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鹤龄听他的语气,似乎有什么很好的刀可以用。
她眼睛亮起来,当即就把手里的刀放下去了:“怀谦公子,这多不好意思!”
说着不好意思,但她已经双眼发光地看过去了,擦了擦手,人也站了起来。
当然她也不会白要,银子这种东西她有的是,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但是有的东西可遇不可求,她们扬州这块地儿并非兵工发达之地,想买好兵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遇见了,她就留住,总有能用得上的时候。
石轮还愣着,但是他转头看了看太子殿下的面容,他脸上淡淡的,并没有任何容得下质疑的意思,似乎这个决定早已定下。
他只好尴尬地点了点头,低着脑袋回去向马车上取出了一个绿匣子来。
这个匣子刚拿出来就已经放出宝光,有眼睛的人都能够看出它的不凡。
连见惯了宝贝的苏鹤龄都看呆了。
她看着老管家小心翼翼地端出那只匣子,看不出是什么木料,上面髹了绿漆,雕刻着金色的飞鸟花纹。
那花纹看起来有点像凤凰,三瓣花头、卷曲枝蔓,形如叉刺,但比凤凰的尾羽要少上很多。
并且通体纯金色,看上去像是……金乌花纹。
石轮将绿匣子掀开,里面垫着深色的缎子,正中间放着一把宝刀。
看清刀的样子的一瞬间,苏鹤龄深吸了一口气。
刀鞘是绿色的皮革,不知道是取自什么动物,鞣制得非常精细,上面用金线绣了一只更细致的金乌。
刀柄通体温润,犹如玉一般。
苏鹤龄愣愣地看了看裴怀谦,又低下头来看着那把刀,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却又顿住,再次确认地问了他一遍:“这真要卖给我?”
裴怀谦颔首。
“我已用不上这个,留在身边也是无用。”他语气淡淡,“不如赠给有缘人。”
苏鹤龄看了他一眼,终于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刀鞘将刀给抽出来。
刀光似水,清亮得几乎能映出她的影子。
苏鹤龄又把刀插了回去。
“真卖给我了?”苏鹤龄狐疑看着他,许久,终于想问,怀谦公子这到底是什么家底儿啊?
但这话还是收住了。
就目前来说,人家都对她很好,连这么好的刀都能够大大方方拿给她,若是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世,想来也不会这么大方。
至于这刀上面是不是沾了些什么故事……
苏鹤龄根本不在乎。
她有的是人能把这刀重新改造,换掉刀鞘和刀柄,看上去便与普通的刀无异,她要的只是这柄锋利的神兵利刃。
他们也没问她为什么需要一柄宝刀,那她也不问刀怎么来的。
正如他们没问她为何遇上官兵那般害怕,她也没问他们为何对官兵如此淡定一样。
行走江湖,出门在外,要的就是这些装瞎。
裴怀谦转头看向火堆,火光印在他没有表情的脸上,只听他说:“自然。”
得了这句确定,苏鹤龄立刻把这柄刀抱在胸前。
她当即也低头,从自己衣襟上系的一个荷包里掏了掏,找出一个小小的银挖勺,然后蹲下去,在自己的鞋帮上扣了扣那个金色的扣子,谁也没看清她到底是怎么动作的,转瞬间她手上就多出了一粒小珠子。
苏鹤龄托在掌心,递给裴怀谦:“给,这是我同你买的!”
裴怀谦看去,霎时间,三个人表情都变了变,都微微地震慑住了。
石轮差点栽倒!
这什么?
他以为他家太子爷够大方了呢!
苏老板这也真是——财大气粗啊!!
出门在外,看上去衣着简朴不显眼,谁知道她竟然还偷偷带着一粒成色这么好的巨大红宝?
这颗红宝足有指肚般大,鲜艳如鸽子血一般,色泽澄净浓郁,往常在各地进贡到御前的珍宝里面,都得许多年才能见上这样一个宝贝。
黄金有价,宝石无价,整个宫里、京中,也就只有从前最受宠爱的皇贵妃娘娘朝冠上有一枚,还有陛下自己有一枚。
江南上供了这么多回,愣是没在御前看到过一粒这样的成色,原来苏老板还真是把好东西全都留给自己了呀……
石轮嘴角抽了抽,您对自己确实也忒好了,丁点不亏待。
裴怀谦就这么微愣地看着放在白皙手心的那粒红宝石,许久后,才缓缓抬起了眼眸。
为什么偏偏是一粒红宝石?
石轮目光转动,忽然间想起这件事,暗道糟了。
他匆匆转头看向太子爷,小声问:“主子,您……”
裴怀谦终于淡淡说:“无碍。”
他说:“何姑娘费心了,用不上什么报偿,一顿烧鱼即可。”
“哎呀,别说那么多,你拿着!”苏鹤龄也不由分说,直接塞到他掌心,然后将他的手指蜷握上。裴怀谦愣住了,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
“我只与人做生意,不欠人情。”
苏鹤龄说着已经转身回去,继续蹲在了那条大鱼边,利落的将鱼的内脏都剖出来。
——当然她只是说说而已,她经手的人情多了,要把这颗红宝石给他,只是看他长得帅,怎么也得先把人套牢了才行。
他们俩之间的交集越多,往后就越难说清楚。
虽然这样一粒成色的宝石在她的私库里也是极其少见的,略有些肉疼,但是一想到刚刚给出去时,小郎君等人脸上的震惊表情,苏鹤龄不得不承认她还是爽到了。
她这些年那么努力挣钱,就是为了这个时候能够淡然地拿钱砸人。
太装了。
爽!
裴怀谦一直定定地看着她烤鱼的背影。
过了好半晌,才缓缓收回目光,手指伸开看着手心那颗璀璨欲滴的红宝。
许久后,又轻轻将手握紧,垂了下去。
苏鹤龄处理干净鱼鳞鱼鳃,又将鱼体内给刮干净。他们烤鱼竟然想直接这么一串就往火上烤,殊不知鱼肉里面的这层黑膜是腥味最重的。
旁边的老三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她下手麻利地开始下刀——当然拿的还是他的那把刀,太子爷给她的那把金乌纹饰的利刃太漂亮了,她才舍不得拿来杀鱼。
“要做鱼必须要把这层膜摘干净,不然腥味儿极重。”苏鹤龄给他解释着,头也不抬地说,“去摘几根芦苇杆来。”
老三懵懂地“哦”了一声,也不知道为什么,快步就跑去河边拔了一大抱芦苇杆回来。
苏鹤龄则开始腌制鱼肉。
她身上带着几个小香囊,看上去不起眼,别人兴许会以为是什么熏衣的香料,又或者是配饰之类。
她将裹着布料的小香盒打开,里面竟然是一种不知道什么的粉末。
她将粉末撒入水中,而后倒在鱼肉上,按揉了片刻。
老三已经抱着芦苇杆回来了,裴怀谦和石轮也面面相觑地看着她。
苏鹤龄眉头一跳,吐槽了一句:“这么多?”
老三满头大汗,摸了摸后脑勺,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然后又被苏鹤龄吩咐将芦苇杆切削干净。
然后她将干净的芦苇杆穿进鱼体内,又切了一根短的芦苇杆横在鱼腹中,将鱼撑成扁平状。
苏鹤龄拿着鱼回头,叫那边的两人:“快过来,用树枝搭个架子!”
石轮一愣,心惊胆战,这是在吩咐太子殿下去干活的意思?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吩咐过。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身旁的太子殿下已经颔首答应了:“好。”
石轮一惊,赶紧也大步跟上去。
几个人吭哧吭哧地把之前老三砍下来的树枝按苏鹤龄的说法搭成了一个架子,苏鹤龄再把手里的芦苇杆串在架子上,然后双手把着芦苇杆,吩咐说:“把火弄大些!”
老三连忙照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几个人就莫名其妙听着苏鹤龄的吩咐开始忙活了。
明火一烧,肥鱼身上很快变了颜色,仿佛有一层焦糖粘在上面。
被大火逼出了油脂,一滴油顺着鱼皮往下坠,坠进了火堆里,激出“啪”的一声响,香气很快就无孔不入地渗了出来。
正埋头扇火搞得满脸灰的老三猛然间愣了愣,用力抽了抽鼻子,吸入这口香味,一边傻眼一边忍不住沉醉。
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
这……还是烤鱼吗?
他抬起头看着那条大肥鱼,闻着那直冲鼻孔的味道,禁不住咽了口口水。
被支使着四处捡木材添火的裴怀谦和石轮,两人也抬起头,忍不住回过头去,被这香味诱得眼睛都不会动了。
他们宫里面也时常做鱼,虽然比南方水乡要少上许多,他们多是鸡鸭牛羊猪肉,但是也不是没见过御厨做的鱼膳。
那都是精细烹饪,高汤吊煮,尽其所能地鲜美……
但是这样辛烈、生猛的浓郁香气,他们还是从未从鱼身上闻到过。
老三禁不住呆呆地脱口而出:“这……这是烤鱼?”
苏鹤龄没搭理他,只是说:“转小火。”
这人便又努力地将火弄小了一些。
苏鹤龄转动着鱼,开始文火慢烤。
三个人都已经不动了,就一直时不时地盯着那条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开始吃,只等着苏鹤龄的吩咐。
终于烤得差不多了,苏鹤龄又从小香囊里抓出一把调料,纵手一撒,撒在鱼身上。
火苗一跳,她说:“好了。”
石轮和老三的口水都要滴下来了,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吩咐,赶紧如蒙大赦一般冲上去,格外热情地围着苏鹤龄:
“何姑娘您歇歇吧,我们来我们来!”
两个人合力将烤鱼的架子端下火堆,只是在端的过程中就被香得受不了了,肚子连连咕噜好几声,他们都顾不上尴尬,动作更快了。
放下烤架,又在地上铺好地方,苏鹤龄也已经洗好手过来了。
老三赶紧又站起身,给每人发了一双他刚才用木头削好的筷子。
没有碗,只能从树上摘了几片厚实一点、大一点的叶子,清洗了一下,摊在手上。
苏鹤龄没动筷子,其他几个人都没敢动。
苏鹤龄抬头看了看他们,说:“吃吧,等什么。”
她夹了一筷子连着鱼皮的鱼肉下来,鲜嫩滑白的鱼肉剥离了鱼骨头,连着鱼皮上的油脂颤巍巍、摇摇欲坠。
他们三人都是喉咙狠狠一咽。
他们沉默片刻。
又看向了太子爷。
裴怀谦本来是不打算吃的。
因为从前的事,他到了夏日胃口不好,御医建议他往往会十分自律地茹素半年,等到入了冬才会好些。
可是……
算了。
终于,裴怀谦在两人灼灼目光之中,第一个垂着头,将鱼肉送入了口中。
——鲜嫩、辛香、浓烈。
他怔了一下。
万般复杂的味道在他口中绽开。
他的味觉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的冲击,像是有一个万花筒在旋转。
他感觉从前的菜,好像都白吃了。
片刻,他抬起头,问:“何姑娘这是什么做法……怎么从未见过?”
小样,小苏馋不死你[彩虹屁]
太子和红宝石有秘密[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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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绝味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