低声说:“你们知道苏老板为什么被追拿吗?”
“听说是因为贡菜下毒的事。”
“猜猜这贡菜是贡往哪儿的?”
“莫非是东宫?”
“聪明!”苏鹤龄拍了拍裴怀谦的肩膀,他怔了一下,目光往自己的肩头一落。
就听见她继续说,“我这消息啊可是绝密,是从苏家内部传出来的——我二姨的舅妈的小叔子的姨表哥的老婆的娘家堂妹就在苏家做事,早就听说过,前些年东宫有人来要进贡的菜,额外多要了四成损耗,苏老板直言这是过损,就这么得罪了东宫!”
“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进贡这一批酱菜?还不是为了讨好那个喜怒无常的太子!苏老板难道就情愿吗?”
苏鹤龄的声音愤怒不已。
树林中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片刻后,石轮顶着满身的冷汗,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听见了身旁主子的声音。
“是吗?”他慢慢说,“喜怒,无常?”
太子天塌了,原来你不是跟我示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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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东宫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