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冬。
舟南左手里拿着一碗青菜粥，右手拿着勺子。她示意宋常清张嘴，像教小孩子那样:“啊。”
“啊。”
“好吃吗?”舟南问。
宋常清细细品尝咽下去后，给出了肯定的评价。
她最近变得格外嗜睡，几乎是吃饱了就想睡觉，这次也不例外。
午后的光格外暖和，她躺在舟南身上闭着眼睛休息，困意又如潮涌般向她袭来。
舟南撩起宋常清的长袖下摆，将手伸进去，直至亲手摸到了那隆起的小腹后才笑着放下粥碗。
“困了就睡会，晚上给你做红烧排骨。”舟南柔声说着。
宋常清突然睁开眼睛看着舟南。那人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宽松毛衣，下面是白色的睡裤。瀑布般柔顺的黑发自然的散在脑后。
她伸出一只手在舟南的脸上摸了摸，摸到了高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深邃的眼窝，眼角的小痣，以及她清晰的下颚线。
“怎么了?”舟南问。
宋常清摇摇头，把手收回来。
她的确是困了，眼睛眨啊眨都已经开始疼了，但她不想闭眼。
她断言，这么好的舟南，凭她的命，错过了就再也遇不上了。
“我们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在天上，我在地下。”她说。
舟南笑了，弯下腰亲了一下宋常清的额头:“常清，我们天生一对。”
宋常清坐起来，在舟南的唇上停留了一下。当她想要深入进行点什么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
宋常清一脸黑线地从舟南身上爬下去开门。
“哟，阿长你这脸色不太好啊，怎么了这是？打扰到你们了?”秦三佰眼神里带了些八卦和近乎可以省略的歉意。
“三佰啊，快进来坐，我去给你泡茶。”舟南从沙发上起来，点头微笑示意。
秦三佰摆摆手，叫住舟南:“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我就给你们送个东西——呐，这个。”
舟南走过去接过，她看着手中那个相框里的照片，眼里的情绪一下多了起来。她侧头给宋常清看:“你看，这是我们第一次接吻。”
宋常清看着那张照片，背景有些反光和暗，但里面的主角还是能看清的。
是她和舟南。
照片里舟南左手扶住她的右臂，右手抵着她的脖子和下巴。
两个人浑身是灰，血和汗，她们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进行了第一次灵魂大碰撞。
“那会你还有心拍照?”宋常清看着那张已经被裱好了的照片，挑眉看秦三佰。
“不是，你的初吻诶，怎么能不记录呢！”秦三佰靠着门框，摆摆手，“不过重点不是这个。我过两天要回江苏一趟，办点事，估计要老久才回来。这边就交给你了，有事联系周边的负责人就行，这是他们的联系方式和资料。”
宋常清接过那一叠A4资料，点点头。
“时候也不早了，留下来吃饭吧。”舟南出于礼貌没有多看那些资料，转头对秦三佰说。
“不了不了，下次啊，就这么点事儿，说完我就走了，赶着回去收拾东西呢。”秦三佰边说边进电梯，在电梯门马上要关闭的时候，突然换上了一副严肃的样子，“保重，二位。”
宋常清也非常的配合，双手交叉放在下腹处:“您慢走。”
“你当时居然能把我抬起来。”宋常清坐回沙发上，手机摩挲着那张照片，凭着记忆笑说。
她记得当时舟南一只手就掐着她的脖子把她弄起来了。
舟南走进一个房间，拿了本小说出来——她专门腾出一个房间来收藏她的小说。她打开书一边看一边说:“以后有一天，阿清也可以做到。”
宋常清伸出一只手，对着空气坐了一个掐人的动作:“或许经过训练以后可以。”
“舟舟。”
宋常清挤进舟南的怀里。
“嗯?”舟南把书合上，专心又温柔的看着她。
“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宋常清问。
舟南早在两人在一起的那天晚上，就坦白了她的过去。
宋常清也同样。
当时她确实没想到，舟南会是……
舟南一愣:“第一次杀人?那我得想想……应该是……15岁?”她不确定般地道。
她看着外面的骄阳，眼睛微微眯起来:“我第一次杀人，就捅了篓子。他是一个不该杀的人，但我当时，太害怕了。”
舟南的呼吸突然变得有些急促，好像联想到了一些很让人难以接受的过往:“我甚至没有去想外面的方位系统那么全面，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我慌乱之中，开枪杀了他。”
宋常清突然闪过一个很吓人的想法:舟南家里一直有个陌生男人的存在。
宋常清直起腰来抱住她，右手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舟南，缓和着她的情绪。
宋常清的直觉告诉她，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后面一定又发生了些什么。
但如果舟南因为这个而感到害怕或者难受，她就不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了。
“舟舟。”宋常清轻轻把她的头用手扭转过来，两个人对视着，“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包括我自己。”
宋常清没有指望她回答什么，或者说她不需要回答什么，她只要知道她背后有自己在就好了。
宋常清搂紧了舟南，在她眉心印上一吻:“别怕。”
舟南很神奇的因为这个吻就这样安定下来，那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安定和信任让她自己都有些震惊。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高中还没有放假。秦三佰在江苏办事，还没回来，宋常清今天要代她去蓝县一中发言——秦三佰是蓝县一中的反暴力主席。
暗火的涉及面很广，人员也多，企业，酒吧，小巷，政府，学校，几乎都有他们的人员——有个白道的身份总是好打掩护一点。
不止蓝县，暗火的每一个地盘的每一所学校，每一个弱小的学生都受到暗火地保护。
他们用白道的身份保护自己，也用黑色的权力来伸张正义。
在黑夜里有一束黑色的火焰，那火焰由小小的一束分散成星星点点，最后形成燎原之势。
无数人沦陷在毒品里，无数人因为毒品失去自我走上歧路。
无数人间接死在暗火成员的手里。
无数的普通人因为道上的争夺遭受着不该遭受的苦难。
所以用秦三佰的话来说，就是她做不到只做害人利己的事，她害人的同时也要救人。
她说这样不是为了减轻罪孽，像她这样的人，压根不怕报应——只是因为她还有道德，还有人性。
她还没变成为了钱和权就不顾一切毫无人性的疯子。
如果有些事，该管的人不管或者说管的不到位，泥垢不能被拿到阳光底下审判，那么她愿意伸出她沾着罪恶的手去施以援助。
今年从一月截止现在，暗火援助偏远山区的学校，不富裕的，各种残疾的家庭……的钱，超了四个亿。
宋常清笑她就是钱多没地方花——永远不要低估毒品和枪支的暴利。
今天是个好天气。
蓝县一中三千多名学生搬着椅子坐在操场上听着治安部主任在台上说着那些陈词滥调。
宋常清没有出现在学生群里面，这次她以代理反暴力主席的身份出面。
“宋姐，这是秋季的贫困生名单，和上个季度给秦姐看的名单是一样的。”张贤恭恭敬敬地把几张A4纸递到宋常清面前。
他知道宋常清这个人，也听说了这个人是怎么靠着几句话和几张照片就把分部的赵四搞下台的。
凭面前这人和秦三佰的关系，自己的死活，也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
宋常清只随意的瞥了一眼，又把头扭过去看窗外的那些学生:“以前怎么办的，现在就怎么办。”
“是。”
“等等——”
张贤神经一绷，停住脚步，转身，抬头:“宋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发言，这个环节，掐掉。稿子太长。”她的眼神停留在她以前的班主任身上，语气散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嘴角一扬，“把因为霸凌别人记过的，叫来，尤其是男打女的那种。”
她顿了一下，无声地笑得更加张扬:“别漏了，我挨个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