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蓁看不进书,便趴在桌子上,淅淅沥沥的雨声,很是催眠,她不想睡着,可眼皮怎么也睁不开。
明蓁身形单薄,趴在桌子上露出白皙的后颈,许是有些冷,她身子有些抖。
闻祈在雨声中依旧看着书,丝毫不受影响。
雨声逐渐小了,整个屋子里只有翻页声。
闻祈看着窗外雨已经停了,明蓁趴在桌子上,露出半张脸,她头上没有太多的珠钗首饰,两次见面都绑着发带。
他犹豫片刻,还是唤道:“明蓁,雨停了,可以走了。”
明蓁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再喊她,以为是做梦,将头扭了过去,继续睡。
对方没有继续的动作,站起身转身离去,明蓁能听见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后来,又越来越近,在她身旁停下。
直到有人敲了敲她的右肩。
这回明蓁倒是有反应了,她睁开眼,眼前的环境让她有些迷茫,再一看,身上的衣服怎么是鸦青色的。
她坐直身体,便右肩望去,就看见闻祈就站在她的身旁。
脑子终于清醒过来,明蓁睡眠多,多的不太正常,动不动就能睡着。
她站起身,鸦青色的披风拖到地上,地板很干净,是木板铺成的,她抿唇,正要取下,少年制止了她的动作。
“披着吧。”
明蓁摇头,“拖地上了。”
闻祈没有再说什么,接过她递过来的披风,抱在怀里。
他起身走了出去,许是雨刚停,书院里都没什么人活动,明蓁默不动声的跟在他的身旁,没见他脸上有抗拒。
明蓁侧头看着闻祈,他的侧脸很是俊美,多美好的一个人,与南溯格格不入,她不动声色的靠近他些。
裴府的马车已经开走了,明蓁走回去也不是不行,她认识路,只是路途比较远,脚会疼,能不吃的苦明蓁都不想吃。
闻祈上了书院外的一辆马车,在后面,明蓁没有等他,径直往家里走。
闻祈上了马车,见明蓁挎着布袋,孤零零的走在前面,看着有些闷闷不乐的。
明蓁确实有些闷闷不乐,地面上还堆着水,她裙角有些湿了,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听见后面有马车的声音,她往旁边站住,打算等马车开过去再走,却没想马车停在了她的旁边。
她转过头去,就见少年掀开了车帘,语气平淡,“上来吗?”
明蓁眼里闪过一丝兴味,没有拒绝,上了他的马车。
车内很宽敞干净,堆着很多书,还有点心,明蓁坐在闻祈对面,少年看着书,没有看她。
明蓁试探的喊道:“闻祈?”
少女的声音清甜,闻祈的手顿了顿,应了一声。
明蓁笑了介绍自己,“我叫明蓁,其叶蓁蓁的蓁。”
闻祈这是第一次见她笑,她的笑很好看,在她的脸上显得很乖,可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
他收回目光,淡淡道:“闻祈。”
话毕,马车内两人相顾无言。
许是觉得气氛不太好,闻祈对她说道:“想看书自己拿,想吃点心也自己拿。”
明蓁没有拿马车里的书,而是拿出布袋里的书。
布袋放平,上面的两个字落到闻祈的视线中,绣上去了,复杂难辨,越是复杂,越是让人想要探索,他识别半晌,疑惑道:“挽挽?”
明蓁听他喊出这两个字,明蓁眼睫微颤,解释道,“这是我的乳名。”
这个乳名,只有她爹娘喊过。
女子的乳名不宜被外男知晓,“抱歉,是在下唐突了。”
闻祈只觉得他今天哪哪都怪,他总觉得,那两个字是明蓁故意暴露在他面前的。
他摇头,不想对一个小姑娘妄加猜测。
到府上有一段时间,两人没有再说话,明蓁安安静静的看着书,她许是有些困扰,总是皱着眉头。
问祈也注意到了,但她没有开口。
后来一直到县令府上,明蓁都没有开口说话,她将书放回布袋,下了马车,朝他说:“谢谢你,闻祈。”
闻祈看着她进了隔壁的府邸,他也起身下了马车。
明蓁到的时候才发现门头并没有裴府的马车,就知道裴月没有回来,就见裴夫人走了出来,见到只有她一人,马车也不在,有些疑惑,“你姐姐呢?”
明蓁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裴夫人狐疑的看向她,“你怎么回来的?”
她的女儿是什么样的她自己心里清楚,无非是自己坐着马车离开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明蓁没有想好借口,也没想过隐瞒,实话实说了,她抬头,果然看到裴夫人的眼神变了,看她的眼神满是恶心。
明蓁心里冷笑一声。
她懒得在这里多待,“我也不知道姐姐去哪了,舅母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进去了。”
裴夫人正担心女儿,没有理她,摆摆手就让她进去了。
明蓁却觉得没必要着急,裴月不告知家里一声便出门,也不是第一次,兴许傍晚就回来了。
裴夫人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德行。
明蓁也没有多待,她急着去院子,下了那么大的雨,也不知道院子里的花草怎么样了。
她平时少有的爱好就是侍弄花草。
她喜欢生机盎然的风景。
尤其是创造生机。
可到了院子里,花草便倒的倒,扑的扑,毫无生机可言。
明蓁抿唇,心想,还是不如意的事多,一连几日的晴天,给了她一种很平静的错觉。
不过她向来都是随遇而安,死了就重新种。
她打算和秋水去街上买些花盆,虽种起来没有一片花草好看,但能晒太阳,也能避雨,花草也能活得久一些。
看了看天色,还不到日落,街上不远,不耽搁的话也来得及。
她从箱子里拿了一些银子,便带着秋水出门了。
秋水跟在她的身后,动也不敢动,低着头跟着他。
街上人挺多的,处处都是要喝声,明蓁走到一家卖花盆的摊子前,挑挑拣拣,选了几个看起来最好看的。
两人没有多待,想在天黑前回家,但县令门口时,她没想到闻祈也在,想到今日是他将她带回家来的,明蓁朝他点头,算是打招呼。
秋水见到脸生的人,又长得俊美,忍不住问明蓁,“姑娘,他是新搬来的吗?”
明蓁没回答她。
明蓁在南溯待了六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从来没有见过闻祈那样的人。
他和南溯格格不入。
比南溯的人好上千百倍。
到门口时,裴府的马车也在,许是刚到,车夫还没下来。
明蓁脚步停留了一瞬,裴月已经走了下来,她眼里带着喜色,见着明蓁难得没有冷嘲热讽。
她弯腰下马车时,明蓁瞧着她衣领处隐约有些红痕,明蓁看着眼睛眯了眯。
不知想到什么,明蓁很想吐。
明蓁没和裴月打招呼,抱着花盆便回院子了,待明蓁折腾完花草已经快天黑了,她拿出书本,艰难的读起来。
府里识字的下人最多也就认识几个字,裴老爷带着独子出门做生意,裴月母女没事也不会管明蓁。
明蓁读过的书不多,遇到晦涩难懂的也找不到人请教,可她偏偏又喜欢知难而上。
她知道书院里的人总是对着她指指点点,虽没有当着她的面,但她能感受到。
她觉得书院里的人很无趣,让她没有交流的**。
她不由得想到隔壁的闻祈。
他清冷自持,懂礼,有分寸。
与南溯格格不入,可她偏偏最是喜欢。
越美好干净的东西,越是想让人占有。
一连十几日,明蓁都能遇到闻祈,明蓁见着他的面,时常给他打招呼。
水滴石穿,并非不可能。
明蓁忍不住想,他这样的一个人,爱人的模样,是什么样的。
明蓁会请教他一些书本上的问题,他虽不热络,却也不会拒绝,即使两人不熟悉,他也会耐心的讲。
可他态度好,明蓁便忍不住得寸进尺。
她们的位置是相连的,她靠在桌子上,两人的衣摆落在一起,气息交叠,她会不经意地说道:“真羡慕你,我都不会,又找不到人教我。”
她身上的味道会传到闻祈鼻中,很香,让人忍不住贪恋,闻祈皱眉,他不动声色的拉开两人的距离,告诉她,“明姑娘,于礼不合。”
可南溯并没有严格的礼仪,明蓁心里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佯装不解,“什么礼?”
闻祈看向她,她的眼睛干净纯真,看不出一点杂质,闻祈不再说话,算是放任的明蓁的行为,就这样过了一个月,闻祈的话总算多了一些。
他们不再像陌生人,反而像朋友。
但明蓁没有朋友,她不知道朋友之间相处是什么样的,
闻祈和她一样话不多,在书院也只是在角落里安静坐着,但明蓁又觉得闻祈和她不一样,他写得一手好字,看书也是游刃有余。
她总觉得他不用来书院的。
也觉得他们不应相遇。
不得不说,闻祈是明蓁见过最君子的人,没有露骨的眼神,也没有不合礼数的话。
他总告诉她,男女有别,不能靠近,可明蓁便问为什么不能靠近,他却又说不出话?
明蓁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挺坏的,她也会伪装,可她真实的模样,会让她靠近不了闻祈。
她觉得,他不会喜欢心思重的姑娘,或者,对他企图明显的姑娘,她可以用一副无害的面具,让他愿意与她亲近。
明蓁确实赌对了,闻祈在整个书院,只和她关系稍静,来了南溯,他想过的轻松点,不想再继续尔虞我诈。
明蓁确实如此,她性子安静,人也乖巧,让他有种看妹妹的感觉。
—
天刚大亮,明蓁早早的上了马车,过了一会儿,裴月也上车了。
她进来时明蓁再次看到了她领口附近的红印,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裴月坐下,察觉到明蓁看向她胸口的视线,不由得脸色一变,拢了拢衣服,“明蓁,你看什么?”
明蓁收回目光,带着疑惑,“我只是看见你领口处有好多红印子,是蚊虫咬的吗?”
有心理准备的回答,裴月竟没有感到愤怒,也没有羞意,而是觉得好笑。
她拢紧衣衫,轻笑一声,饶有兴致地看向明蓁,“以后妹妹便懂了。”
她将妹妹两次咬得很重,明蓁没再说话,本来她与裴月便没有多深的姐妹情谊。
她转过头,继续看着书,却察觉裴月的视线一直盯着她。
明蓁九岁来到南溯,裴月也才十一岁,当外祖母告诉她有个姐姐时,她的内心没有太大波澜。
明蓁刚来南溯时,木讷,不爱说话,而裴月正好相反,她喜欢捉弄她,逗她,完全没有姐姐的样子。
两人表面上也就形成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衡。
“姐姐你又在看什么?”
视线太强烈,明蓁想忽视都难。
裴月哪怕被抓包了,也依旧盯着她看,明蓁长得很好看,在南溯这个地方找不到比她更好看的。
关于明蓁的母亲,裴月并没见过,但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去。
裴月没回答明蓁的问题,明蓁也没有问她。
两人到书院后相继下了马车,明蓁到座位时闻祈已经在位置上了,他从她身后过时,刚好能好看他桌上写满了的纸张。
他的字很好看,很有风骨,她很想学他的字。
这么想着,明蓁便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他,闻祈没有太大的反应,想到明蓁不忍直视的字迹,抽出桌子上的一张纸便递给了她。
明蓁满心欢喜的接下。
闻祈见此,心情舒畅了不少。
明蓁收回目光,刚想回到座位,就见有人先行坐到了她的位置上。
江芸看着明蓁,指着前排中间的位置,理所当然道:“明蓁,我们换换座位吧。”
不是商量,明蓁看了一眼旁边的闻祈,端方君子,却是祸水。
这是明蓁第一次见同窗朝她笑,还有些新奇。
明蓁摇头,江芸的脸色不好,“我让你换你就换,说那么多干嘛。”
江芸家世不错,和裴府一样,都是小本生意,放在外面不行,在南溯这个小地方确实足够了。
她为人嚣张,同窗们也都避着她。
周围人不少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纷纷朝这边看来,大多数都是看好戏的。
明蓁来了一个月几乎没什么存在感,没和别人交恶过,“我不换,这书院也不是你家开的。”
明蓁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却一针见血的指出关键。
江芸一愣,确实,这位置明蓁不同意换她想要也没用。
明蓁让她起身,她气鼓鼓的站起身来,瞪了她一眼,气冲冲的回了座位。
明蓁用帕子将凳子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这才坐到位置上。
江遇又坐到了她的前面,他面上有些歉意,“不好意思啊明蓁,我妹妹