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喘了口粗气，他不明白为什么上一秒他还在操场上呆着，怎么迷雾一散，他就又回到了教室。
他迷茫的望了望四周，身为一个警察，不说过目不忘，但对于人物特征的把控还是很精确的，这个教室里的人毫无疑问都是原来的那些人——除了坐在他们几个座位上的那几个陌生人。
“郑紫，你去上厕所吗？”
一个卷发的女生带着几分趾高气昂的态度询问另一个长直发的女生，后者神色冷淡，还带着几分嘲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文脑袋有点疼，下意识想询问伙伴们的意见，这才猛然发现，整个教室居然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很显然，他跟其他人失散了。
他并不清楚是只有他一个人走散了还是其他人都被分散开来，事到如今也只好冷静下来好打探一些情报。
他再次巡视整间教室，却突然发现还是有一个人的脸是他熟悉的——李伟豪，那个把他们扯进来的罪魁祸首，那个据说跟什么主做了交易的“钥匙”。
张文的直觉告诉他，这人身上绝对有什么至关重要的线索。
他悄悄站到李伟豪的身后，假装翻看别人书桌上的卷子，实则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的谈话。
“嗯？今天教室风怎么这么大，给我卷子都吹飞了。”一个男生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卷子悬浮起一角，伸手把它压了下去，想了想又把卷子团吧团吧塞进了自己的桌洞里。
“得了吧，王小。”坐他旁边的男生开口：“这破教室又闷又小，有个屁的风啊！”
“就是就是，再说了，你卷子被吹走！这不巴不得的事儿吗。”
其他人接嘴，顿时几人哈哈大笑。
张文没搞明白笑点在哪里，但是他隐约感觉到一件事，他伸手在那个叫“王小”的男生眼前晃了晃，果不其然，后者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他不存在一般。
张文心底不解，但这事对于现在需要打探消息的他来说，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好事一件。
要是现实生活中也能这么用就好了，到时候往犯罪嫌疑人家里一钻，还怕什么动机证据找不到吗。
可惜，现实生活中做不了，这也是犯法的。
张文想了想，可惜的咂了咂舌，然后打起精神继续探听消息。
正好，那群男生cue到了李伟豪。
“诶！耗子。我问你，你之前说那事真的假的？”王小贼眉鼠眼的捅了下李伟豪。
李伟豪转了转视线，眼看着那群女生都出去了，才大起声音说：“屁！敢质疑我？”
“那哪儿能呢，这不实在是——伤风败俗啊！”王小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但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倒是能瞧出来吃瓜的愉悦和八卦的兴奋。
其实他也没有什么恶意，不过是喜欢给自己枯燥的学习生活里面添点乐子，至于这乐子是真的还是假的——大家不都这么说吗。
王小听到李伟豪近乎肯定的回答，心里不免对齐渺渺有了几分瞧不上，这份瞧不上自然而然的被他带进了言语中。
“没想到啊，齐渺渺平时看起来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人家才是真正干大事的人！”王小竖起来大拇指，但张文肯定，那不是赞扬的意思。
“不过，耗子，你这消息都打哪儿听来的呀？”又有个男生问。
王小快李伟豪一步，回答他：“还能从哪来的，当然是齐渺渺自己那儿呗，之前耗子跟她好过你忘啦？”
“不过，耗子，要是这码子事是真的，你还是赶紧跟齐渺渺掰了吧。”王小语重心长的劝慰道，手还在李伟豪肩膀上拍了拍。
李伟豪的脸随着王小的话越来越黑，几乎是王小的手刚搭上来，他就甩了下去：“别胡说！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别人说什么你们信什么？蠢不蠢！”
“懂懂懂，耗子跟齐渺渺没关系啊！没关系！”王小立刻挤眉弄眼的替他解释。
弄的李伟豪郁绝，眼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对，王小见好就收的闭上了嘴巴。
没人起哄，李伟豪这才松弛了一点，他欲盖弥彰的解释了一下：“我从晓晓那听说的，她跟齐渺渺俩人好。”
“李云晓啊！咱妹妹说的那一定是真的。”
“滚滚滚！谁跟你俩妹妹！晓晓是我妹妹。”李伟豪被打趣，终于恢复了正常，笑着又跟其他人闹了起来。
“真没想到齐渺渺是那样的人，怪不得董恩她们总欺负她，我以前还觉得她可怜。”王小唏嘘着，把话题又扯回到齐渺渺身上。
“可能董恩消息比我们还要灵通呗，不是说她爸是咱校董？”李伟豪毫不在乎的说。
“你们说，赵欣跟齐渺渺关系也挺好的，她会不会也……”
“难说难说，谁知道她们，臭鱼找烂虾……哈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那群男生再次哄笑起来，明明年纪不大，但话里话外的恶意刺的张文浑身难受。
他皱着眉，把目前得知的线索和审讯室里李伟豪的话联系起来。
第一，齐渺渺已经死了，她就是［希望中学］的场主。
第二，齐渺渺是被霸凌死的，为首的是董恩，但李伟豪的妹妹李云晓似乎也参与其中。
第三，齐渺渺身上有一个丑闻，丑闻是从李云晓和李伟豪身上传出来的，也跟董恩霸凌齐渺渺有关系。
但问题是，他不知道那则丑闻是什么，是真是假。
那些男生谈起这件事总是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用其他名词代指。
现在李伟豪他们已经换了个话题，张文无法，只好在旁边继续听着，可惜都是些没营养的话，甚至扯到了游戏上面。
又听了一会儿，上课时间就要到了，一群女生从教室外面回来，其中一个女生明显脸颊红肿，校服脏污，甚至身上还湿透了。
不用怎么想，这就是齐渺渺无疑了。
张文看着在其他人的躲避下，神色麻木的坐在自己位置上的齐渺渺，有些不忍。
这还是个孩子呢。
老师随着铃声进入教室，一眼就看见明显不对劲的齐渺渺。那是一个看起来很严厉的女老师，她用着很严厉的语气，叫齐渺渺滚去她的办公室。
虽然语气不好，但她这一举动也确实让齐渺渺避开了那些仿佛在看异类的眼神。
张文怕齐渺渺出事，跟着她去了教室办公室，办公室里没人，老师们应该是都去上课了。
齐渺渺就在办公室里站着，什么也没干。
张文干着急，但也什么也做不了，怕做了被以为是闹鬼，只好陪齐渺渺等着。
等了一节课，下课后女老师回了办公室，她给了齐渺渺一块巨大的毛巾。
“齐渺渺，你得告诉老师发生了什么事，老师才能帮你。”女老师不再严厉，甚至还有些疲惫，她让齐渺渺在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让她暖着。
齐渺渺的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注意到之后问过几次，但齐渺渺什么也不肯说，她也训斥过董恩，但也怕做过了头会让齐渺渺遭受更严重的霸凌。
开班会，家访，她能做的都做了。
但事情还无起色，甚至校长和齐渺渺家长都叫她不要再管这件事。
可怎么能不管呢？这是她学生啊，她也曾见过这孩子笑过，怎么能不管呢？
“你……诶……”女老师叹了口气，老师和学生有着天生的隔膜，她根本不知道班里那群学生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事情。
似乎看出来女老师是真心待她，一直麻木的齐渺渺终于动了动嘴唇。
但却是拒绝。
“老师……您是个好人……还是别管这些了。”
“如果可以的话……您……尽快离职吧。”
“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怕董恩她爸爸吗？现在是法制社会，有法律保护你们，即便是校董也不能做些什么，你告诉老师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老师才能帮助你。”
“……晚了。”
“咚——”
随着那句“晚了”，一声鼓声突然响在张文耳边。
那鼓声好像跟他的心跳应和上了频率。
“咚咚——”
张文心脏一阵抽疼。
“我的妈妈给了我肉啊……”
“我的爸爸为我安上骨……”
“我的哥哥为我披上好看的皮呀……”
“我就成了我……”
悠悠的歌声从悠远的地方传来，似乎着些什么东西一般，叫人听不真切。
应和着鼓点，张文心脏越来越痛。
终于，一口血呕了出来。
“一个人剜出来我的骨。”
“一只鬼剥下来我的皮。”
“一位神吞下去我的肉。”
“我就成了我。”
“你就成了……我。”
这扭曲的声音居然是随着血从他自己口中出来的。
昏过去前，张文只剩下了这一个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