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妈给了我肉啊……”
“我的爸爸为我安上骨……”
“我的哥哥替我披上好看的皮呀……”
“我就成了我……”
诡异的女声突然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唱了起来，惊得音铃差点被糖果噎到。
这歌声从来没有如此清晰过，清晰的就像是贴着众人的耳边在吟唱一般。
“你的肉去了哪里呀？”
“是老虎吃掉了它！”
“你的骨去了哪里呀？”
“是狐狸叼走了它！”
“那你漂亮的皮呢？”
“它又去了哪儿？”
“好心的小鸟把它藏起来啦！”
“坏心的老鼠把它撕碎啦！”
“我就成了新的我。”
后面的歌词充满了童真，可唱歌的音调却尖锐到让人觉得不适。
这是从未听到过曲调，似乎是在讲述另一段故事。
兰池的视线突然有些模糊，有数不清的浓雾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把他掩埋……
……
“渺渺？渺渺！”
兰池突然浑身一哆嗦，猛得回过了神。
什么？
他想开口问，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支配那两片薄薄的嘴唇。
“怎么了？云晓。”兰池突然发现一种柔柔的声调从自己的口中传来。
“怎么了，应该是我问你怎么了才对，你这几天怎么老是走神啊？”李云晓不满道 。
兰池的视线被迫转向自己身体的左侧，那里正坐着一个陌生的女孩，但仔细瞧去，那眉眼里分明有几分李伟豪的样子。
兰池明白了些什么，见识了那么些奇异的能力，被迫鬼上身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了，对吧。
“渺渺，是不是发生了些什么事啊？你最近精神状态好像有些不太好。”赵欣坐在齐渺渺的右侧，有些担心道。
齐渺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几分，随后又像没事人一般笑了起来：“哪里有的事儿，就是最近作业太多，单纯没睡好而已。”
赵欣还是有几分担忧，但李云晓却是一脸坏笑的扑了上来：“没睡好？我看原因不光是作业太多吧。”
她手指点在齐渺渺校服领口，锁骨处一路向下蔓延的红痕，打趣道：“你可别以为我是什么也不懂的小白花，老实交代！晚上到底做什么坏事儿去了？”
哪知只是玩笑的话语，齐渺渺却像是一条被打到七寸的蛇，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脸色几乎是一下子就惨白如纸。
“没……没什么……”
“难道是跟我哥？我就说那小子指定是对你有意思，你俩成了，我就是你的小姑子了，你可不许瞒我啊！”李云晓拉着齐渺渺的袖子撒起娇来，完全没注意到齐渺渺越来越不对劲的脸色。
赵欣看不下去了，从背后怼了李云晓两下：“行了，云晓，别说了，渺渺她不舒服。”
李云晓接连被两个朋友下了面子，一向被哥哥宠着让着的她已经有了几分不悦，缠着齐渺渺一定要问个清楚。
“这是什么痕迹难道我还不明白？又不是十一二岁的小屁孩了，渺渺你今天必须说个清楚！不许蒙我！”
许是因为鬼上身的原因，兰池突然感觉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涌来，他分明是想要开口呼吸，却又被心口坠着的沉甸甸的东西压着无法喘气。
“渺渺？渺渺！齐渺渺！你说呀！告诉我嘛！”
“告诉我吧！”
“我指定不跟别人说。”
“诶呀你就说吧！”
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耳朵里扭曲了腔调，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能流出黑汁的恶意。
齐渺渺的情绪本就在崩溃边缘，在李云晓接连的逼迫下，终于是溃不成军，直接闭眼喊道：“我就是跟男人做了！行了吧？你满意了！”
空气在她言语的压缩下，再次变得凝滞起来，齐渺渺似乎再也无法忍受，崩溃的捂着脸跑走了。
兰池的视角陷入了一片黑暗，只能听到李云晓尖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什么态度啊？小小年纪就跟男人混在一起你装什么清高啊！廉价的玩意儿我早就看你不爽了！”
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把一直压抑掩盖的事情突然说了出来？
也许是她一直在粉饰太平，一直一直在欺骗自己，只要不说，那些事情就没有发生……
但如今掩盖不下去了，拔出没那么美丽的花，下面藏着她早已腐烂的躯骸。
但是……
应该也会有人为这幅躯骸动容吧，也会有人会为她感到悲哀吧，也会有人来告诉她到底该怎么办吧……
她带着绝望，带着羞耻，带着悲哀的愤怒，却也带着祈求的希冀。
我们是朋友对吧，你们会替我保守秘密，会告诉我，到底该如何才能……
如果没有办法也没关系，至少陪在她身边吧。
这是最后的祈求。
生活或是命运，还是哪方不睁眼的神明？总该叫她好过一点了。
但可惜——她从未被命运宽恕。
视线重新恢复光明，兰池却恨不得一辈子沉浸在那无边的寂静与黑暗。
座位上被人泼上了拖把桶里的脏水，桌子上用刀刻的，黑色记号笔写的，都是些不堪入目的话语。
“坐啊！怎么不坐？”董恩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着，脸上是带着看好戏的恶意。
“老师不是上节课才讲过对号入座，怎么？这么快就忘了。”郑紫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但此时的气势还要比平时更盛几分。
董恩紧接着道：“你怎么能那么说人家，咱们齐渺渺可是能去竞赛的人！记忆力当然好着呢。”
“是不是啊，齐渺渺？”董恩上前两步，边问边用手在齐渺渺的脸上拍打着，力度极大，齐渺渺的脖子支撑不住她的脑袋，随着董恩的力度不断向一侧偏去。
董恩原本就因为竞赛的事，多次排挤齐渺渺，而这下，她的行为更加名正言顺了，甚至不断有人加入她的行径。
眼前一花，再次能清晰的看见眼前事物的时候，已经是在那间狭小昏暗的厕所里了。
按照兰池以往的处事规则，他早该把眼睛闭上，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可在齐渺渺身体里，万般由不得他。
而齐渺渺……更是万般由不得。
巴掌扇过来的间隙里，能瞧见李云晓眼底的一丝愧疚。
不知是淋下来的脏水太刺骨，冰的齐渺渺脑子昏沉，还是她们的情谊太廉价，廉价到连抱歉都觉得奢侈——那愧疚居然只有短短一瞬。
“……为什么？”在董恩和郑紫走后，齐渺渺轻声问。
可哪怕那声音再轻，也尖锐的撕开了李云晓的遮羞布。
“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说出去的？”
齐渺渺突然好累，好累好累。
她甚至没了反问李云晓的力气，反正答案她早已心知肚明。
但做了亏心事的李云晓还是明感而轻易的被齐渺渺的眼神激怒，那是什么眼神？她怎么笃定就是我说出去的？
怎么就不怀疑赵欣？
说到底，还是齐渺渺她压根就没把自己当朋友！
说出去又有什么错？她当初嚷那么大声，说不定早就被谁给听到了！
对，对！
没错！
就是有人听见了！
不然，怎么会闹得这么大？
她只不过是气不过齐渺渺晾着自己的哥哥，忍不住跟哥哥吐槽了两句。
怎么会就闹到全班皆知了。
准是她当初嚷得太大声了，早就叫别人听了去。
想通了的李云晓顿时觉得自己的腰板儿挺得更直了。
“渺渺，有的时候多从自己身上找点原因。”
“别总埋怨别人。”
“就像董恩说的竞赛那件事，别人不知道，但我可清楚得很。”
“那奖状还在你家墙上贴着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